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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善不理她。
她背着书袋,闷头就往大门冲。温宅大门紧闭,连守门的下仆也躲在门里, 她举起手, 正要敲门让人将自己放进去,小拳头落下之前, 脑袋瓜里忽然灵光一闪,又想到了什么。
善善往后一瞧。
果然,祁夫人就站在不远处, 拧着帕子,虎视眈眈地看着这边。好像只要大门一开, 她就能找准机会进到温宅里。
“……”善善迟疑片刻,小手慢吞吞地放了下来。
“善姐儿怎么不进去?”祁夫人关切地问。
换做往常,善善也不一定察觉什么。
可昨天晚上,今天早上,出门之前,娘亲揪着她的小耳朵,一遍一遍叮嘱了许多遍,就是脑袋最不灵光的傻瓜,都能把那些话记得牢牢的。
再说了,她可没忘记,昨天她就坐在娘亲身边,亲眼见着外祖母帮着别人欺负她娘亲呢!
今天她家不见客,所以祁夫人也被拦在门外,此时就是想趁她回家的时候趁机进去。善善才不叫她如意,便抓紧书袋斜斜的背带,转身又跑了出去。
祁夫人愣住:“善姐儿?”
只见小姑娘迈着小腿从自己面前跑过,往家门口相反的方向蹬蹬跑远。
祁夫人连忙喊:“你去哪儿?!”
善善头也不回,一路冲进了隔壁宅子里。
守门的侍卫没有拦她,石头跟在她的身后,祁夫人追到门前,却被守卫拦在门外。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好脸色:“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是忠勇伯府有客来访。”
守卫不为所动。
见人不动,祁夫人一脸怒容:“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若是耽误了大事,你们可担待的起?”
守卫眼也不眨,甚至未多看她一眼。
祁夫人深吸一口气,还想发作,可看进宅子里,到底还是忍了下来。能在京城这片地段买这样大一栋宅子的,想来不是普通人家,现今伯府在京城中的名声已经不好,犯不着因此再添一层。
她不甘地望了里面一眼,已经看不见小姑娘的身影,只得又回到温宅门前,坐在马车上等候机会。温宜青总不会那么狠心肠,真对她的亲娘视而不见。
……
善善一路跑进花园里,不出所料,果然在那儿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边谌正在看书,只听一阵笨重的脚步声传来,他头也不回,熟练地张开怀抱,将扑过来的小姑娘接了个满怀。
书袋夹在中间,里面的木头小人还把人硌到,他替小姑娘摘下书袋:“今天怎么过来这么着急?”
“皇上叔叔。”善善委屈地告状:“我回不了家了。”
边谌“嗯”了一声。
就在家门口发生的事情,他岂会不知。本是想叫人将祁夫人赶走,可温宜青却传信过来,不准他插手。侍卫统领带着人在街口转了一圈,便又绕了回去。
可如今满京城的眼睛都盯着温宅,风吹草动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都不方便。
他低头问:“我送你回家?”
善善摇头:“那又会碰到外祖母,皇上叔叔,你不能见人的。”
“想不想见你娘亲?”
善善当然想了!
她满脑袋疑惑,又期待极了,乖乖地趴在皇帝的怀里,盼着他像孙悟空一样大发神威,将他们三个变得芝麻丁点小,能够在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进去。
边谌却没带她出门,反而往宅子里面走,一直走到后院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才停下。
善善打量四周。这儿几乎无人来往,好在有人经常打理,才不至于荒草丛生。旁边也没有能出去的门,只有一堵爬满绿藤的白墙。
“皇上叔叔,我们到这儿干什么?”
边谌微微一笑,抱紧了她。
只见他足尖轻点,整个人凌空而起。善善惊呼一声,手脚并用攀在了他的身上。面前的视野猛然拔高,她看见惊讶的石头,还鸟瞰了整个院落,连头顶的蓝天也忽然变得更近了一些,甚至还有一个鸟儿在枝头被惊飞起,扑腾着翅膀从她的脑袋边飞过。还不等她来得及眨眼,眼前天旋地转,两人又已经翩然落地。
两座宅邸紧挨着,一墙之隔的另一端,便是温家。
善善睁大了眼睛,探出脑袋往四周看,一草一木都分外眼熟,不远处还有一个小丫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手中的托盘没拿稳摔到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善善抿起嘴,冲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虽说是回自己家,可她没走正门,偷偷摸摸翻墙过来,也是做坏事啦。
丫鬟这才回过神,忙转身跑去知会其他人:“小姐回来了!”
而后,石头也被一个暗卫提着,从墙后翻了过来。
也不用善善指路,边谌大步往前走去。他对这边的布局了如指掌,很快走到人更多的地方,温宜青已经听到动静,闻声往这边赶了过来。
她只听说善善已经回来,还在纳闷她如何躲过了祁夫人,如今一瞧,才见小女儿稳稳当当坐在某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怀里。而某人面也不红,丝毫不觉自己在此处有何不对。
温宜青:“……”
她无奈地把小女儿抱到了怀里。
善善扶着她的肩膀,还使劲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皇帝不放。她激动地语无伦次:“娘,我,我刚才飞起来啦!”
