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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天隐阁之人?!”
“是。”云行看了一眼闾丘濂,随即不屑地转过头去。他只看到季容宸定定地看着沈逐风手中的刀。
闾丘濂亲眼所见云行的招式,他曾经与天隐阁之人交过手。云行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便已经做好了被闾丘濂认出来的准备。
“季公子,竟然会与天隐阁之人称兄道弟。难道,季公子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吗?”闾丘濂望向了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什么波澜的季容宸,语气中不像是疑问,而是质问。
“他当然不知道了。我瞒的多好啊!”云行忍着胸口的闷疼,似是调笑的语气,仿佛一点儿也不当回事。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季容宸这时转过了身来,面对着正对峙的两个人,目光一丝不苟地落在云行的身上。
“闾丘公子,刚才若非是云行出手相救,你我的这身武功,甚至性命恐怕就不复存在了。恩怨分明,这是江湖人的规矩。”
季容宸的每一个字都落在了云行的心上,在此之前,他猜测过很多次季容宸知道他是天隐阁的人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若是之前,他想必是不会相信季容宸会不介意他的身份的。可是真的到达这一刻的时候,却又感觉到那么的不真实。
也许,只是在闾丘濂的面前,相比于闾丘濂,他会更加相信他。也许,也许.“好一个恩怨分明,天隐阁作恶不比万煞堂少!”天隐阁是没有在容国公府或者贺兰府作恶,他们之间没有怨,所以季容宸才能说得如此轻松吧。
“季大公子,一向忠君爱民的季容宸,竟然要袒护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闾丘濂气愤道。
“敢问闾丘大人,天隐阁又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与你有关?”季容宸虽然没有说话,云行却没有忍住了。
“闾丘大人真是忠君爱国的好典范啊!”
如今此处他们三人都是身负重伤,就算闾丘濂这个时候想要忠君报国,将云行这个“十恶不赦”的天隐阁杀手就地正法了。也是难以做到了。
僵持了半刻之后,他们便分开离去了。
“小舟。”
云行听到季容宸这么喊他,似乎那一声声“阿行哥哥”又回荡在了他的脑海中。果然如此,季容宸不仅是知道他是天隐阁的人,还知道了他就是当年那个,依赖着他的、企图从良的小贼。
“你当初离开墨堂,就是因为知道了苏立天被抓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季容宸从重遇小舟以来,便想要将当初的事情,与他讲个明白,不至于一直在心底里留下一个疤。
“那我问你,你在当时是不是就知道了,你审问的人就是我的义父?”云行见季容宸供认不讳,便也不再拐弯抹角了。
“好。既然你知道,当时为什么不将我交出去?”
第一百二十章 贴身照顾
其实这话问出来,云行也觉得自己在伤人心了。季容宸是什么人啊!就算是面对一个不认识的人,也是存有恻隐之心的。那时候的小舟和他的阿行哥哥,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稚子无辜,我同你相交虽然时日不长,但也曾听闻你与苏立天父子相识相处的经历,你对他的事情毫不知情。”季容宸心中一紧,但还是强装平静地回答了。
“难道季大公子没有听说过父债子偿?”云行一想到季容宸那个时候,就知道他正在审问的人,就是他的义父。而当着他的面,却能装作毫不知情,心中就愤慨不已。
“一向主张严明法度的季大公子,竟然也会凭自己的一己私见,枉顾朝廷法度?”
云行很清楚,当初的那场大火与季容宸无关,他真正在意的是他明明知道苏立天和他的关系,却选择了隐瞒。
可是于情于理,他都没有那个资格去责怪他。他此刻能站在他的面前,也是因为那所谓的一己私见。
“当初定珉寺的一场大火,烧得还不够旺吗?”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云行闭上眼睛,就能够梦到义父在那场大火中的模样。可是他都没有来得及见到义父最后一面。他曾经幻想过,如果是由季容宸或者是容国公来审理义父的案子,他们都是公正清廉之人,也许能够还义父的清白。可是没有,他等来的是义父的死讯。
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这就是朝廷的手段吗?
季容宸是众人知道的,最后见了苏立天的人。但在那时,也不会有人怀疑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那场大火起得蹊跷,可是定珉寺关押的都是重要犯人,使用酷刑的囚犯也多,那火,究竟是从里面起的,还是从外面,都不能确定。还曾有人猜想,有犯人想要越狱,才里应外合制造了那场大火.“那日你带我去义父生前曾经住过的地方,那时,或者更早的时候,你便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云行当时还没有怀疑到季容宸,也许他早就将那个小贼忘记了。归元寺十年,前尘往事早就该尽且勾销了。一个小贼,又有什么重要的?
“大盗苏立天的义子,他会不会将偷盗的涅火盘和噬元珠,提前就藏在了什么地方,或者就交给他的义子保管呢?这些问题,不才是你一直想要知道的吗?”
