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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哥,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大张安慰。
叶斐不应,他环着胳膊,蹙紧了眉头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梳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大队长把案卷放在办公桌的桌面上,显然有心留给他看。他把所有的审问笔录看过之后,确信了江然无罪这个推论。
可他还是生气。
她怎么能答应宋天功去包间?她没去的话不就没现在这些事儿了?她那个亲妈是什么人,夜店又是个什么地方,她怎么就看不清?枉他还特意叮嘱过她,她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现在是急火攻心,冷静不下来,没法捋案情。
传来敲门声,叶斐立刻站下,大张拉开了门,江然慢吞吞地走进来。她不知道叶斐在屋里,发现他之后吓了一跳,呆呆看着。叶斐没有动,目光复杂地瞧她。
不到两天,人瘦了一圈。
大张识趣地退了出去,带上门,屋里只留他们二人。
望着满面黑气的叶斐,江然渐渐扁起了嘴巴,红着眼圈儿,哽咽地小声:“我没有。”
那声儿真是委屈。
叶斐一腔怒火瞬间泄了个干净,大步过去把人拉进怀里抱紧了。江然靠着他温暖宽阔的胸口,嘴巴一瘪,嚎啕大哭。
昨晚被当众铐走的时候她没哭,在看守所呆了一夜无眠她没哭,提审的时候她也没哭,可一见着他,她就控制不住了。
她啊,就是这样。身上插着刀子在外人面前不肯落一滴泪,手指头割破个小口子在亲密的人跟前也能委屈半天。
叶斐抱着哭个不停的江然,心里疼得跟刀绞似的。直接打横抱她起来,找了把椅子坐下,把人放到腿上然后紧紧地搂着。小丫头这次是真委屈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别怕,什么都别想,都交给我就行,等我领你出去。”叶斐哑声哄。
江然满脸是泪,噎气噎得没法说话,只能一直点头。
等江然哭得轻些了,叶斐把她往怀里压了压,问:“昨晚在哪儿睡的?”
“一个笼子里。”江然说。
这形容……
叶斐竟然想笑。他知道她说的是羁押室的囚笼。
“里面几个人?”他问。
羁押室是关嫌疑犯的地方,刚抓过来的人都会给关在里面等待提审。等罪名定下了,就会送看守所,等着检察院提起公诉。羁押犯人多的时候,一个囚笼关好几个,他担心她关在里面被人欺负。
江然抽了抽鼻子,小声说:“就我自己。”
近来犯罪率高,嫌疑犯挺多,都分男女合关在一起。能单独腾出个囚笼不容易,看来是大队长安排的。
职责所在,不能放江然出去,可大家伙儿都是在职权范围内费了心的。叶斐呼了口气,这才有点儿欣慰的感觉,下巴贴着江然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
“都谁给你送饭?”他问。羁押室是短期羁押犯人的地方,不像看守所有犯人食堂,一般会要家属来送饭,她这情况,也没什么靠谱的家人给她送饭吃。没人送饭的话,警察倒也不会让犯人饿着,会给些吃的,可吃得饱不饱好不好就两说了。
“小李。”她说。
“都给你买什么了?”叶斐问。
“他老给我买肯德基全家桶!”江然控诉。
这次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江然抱怨:“我不喜欢肯德基,我喜欢汉堡王。”可人家巴巴地把饭给她送来了,挺贵的东西,她不好意思跟人家说自己不爱吃。每次只啃一对鸡翅喝半杯可乐,想小李发现她吃得少之后能明白。谁知那小伙子一根筋,孜孜不倦地给她买全家桶,每次看那么多剩下来冷掉的炸鸡,她都心疼。
“我给你买汉堡王。”叶斐笑着说。
“我要整个牛排堡,辣鸡条,可乐,还要冰淇淋熔岩红丝绒树莓蛋糕。”江然一口气说了一串。
专用术语叶斐也听不大明白,不过他记性好,先囫囵记到脑子里去,说:“今晚就给你买。”
江然满足地“嗯”了声,往他怀里拱,又小声跟他抱怨:“晚上可冷了。”
就她一个人,里面没有床,就一条水泥台子做的长凳。虽然人家给了她一件棉大衣,晚上她还是又冷又怕冻得直哆嗦,一夜没合眼。
她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委屈,难受极了。
“今晚我陪你。”叶斐说。
江然终于笑了,搂紧了他的脖子爱娇地说:“好呀。”
叶斐把江然送出大队长办公室,外面等着的俩警察齐唤了声:“斐哥。”
叶斐把江然轻轻推给二人:“带她走吧。”
两人互看一眼,伸手把江然接过去。其中一个说:“斐哥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嫂子的。”
叶斐点了点头,说:“你们辛苦。”
江然被两个警察带走了,大张问叶斐:“你打算怎么办?”
