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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根本看不清楚脸,只有一大滩血和滚在血泊旁边白色的,但已经被染红的布偶。
布偶滚在尸体的旁边,一双漆黑的塑胶眼睛盯着阮栖的方向,冰冷又绝望。
阮栖‘呕’的一声,忽然吐了。
一滴不漏地全吐在拦住她的季时屹胸口。
季时屹:“.……”
几秒钟后,阮栖被那个穿着某奢侈品秋季新款黑白休闲套装的男人,几乎是条件反射且不留情面地推开。
啪叽跌地上的阮栖:“.……”
内心有句mmp,不知当讲不讲。
而上一秒还在感叹老板撩妹手段浪漫的周齐,嘴巴一张一合,目瞪口呆。
第3章
医院很快被警方封锁。
现场的目击者需要留下来作笔录。
阮栖坐在医院门诊大厅的公共塑胶椅上,抱着纤细的手臂,脸色有些苍白。
轮到她作口供的时候,警方那边基本上已经核实到死者的监控,监控里,作为最后一个接触死者的人,阮栖的问题要比其他人多一点。
她情绪已经稳定,至少思绪没有方才混乱,说话条理清晰:“我当时……正在跟朋友发信息,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上,所以跟她撞到了。”
“手机掉地上,我第一时间去捡手机,也没有怎么注意到她的表情,只留意到她有抱着一个布偶,因为赶时间,我也没有多想。”
口吻有些沉重,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责。
叙述大致跟监控视频一致,民警又问了她几个问题,类似于有没有察觉到死者情绪不稳定之类的。
阮栖摇摇头,表示时间太短,自己没有多留心。
“阮医生,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赶时间吗?”最后,民警问。
阮栖嘴唇张了张,觉得喉咙有点哑,半响才说:“我想……买双鞋。”
民警眉毛动了一下,似乎有些诧异。
笔录结束时,天色已经黝黑。
阮栖走到到停车场,有些心事重重的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却迟迟没有发动汽车。
暮色四合,晚风清冷。
因为突发的事故,停车场人烟稀少,静悄悄的。
阮栖在那种平静里,感到的却是复杂的烦乱,心绪不宁。
她承认自己正被一种内疚的情绪裹挟,总是忍不住想起跟那个女人撞到场面,如果,如果当时她有留意对方的情绪,或者干脆跟她斤斤计较撞掉手机的事,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
而她仅仅只是为了买一双鞋……
她猛得拍拍自己的脸颊,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再发散性思维,专心开车。
车钥匙刚插进去,对面车辆按了一下喇叭,有车灯射过来,对方打的远光灯,十分刺眼。
阮栖下意识抬手遮了遮眼,强光里,看到一道高挑的身影走过来。
车门被人敲了一下。
季时屹手上拧着她的韩版西装外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新换了一件亚麻的姜色衬衫跟浅蓝牛仔裤,十分随意的穿着,却把双腿衬得更加笔直修长。
露天停车场灯光昏暗,季时屹一张脸仿佛自在闪光效果,眉目清晰、气质卓绝。
做笔录前被季时屹那么一推,阮栖吧唧摔地上,虽然是挺疼的,但脑袋也当即清醒了几分。
她当时屁股蹲坐在地上仰望着季时屹,想的是这个男人还是披着那张顶级模特的皮囊,毫不留情地干着缺德事。
那丝不小心吐他身上的愧疚感,立刻因为他没有风度的动作一扫而光。
她拍拍屁股站起来,既不感到抱歉,也没有丝毫想要叙旧的意思,别扭丢下一句:“是你自己要管闲事的”。
大概是这句话惹到他,被季时屹抓住纤细的手腕,冷冷的找她负责:“给我找件干净的衣服。”
那种颐指气使的口吻,一如当年,简直一丁点儿都没有改变。
阮栖当时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都多少年没翻过白眼了,刚想拒绝,却听对方轻飘飘的威胁:“不然,我也糊你身上。”
有一种人,说得出就是真的做得到的,多缺德,都能干得出来,说的就是季时屹。
阮栖当时就气得无话可说。
她没好气地脱下外套扔给他:“这样行了吧。”想了想还特意补了一句,“穿完扔掉就行,不用还了!”
她转身的一刹那,觉得初恋的滤镜简直稀碎,跟季时屹的重逢无论从现场环境还是内心感受,都是十级的灾难现场。
而现在,灾难还在继续。
外套基本都是她精心淘的,价格也不便宜,阮栖当时撂下话,也只是不想跟对方多纠缠,这会儿见季时屹准备把外套还给她,虽然可能弄脏了,但洗一洗也不是不能穿。
她向来节俭,降下车窗,伸手去拿lj。
季时屹倒是爽快的还给她,又瞟了一眼她副驾驶。
他眼神太明显,阮栖秀气的眉毛皱了皱:“你看什么?”