“可惜那一场大火,将所有的消息烧得一干二净,你们,他们都没有机会再知道了。唯一的线索,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怎么能不想着为国尽忠,捉拿逆贼?”
云行再次转过身的时候,看到季容宸额头上冒出了些许虚汗,难道是内伤发作了?
“季容宸,你.”云行的目光在触及到季容宸苍白如纸的脸色上,心骤然一缩,走近去,紧张万分地问道。
还没能等来回答,季容宸便已经倒了下去,云行半跪着抱起了他。
糟了,对付沈逐风的时候,他消耗的内力过多.云行急忙给他输内力疗伤,找了个大夫。
“大夫,他怎么样?”云行急切地问道。
“这位公子是气血亏虚,内息不调.”“好吧。”云行一听这大夫说了一连串,却没说到正点上。直接付了银子送走了。若这个时候去驿馆请文尹大夫,怕是难以瞒过闾丘濂。
云行有种预感,闾丘濂对噬元珠和涅火盘,一定还存着别的想法。虽然现在季容宸和他还算是同僚,又刚刚共经生死。可是他却不敢相信闾丘濂了。
偏偏季容宸身负守护噬元珠的重任,还是避开闾丘濂为好。
沈逐风是怎么死的,云行当时本想要要去查看沈逐风的尸体,可是当时又有闾丘濂在场。季容宸是离得最近的。结果被闾丘濂一打乱,就这么忘了。
云行看了一眼季容宸,还是偷偷去了一趟驿馆,却没有见着文尹,于是又去了济世堂。幸好碰上了。原本文尹是要跟着闾丘濂和贺兰溪知,离开连郑郡了的,唐新还是恰巧赶上了。
“文大夫,麻烦你了,让你跟我跑这一趟。”云行一边感谢一边抱歉。虽然同文尹只有两面之缘,可是云行却对他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这话说来也不怎么可信,一个冷血杀手,会对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一见如故?
“我已经告诉闾丘大人,稍后再回永临城的。他并未多说什么。”文尹看出来云行并不希望闾丘濂知道此事,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了,可是文尹还是谨守医者本分,除了治病救人,其他不该问的,就不会多问。
闾丘濂听到文尹不随他们一同回去了,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大概也没有立即想到与云行有关。如今沈逐风已死,他也可以回去复命了。各取所需,闾丘濂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不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季公子内力消耗过大,再加上似乎心智受了影响。”文尹立马开了药方,“我会多留在连郑郡几日,药材我先回济世堂备着吧。”
云行一直守在季容宸的房间里,直到快半夜了。他一直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活到这么大,他还从未照顾过受伤的人。
从前,最多也是在义父和阳阳生病的时候,帮他们端茶倒水过。后来去了天隐阁,什么伤啊病啊的,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云行那时候每日身上都会添上各种各样的新伤痕,可是也不会再敷药喝药了。
昏昏沉沉的,云行逐渐失去了意识。苏立天的身影似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义父,是你吗?”云行激动地上前去,跪在了义父的面前。
“舟儿,难道你忘记了,我是怎么死的吗?”苏立天满脸的仇怨,似乎是怨恨未消,世人口中说的“死不瞑目”.云行惊醒的时候,看到季容宸已经睁开了眼睛。
“小舟。”
云行听到季容宸这么唤他,也并未感觉到不习惯了,只是既然已经是往事,再重新提起也就没意思了。所以他宁愿季容宸并不这样叫他。可是念在现在的季容宸是个病患的份上,他也就不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烧糊涂了
“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云行温声问道。
“有。”季容宸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云行,像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就能跑了似的。
“哪里?”云行认真地听着季容宸的话,继而认真地问他。
“哪里都不舒服。”季容宸似乎有些不怎么气顺地埋下了脑袋。
云行闻言,气得站了起来,这是摆明了故意的吗?
云行气顺了才继续问季容宸,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怒气,低着声音问道,“你说实话。”
“好。”季容宸丧气地点了点头,就像个做错了事,正在被大人训的小孩子。好?是做什么意思?是没有感觉到不舒服?季容宸什么时候这么会折磨人了?
“先把药喝了吧。”云行将一旁一直温着的药,端过来递给了季容宸,“你的手脚都好好的。”
言外之意就是,大男人不必喂了吧。
“我没力气。”季容宸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他这话说的也未必不是实话,毕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云行顿了顿,还是端起了碗,舀起了药汤,轻轻地吹了吹,才递到了他的嘴边,喂他喝了下去。季容宸喝了一口,眉毛立即拧了起来。这药的味道看起来不太好入口,光是闻着,就能体会到了。
可是云行偏偏要反着说话,“果然是季大公子啊,光是要人伺候还不够。要是没伺候好了,还得被挑毛病。”
“你说得对。”季容宸似乎有些生气了,又像是故意地赌气才这样说,“我是被人伺候惯了的。”
这还是季容宸吗?云行看着他,这受了个伤,真的把心智给迷惑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受伤了。”
“看到了。我请的大夫,不然呢?”云行更加迷惑了,季容宸居然会在别人的面前强调他受了伤。之前还不是强撑着,非要逞强答应闾丘濂和他一起对付沈逐风。明明自己就是内伤还没有好,结果把自己害得伤上加伤,又能怨得了谁呢?
