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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怪她没有告诉过自己祁则来找过她的消息,上一秒才种下了她可能的疑惑,芽还没发,果子还没结,季明枝不可能让他们两个人接触误会。
只是季明枝从开始就估计错了方向。
无论别人说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时梨从来没怀疑过祁则。
时梨只怀疑自己。
她呆在季家不见人的日子,不只是为了躲避其他人投来的目光跟闲言碎语,时梨也是真的恨自己,当时那份文件是由她经手,她保不齐在什么环节上出过问题,她自己不知道而已,如果当时再小心一点儿,别把这件事不当回事儿,时父是不是就不会坐牢,时家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那会儿她经常会想起一句话,盛极必衰。
其实时梨有想过,是不是自己好日子过太多了,上天也看不过去了,惩罚她过去十七年的呼风唤雨。
别人都不知道,也没人会知道时梨怪了自己多久。
一堆乱摊子摆在眼前。
时梨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信任一个人丢了自己全部珍贵的东西。
季明枝追问:“那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
季明枝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不打自招。
事已至此,很多事情捋顺了,时梨知道她已经没有问下去的必要,可她还是想问:“这么多年,你想到这些会觉得难受吗?”
“宝宝……”
时梨恍若未闻:“看到我连一顿饭钱都掏不出来的时候会觉得愧疚吗?被任子超威胁的时候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你是觉得对不起我,还是没想到留了更大的祸害?”
季明枝沉默一会儿。
她不想承认,其实都有过。
她对时梨的情感太过复杂。
当年时家出事她有过害怕过,担心过,怕时梨知道事情真相,知道班上的传言,她顺水推舟把事情全都诱导在了祁则身上,祁则来找时梨,她也擅自做主把消息压了下去,但她也不是没愧疚过,自己跟时梨这么多年的相处,看到时梨没地方可去,看到时梨从高处跌往泥潭,她也会有常人的不忍。
但更多的……更多的是在她知道在时家破产,时梨无家可归的时候,那一瞬间,她更多地在想从今以后她和时梨的地位大概就会颠倒过来了。
时梨会听她的话,要哄着她,要让她高兴。
一想到这些,季明枝就感觉兴奋。
她开始对时梨施舍一些小恩小惠,跟时梨曾经给自己的一样,她带时梨吃饭,送时梨东西,她以为时梨会代替这段关系里的自己,可季明枝没想到她从来没有赖着她的想法,暑假结束就搬出了季家。
时梨大抵天生就不是这样的人。
就算时梨什么也没有了,她也不会靠别人的怜悯度日,更不会乞求他人的施舍。
时梨看着季明枝,看看这个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那时候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我,也有机会去挽救。”
她有很多机会可以跟自己说任子超去过书房,可以在知道时父要她带走的资料,告诉她那份资料时真的紧要,可以告诉她那份文件被动过,任子超拍过照,甚至哪怕她只是跟她说一句要小心任子超。
可她都没有。
季明枝什么也没讲,仅仅是担心她会生气,就这么看着任子超进书房,拍走紧要的资料,她看着她家里破产,还跟其他人说自己的东西就是她的。
“我……我有挽救过的,你还记得吗?你当时都没地方去,是我把你带回家了啊,让你有个安稳的地方休息,让你一日三餐不用担心,你的手机坏了也是我给你买了最新款的啊,还有……”季明枝还想说什么。
“手机?”时梨垂下头,“你不说这个我都忘了,当时我的手机是真的连修都不能修了吗?还是因为不想让我跟祁则有联系,你故意扔的?”
现在想想也奇怪,手机修不好了怎么会丢掉,季明枝明知道她对数字不敏感,原来的账号都靠验证码才能登陆怎么会不给她留下手机卡?
但那会儿时梨一直把季明枝当作朋友,对季明枝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这一晚上会发生太多太多她不能控制的事情。
季明枝知道她对不起时梨,但她也有很多想说没有说的话:“……祁则,祁则,你说我对你留有隐瞒,你对我没有吗?时梨,你自己摸着良心跟我说?我问过你跟祁则的事情,你又有跟我说一句实话吗?死对头,看不顺眼……亏你也能说得出来,这么多年,你有朋友吗?你拿我当过你的朋友吗?”
似乎没想过季明枝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时梨自嘲一笑,她没说话,偏开头,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隔挡住两人一抬眼就能照面的视线。
”谁不知道你脾气差?就我,就我没办法要听你的话,凡事哄着你,让你高兴,事事以你为先。”季明枝憋了太久,因为季父想要跟时家攀上关系,硬生生把她带了过去,跟她强调该怎么跟时梨做朋友,“你的朋友?你的朋友?我最讨厌就是这个介绍,你知道周围多少人说我是你的跟屁虫吗?你以为你教训两句就能止住他们的话吗?这么多年其他人就不会再说了吗?”
时梨听不见,是因为他们不敢跟时梨发生冲突,仅此而已。
“当年……当年你因为任子超的事情跟我冷战,一边是喜欢的人,一边是你,我跟任子超和好以后,下意识居然是想去找你,想跟你道歉。”季明枝哽咽道,“我时时刻刻担心你生气,担心你不理我了。”
“那会儿你知道任子超是怎么说我的吗?”季明枝想到这里就觉得憋气,“他问我是不是你的狗,哈巴狗才会记吃不记打,记不住那些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瞬间,你对我…….你对我就是高兴的时候逗一逗,不高兴的时候甩一边。”
时梨肩膀颤了颤,没由来地笑了出来。
这么多年的感情,没想到季明枝心里居然是这么想的,那会儿祁则跟她说,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没必要参与太多,她没办法替别人做决定。
原来是真的。
“其实你喜欢祁则,是吧?我早就该看出来了,你对他不一样,你还记得那会儿我问过你吗?你跟祁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告诉我的话,如果当时你告诉我大概就是拿我当真正的朋友了吧。”季明枝回忆起当时自己小心的试探,想证明任子超的话是错的,“可你说什么了?”