边谌镇定解释:“我送了她一程。”
“……”
善善兴奋地手舞足蹈,给娘亲形容方才的场面。她哪见识过这个呀!家里人平日里提心吊胆,只怕她磕着碰着,也无人带她飞檐走壁,她也就只有在戏台子上见识过。如今飞檐走壁的成了自己,好像自己也成了威武神气的孙大圣。
温宜青只觉脑袋嗡嗡,好不容易听她念叨完,才问:“你怎么不从正门走?”
“门口有外祖母。”善善昂起小脑袋,自得道:“我都记着呢,不能与她说话,不能接她的东西。外祖母是来找你的,我不想你见到她,我就躲到皇上叔叔那去了。”
说到这儿,善善又问:“娘,外祖母找你做什么?”
自然又是忠勇伯府的那些破事。
真假千金一事在诗宴上被揭穿,如今整个京城都在看两府的笑话。放着亲生的女儿不认,却哄着捧着假女儿,而宣平侯府八抬大轿娶回了一个商户女做侯夫人,如今忠勇伯府是焦头烂额,才想着来找她这个亲生女儿说情。
事发时,事情已成定局,两边都已出嫁,再换回来也无济于事,可若是有她出面说情,对外说是两个都认,还能叫伯府得个美名。
温宜青看了陈奶娘一眼。
陈奶娘今日已经应付了一天访客,口干舌燥,此时得到示意,当即灌下一杯茶水,又领着人气势汹汹地往门口去。
没多久,隐隐约约有她的大嗓门声音从外面传过来,只是隔得远,听得不大真切。善善好奇地想要去听,很快就被娘亲捂着耳朵赶进了屋子里。
……
祁夫人是何时走的,善善也没在意。只知道奶娘没多久就回来,忙前忙后张罗着看她吃饭。
晚膳自然是又邀请了皇帝一起用。
皇帝来这边的次数太多,她都已经习以为常。用过膳后,有人将她落在隔壁的书袋送了回来,皇帝也不着急走,就坐在书桌前,督促她完成今日的功课。
善善还对白日的飞檐走壁念念不忘,握着毛笔心猿意马:“皇上叔叔,你能带我飞到屋顶上去吗?”
边谌屈指敲了敲她面前写到一半的大字:“先做功课。”
“我可以在屋顶上做功课。”善善眼睛亮晶晶地说:“如果是在屋顶上面,我肯定写的可快了!”
边谌无奈:“你不怕夫子打手心了吗?”
善善一噤,乖乖地不提了。
石头坐在她的对面,脊背挺得笔直,认认真真写着大字,头也没抬一下。写完大字,做完题目,他又拿出书本,默背起今日学过的文章。一篇文章不长不短,因白日里学习过,他难得这样集中精神,很快就背出。而后又在书袋里找了一番,今天夫子布置的功课不多,已经做完了。
石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漆纹,脊背挺得越发笔直。
脑子里想着自己还没读完的兵书,但是……不敢动!
皇帝就在旁边,他……不敢动!
在他开始在脑子默习第十五遍文将军教他的那些拳法时,才总算听到善善说:“我写完啦!”
石头长舒出一口气。
他抬起眼,灰眸亮晶晶地看过去。平常两人一起做完功课后,剩下便是一起玩闹的时间,或在院子里,或在马厮,反正不在书房。
果然,善善道:“皇上叔叔,我去看看小云。”
边谌颔首应下。
他看着小姑娘跑出书房,才起身站了起来。
书房的另一边,温宜青仍在慢吞吞地拨弄着算盘,她面前的账本已经好久未翻页,显然心不在焉。
“还在想祁家的事情?”
温宜青回过神,摇头:“他们不值得我烦心。”
不过是几只惹人厌的苍蝇,她何必多将精力放到祁家人的身上。祁夫人自恃身份尊贵,心高气傲,一时会因流言蜚语低下头来找她,也会因为失了面子而与她分割得干干净净。京城多得是热闹,等再过些日子,便无人会再在意她与祁家的关系了。
至于伯府会如何,更不在她的关心之内。
边谌随手拿起桌上一本账本,看到铺子时,眉头便皱了起来:“珍宝斋?”
“嗯。”
“沈云归的铺子?”
温宜青乜他一眼:“你岂会不知?”
“……”
没有什么能瞒过皇帝的眼睛,两边合作的关系自然早已经被他查的清清楚楚。
他翻着账本,语气里不带温度:“他虽少几分眼色,可看生意的眼光倒是不错。”
温宜青将账本抽回,皇帝也不恼,又拿起她桌上一样。
是关于她新开的铺子。
脂粉铺的一切都是她亲力亲为,每日都到铺子里,也亲自招揽顾客。关于新铺子,她倒是另有想法,是想另找一个掌柜照看,如今万事都已经准备好,但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温宜青轻描淡写地道:“善善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离不得人,总得要我多看着些。再说,铺子太多,我也忙不过来,反正在京城的生意也已经走上正轨,我就想多找几个帮手。”
“还有呢?”
“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