叶斐晃一下脖子,关节摩擦发出咔吧声响。
“把案卷再看一遍。”他说,转身回了大队长办公室。
现下心里静了,他得好好把案情捋捋。
叶斐看完卷宗后发现了疑点。江然说自己离开包间前宋天功拦过她,两人有身体接触。而那两名假警察的口供又说宋天功要他们守着外头,只要江然出来就把她逼回屋里搜身。看样子是宋天功做的局,目的是什么虽不知道,想想也知道那宋天功不是什么好鸟。
捋明白了,叶斐打定主意要参与这个案子的提审。他给大队长打电话说了自己推测的这些情况,大队长的意思是,叶斐想到的这些办案的同事也都想到了,只是宋天功不松口,一直说只是找了两个人来吓唬江然,不承认毒品是他放到江然身上的,所以才会僵持到现在。
叶斐想那宋天功跟曾柔,一个藏毒,一个吸毒,罪名确凿,肯定是栽了。估计是不会有好心替江然脱罪。
“交给我,我有办法让他吐口。”叶斐说。
大队长考虑了一会儿说:“我提前警告你,你小子要是犯浑,我立刻把你踢出去。”
“您这可就答应了。”叶斐呲牙笑。
“明天上午九点提审宋天功,你跟大张负责。”大队长说完,撂了电话。
叶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那颗石头落了地。他把大队长办公室收了下,关了灯锁了门,看时间快八点了,匆匆下楼开车出去找汉堡王。
半小时后叶斐带着江然指定食谱上的东西回来,到羁押室去送饭。羁押室里有两名值班警察,叶斐扔了两盒好烟给他们,拎着东西直奔囚笼。
江然裹着棉大衣低着头坐在水泥台子上,叶斐用手指敲敲铁栏杆。
江然抬头看叶斐来了,喜笑颜开地跑过来。叶斐把汉堡跟可乐从袋里拿出来给她递进去。江然也没含糊,拨开包装纸坐到地上狼吞虎咽。她这两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虽然警察们对她都很好,可她始终没法信任他们。见了叶斐之后才觉有了依仗,一放松,饥饿感就来了。
她觉得自己能吞下一整头牛。
叶斐蹲在笼子外头,把鸡条拿出一根来递到她嘴巴旁边。江然吞下嘴里的东西张口咬住了,小嘴叼着鸡条的一头一拱一拱地吃,没一会儿一根鸡条进了肚。叶斐又拿出来一根如法炮制地喂她。看江然吃得欢快,他“噗”地笑出了声。
“怎么感觉跟在动物园似的?”叶斐忍俊不禁地说。
江然停下来,虎着脸怒目瞪他。
“我错了我错了。”叶斐忙告饶,拿出冰淇淋蛋糕塞给她,哄,“快吃,要化了。”
江然哼了声,抹了抹嘴吧,接过冰淇淋蛋糕后背过身去,背靠着铁栅栏,把脊梁朝向叶斐。
她穿着大棉衣,鼓鼓囊囊得像只小熊。又可爱,又怪心疼人地。
叶斐挠挠头,凑上去,两手把着铁栏杆说:“哎,你给我吃一口啊。”
江然不理他。
叶斐嬉皮笑脸地讨好道:“我辛辛苦苦给你买回来,一口都没舍得吃。我特想知道那个什么树莓丝绒蛋糕啥味儿。你给我一口尝尝。”
“滚开!”江然说。
两个看热闹的警察都没忍住,也“噗”地笑出了声。
叶斐回头,两人忙扭开脸状似看天花板。
“你们这儿也太冷了?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儿。”叶斐没好气地说。
“哥,调到四十度也没用。这天儿阴冷,屋里吹不热。”一个警察说。
叶斐不满地嘬起嘴唇,扫了眼屋内,视线落在角落的柜子那儿。随即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摞棉衣,他伸手拿出来一摞。
“斐哥,那些是备品棉衣等着下发呢!都是全新的,不能动!”一个警察跳起来。
“活人都要冻死了,有棉衣还不让用?没这个道理。”叶斐说着把棉衣抱走,到了囚笼边儿上用手捅捅江然肩膀。江然回过头,叶斐把棉衣塞到里头,邀功一般地说:“看,我给你弄什么来了?你把这些铺到台子上,今晚就不冷了。”
江然看看那些簇新的棉衣,再看外头面有难色的警察,拧起了眉头,说:“人家不是说不让动吗?”
“别听他们的。”叶斐说,“大不了我赔钱。反正不能让你今晚再冻着了。”
江然眨眨眼,心里头有些感动。原来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里头了。
“我想跟你一起睡。”她小声说。
叶斐愣了下,瞟了眼身后。那俩警察又把脸扭开,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再回头看江然,小丫头眨着双小鹿一样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可……他总不能要人家把他给关到里头去吧?
倒不是他不能进去。只是他要进去了,跟她一起睡上一晚,外头这俩货跟他不是特别熟,把话传出去,大队长要知道了一准儿把他撕成八瓣。
左思右想,灵光一闪,叶斐忙说:“你把棉衣铺在这儿,就在这儿睡。我在外头守着。”他手指着铁栏杆底下那里。江然依言把棉衣拆开了,挨着铁栏杆铺好,自己躺上去。叶斐伸手进来帮她盖上棉衣,又把她枕着的地方重新堆了堆,方满意了。
“睡吧,我就在外头。”叶斐说着,席地而坐。
江然看他直接坐在地上,问:“你不冷吗?”
“我要跟你似的那么娇气,这警察也不用当了。”叶斐调侃。
江然噘嘴,把大衣往上一拉盖住脑袋。
屋里安静下来,两个警察都在看手机,叶斐背靠着墙,曲起一条腿靠着铁栅栏,心里合计着明天审宋天功那事儿。
一只温暖地小手摸上他的大腿,他身子一震。
“要你的手。”江然闷在棉衣底下说。
叶斐有些为难。后头俩外人看着,他跟她嬉笑打闹没什么,可要亲亲我我起来,他还真有点儿不自在。
他咳了声,低声哄:“我不走,你乖乖睡觉。”
“要!”江然把手指张开,坚持。
叶斐用手指挠了挠眉毛,用余光看那俩警察。两人注意力都在手机上,貌似没注意到他们这边。他迅速跟她十指交握插到内侧皮衣口袋里,又用余光瞄那两人。
看样子他们都没发现什么。
江然满足地哼唧,小手努力扣紧他的。叶斐低了头,宠溺地看向囚笼内的她。
这小丫头,真是攥着他的命了。
攥着就攥着了吧,他也没打算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