她说了什么?她什么也没说。
时梨那会儿不想让任何人感觉出她对祁则的特殊。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会儿阿姨生病的时候,你跟谁在医院?””
“你以为那会儿你让我一个人留在家里,跟我说有事儿要出去一下,你那么着急要见的人,我不知道是谁吗?”
“祁则。”季明枝直白地点了出来,说,“我都知道,时梨,你把我当傻子一样,包括那天你来我家,给我看任子超的照片,跟我说任子超出轨,那张照片里的笑声,你旁边站的人也是他。”
“隐瞒,隐瞒,说起隐瞒,也是你先隐瞒的。”季明枝抬起头,自己的眼睛也是红的,“时梨,你想看我的笑话想看很久了吧?是你先对我做出这些事的……”
压抑太久的怨气,此时一股脑儿的抛了出来。
时梨深呼一口气,起身,嗯了一声:“没错。”
没错,是她先骗季明枝。
她喜欢祁则,她丢下季明枝去见的人是祁则。
她对季明枝不坦诚,对自己不坦诚,一报还一报,她该的。
时梨懒得再辩驳。
她只是垂眸,最后看了一眼季明枝,想起那会儿季明枝头一次来时家的时候,她坐在季父旁边,怯生生地看着她下楼,她没有任何攻击性,说起话的声音也软绵绵。
她带季明枝干什么,季明枝从来没怨言。
她们分享一样的玩具,吃一样的点心。
那会儿周围的人背地里说季明枝是她的跟屁虫,季明枝扁着一张嘴,眼泪汪汪地不答话,她那么被人欺负也不反驳,还要时梨一个一个地替她收拾。
她把季明枝拿交心的朋友。
在任子超出轨以后,季明枝选择了任子超,她跟自己那么久没说话,可一旦季明枝在任子超那边儿受了一点儿委屈,时梨还是帮她出头。
包括……包括回了季家,季母背地里跟她那么说自己,季明枝从不反驳,时梨都给自己找了借口,说她是因为性格原因,是因为季明枝太好,从不会反驳别人。
可她问了她什么?
可她跟她说了什么?
太久太久,时梨没再有过这种感觉,胃里的酸水翻江倒海,她想吐,四肢也没有力气。
时间像是一瞬间拉回了五年前。
可她还是不想认输,还是不想表现自己太在乎。
“是,你说的没错。”时梨呼出一口不稳的气,“是我先对不起你的,让你跟我做朋友真是委屈死你了。”
时梨收回视线,她不再看季明枝,也是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桥归桥,路归路。”时梨说,“从今以后别再见了。”
没再回头,时梨从包厢出来。
前一秒甩狠话多风光,下一秒面临真相就多落魄。
被背叛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任子超诚不欺她,时梨觉得自己身上的劲都抽没了,想到自己之前还打算发消息问季明枝明天的生日该怎么过,现在……
时梨抬起头,才准备换一口气,就愣在了原地。
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叶绍宇都走了,任子超跟他那帮上不了台面的朋友也不在了,此时的走廊就只剩下了倚在墙边的祁则。
他的影子贴在她的脚边,看到时梨,直起身,瞥了眼她身后关上的包厢门,问她:“结束了吗?”
时梨抿了抿唇,想嗯一声,又发觉鼻腔里有说不上委屈。
时梨记得祁则说过他会在外边等她,但这么多年她失望的事情太多太多,她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只要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她不会再犯傻,也不会再对任何事情抱有期待。
可是祁则在这里。
他现在站在那儿,似乎就在告诉她这个世界还有一点点的可能性。
原本还想装作一副无所谓不在乎,这会儿就被自己被人拧了一样的心脏出卖了,时梨慌忙低下头,勉强掩住自己涌出的情绪。
她想问他为什么还不走,她跟季明枝在里边呆了那么久,他一个人站在门口不无聊吗?
他说在门口是为了听她们说话,还是为了……
犹豫太久,时梨憋着声音,才问出了最初始的问题:“你怎么还在?”
“不是说了就在门口吗?”祁则的声音一如平常,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可就是这么平常的声音,时梨的眼睛还是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她偏开头,嗯了下,咬牙,在想要不要装作没什么事,去问第二个问题的时候,就看到祁则走了过来。
走廊没有人,灯光晃了眼睛,时梨没反应过来,祁则已经抬起了手。
他的手掌有些烫,碰到了她的脸颊,动作很轻,又似乎是能蹭掉她眼角的红晕:“那就是我会等你的意思。”
第26章
眼角烫烫的。
时梨想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却又在无意识碰了碰自己的眼皮,侧眸,悄悄地看了眼走在自己旁边的祁则:“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下举动太亲密, 她不太愿意两个人现在就把时间推进结束, 语气里有一种说不清地情绪,似乎是想再把时间进行更深的绵延。
“叶绍宇不是先走了吗?反正你也是一个人。”时梨咳嗽一声,给他提了个意见,“要不然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反正出来都出来了, 再加上你等了那么久,我也怪不好意思的,就当我请你的。”
时梨不断的给自己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