现在倒真是奇了,他不是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脆弱的一面吗?就连想念自己的母亲了,他都不能在父亲面前好好地哭一哭。
“所以看在我受伤的份上,能不能让我把当年的事情说完。”季容宸轻轻地抬眸,看向了云行,语气软软的。一点儿都不像平日里气宇深沉,不苟言笑的他。
云行握紧的拳头慢慢的松开,可是语气,却仍然是固执得不行,“怎么当年一句也不想说,现在却求着想要解释了。”
“没错,我求你。”季容宸趁机赶紧说道,像是生怕云行一下子就改了主意了。
“季容辰,季大公子,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季容宸还昏睡着的时候,云行探了好几次他的额头。文尹告诉过她,一旦他发热要及时告知于他。所以云行不敢懈怠,一直到夜渐渐深了。可是季容宸也没什么变化,他才打了个盹儿,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季容宸也醒过来了。那个时候可是一点儿都没发热。怎么醒过来了,反倒糊涂了?
“没有,我怕我现在说,你要走,我也拦不住。”
云行难得看到季容宸这样虚弱的样子,也难得听到他跟人这样说软话。想了想,听他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将这些年的心结了了。
“当年我因为你第一次见到苏立天的时候,我对他的身份并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可是自从那一次之后,你们一家人便离开了永临。我派人在竹屋那里守了很长时间,可是从来没有见到有人回去过。也不像你说的,是因为你义父欠了债,所以怕讨债的追上门。”
后来小舟突然回来了。季容宸也没有深究太多。虽然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凭什么他说走就走,想回来就自己回来了。可是由心而发,他更害怕的是,小舟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
毕竟他们两个,他对小舟的了解太少太少了。因为他生性是不喜欢过问别人的私事。何况小舟还小,若是日后遇到了坏人,也习惯性地把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那该怎么办呢?年少的人总是操着不该操的心。
小舟回来之后,季容宸也撤去了去竹屋那边守着的人。虽然一直没能等来,小舟的义父的消息,但是小舟说了,义父回老家了。
直到父亲将他喊去,告知他朝廷抓到了当年的大盗苏立天。季容宸虽然不是朝廷命官,可是父亲依然将这件事情告知了他,这也是陛下的意思。皇上希望,由他来承担起守护噬元珠的责任,自然会将关于噬元珠的事情通通告知与他。
而苏立天正是当年偷当噬元珠的元凶。
季容宸第一次见到苏立天的时候,因为之前在竹屋,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所以没有立刻认出来他。直到苏立天开口,想必他那时候就已经认出来了,季容宸便是那日送小舟回竹屋的人。
季容宸生来记忆力超群,尽管只是隔着一间屋子听到过苏立天的声音,但是凭借着竹屋里的摆设,还有习惯,他心中暗暗生了疑心,可是他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那日回到墨堂,他才向小舟问起了他的义父。小舟只有五岁,就算那个人,真的是苏立天。小舟也不会与他的事情有个什么关联的。可是季容宸担忧的是,小舟并不知道他的义父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义父如今已经身陷囹圄。
第二次在定珉寺与苏立天见面,他亲耳听到了苏立天声言,当初他偷盗噬元珠是个不得已的误会。
“那场大火究竟因何而起?为什么会那么巧?在你刚刚怀疑义父案件的冤情之后,那场大火就销毁了一切。”云行听着季容宸的解释,没想到他对当年的事情,细枝末节都已经能记得这样清楚了。
“天牢走水之后。我曾经去那地方看过,可是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当时你离开了我,心中就有了这种隐患。可是那时贺兰府又相继出事,我又必须履行自己的责任,去了归元寺,关于那场大火的案子就此断了联系。”季容宸语气中满是愧疚,这些年没能给死去的人一个公道,成为了压在他的心头上的一块顽石。这么多年,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次离开
“回到府里后,我便向当年负责主管那一案的官员,找到了当年的卷宗。可是很遗憾,那场大火似乎被当成了天灾。”
“是天灾还是人祸?想必你心里应该有数吧。”云行自嘲似的笑了一声,这便是朝廷惯会使用的手段,粉饰太平。
“我虽不是朝廷中人,可也知道断案是讲究证据的,没有凭据的话,不会有人相信的。”季容宸不能说朝廷做得对,至少在苏立天偷盗噬元这一案子上,定案之时的确缺少了直接的证据。但是苏立天的确曾经偷盗过不少的珍贵物品,若是先判了牢狱治罪,更能服众。可是事涉噬元珠,皇上是宁可错抓不能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