“在对面看到你副驾驶有人,还以为你跟人聊天,是我看错了?”他口吻随意,最后一句有点自我怀疑,但是仿佛又挺不可思议的。
阮栖:“.??”
一种冷意悄悄爬上阮栖的背脊,她变了脸色。
医院这种地方,听到最多的就是各种阿飘的故事。
阮栖脑子里不自觉闪现刚才那个女人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而这会儿天色黝黑,停车场灯光熹微,汽车已经走了一大半,空旷寂寥,安静到诡秘。
“哪……哪有什么人?你看到什么了?是女的吗?”阮栖连呼吸都有些紊乱,立刻紧张道。
她向来胆子很小,小时候打雷都要大人哄的,长大一点,谁敢跟她提看恐怖片,她就跟谁急,这会儿小身板都有点发抖。
“没有,是我看错。”季时屹清咳了一声,似乎在安慰她。
已经在瑟瑟发抖的阮栖:“.……”
她甚至觉得靠近副驾驶的右半身都有些麻痹,阴风阵阵,仿佛一转身,就能看见披头散发、半边脸都在流血的阿飘。
“我看你一直没启动,是车子坏了?”季时屹又状似随意道。
阮栖呆呆望着他,秀气又精致的小脸已经很惨白,有些欲言又止。
这会儿实在没什么人,她不知道季时屹要是走了,自己还有没有胆子留在这里,于是只能艰难的,又不太情愿的,撒谎点了一下头。
“可能……可能发动机出了问题,没法启动。”她屏住呼吸,紧张得连纤长的睫毛都颤颤巍巍的,不知道是害怕谎言被他拆穿,还是害怕他真的把她一个人扔这里。
车内光晕昏黄,把她苍白的小脸映得有点可怜兮兮,那副模样,似乎生怕他问完就跑了似的。
好在季时屹还剩一丁点儿风度,从善如流地问她:“需要送你一程吗?”
阮栖眼神亮了一下,明显一副找到救命稻草的模样,看他目光顿时友好许多,立刻拔掉车钥匙,拧起包包,推门下车。
等坐上迈巴赫的副驾驶,阮栖才感觉能呼吸了似的,稍稍放松,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季时屹用余光瞄了她一眼,正襟危坐,薄唇弧度却很轻地翘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她还是那么胆小好骗。
“住哪儿?”他启动手刹时问。
阮栖就很小心的说:“不用麻烦了,可以的话,你送我到附近地铁口就行,或者把我放大门口我自己打车,谢谢。”
迈巴赫平稳滑出去,他没看她,口吻淡淡:“真把我当司机蹭车了?”
阮栖:“.……”过了半响,眨了下眼睛,“不然呢,你不会觉得我想跟你叙旧吧?”
季时屹指腹敲击了一下方向盘,汽车已经驶离医院,他自然没在门口放下她,很快汇入车流,舌尖顶了顶腮部软肉:“……也行。”
仿佛懒得同她争辩一样。
夜色幽深,城市灯火璀璨,似乎比白日还要繁华热闹。
阮栖的紧张感没刚才那么强烈,被吓得僵硬的脑子终于回神,慢慢琢磨过味儿来。
她皱眉看向正在开车的季时屹,道路旁边街灯晃眼,季时屹正专心开车,侧脸在光线里明灭,有种电影的质感。
想当年,她的确是被这张皮相所惑,才会屁颠屁颠虔诚跪舔,没想到再见,对方非但没有像她诅咒般谢顶、大腹便便,反而宛如陈酿的美酒,眉目间褪去年少的青涩,多一分成熟英挺。
阮栖狐疑:“你刚才真的有看到我副驾驶有人影?”
季时屹面色不改,十分正人君子,轻飘飘的:“是我看错。”
阮栖总觉得可能是被对方耍,但又抓不住他把柄,暗暗咬牙,刚想再说什么,手机震动,有人打进来电话。
是男友秦羡川。
他犹豫片刻,看一眼旁边的季时屹,最终选择大大方方接起来。
“你还好吗?我刷到医院的新闻了。”秦羡川正在外地出差,口吻有些担心。
但他的嗓音却是温和的,给人镇定人心的力量。
阮栖心里一暖。
跟他聊天,嗓音有些颓丧,但又有种亲昵的,类似撒娇的口吻:“不好,我是最后接触死者的。”
阮栖把情况大致跟他说了一遍,语气有些自责内疚。
秦羡川没料到还有这样的插曲,沉默了一下。
“栖栖,你是不是想多了,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警方还在做调查,我看报道,有消息指出是跟逝者丈夫有关,你不能把这通悲剧的锅往自己身上揽,不要钻牛角尖,嗯?”过了会儿,他安慰道。
阮栖其实也不是圣母,但是这种事故,她确实又是最后一个接触死者的,难免有些难受。
“我知道的,你那边还好吗?”
“正准备跟客户吃饭。你自己调节一下心理,别太多想。洗个澡,早点休息。这边一结束,我尽快赶回来陪你。”
“嗯。”阮栖乖乖道,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