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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被你打成猪头了……”白晓东想着顾盼彪悍的战斗力,无比肝疼,“下班时候他根本不敢出门,估计等到阳光乐园快关门,没什么人了才走的吧。并且请了三天假,等消肿了再来上班。”
顾盼忍不住嘲讽:“白总真维护兄弟。”
这一次,轮到了白晓东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烦闷的说,“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人刻意误导,八卦的价值都没有。但现在既然已经成为八卦,我只能选择让它冷下去。这时候跟曹海良闹翻,就是为刚熄灭的流言添柴加火了。无论如何,到明年再说。”
顾盼明了,先从风口浪尖上退下来,到时候撕逼,再难引人注意。毕竟晓意在行业内的影响力,呵呵。
白晓东不想再扯曹海良,索性转移了话题:“说回正事吧。我跟你大致解释一下股份。”
“不用了。”
“盼盼,你听我说。”白晓东深吸了一口气,“晓意目前的股份有三大块。第一,我本人占68%;第二,家具工厂占22%;第三,曹海良占10%。我是总揽;工厂是生产;而曹海良,是公司很重要的渠道。比如说,让你在业界声名大振的紫藤公寓与金色时光,虽然是我费尽心思拿下的,但牵线人是他。”
顾盼暂时不太确定白晓东想表达的是不是她猜测的那样,两个人毕竟前日无怨近日无仇,四年来合作也颇为愉快,所以她给白晓东留足了面子,既不打断,也不挂断,静静的听着。
“同时,我在外跑业务见客户,看家的自然变成了他。客观来讲,他管理的是很不错的。”白晓东问,“盼盼,你知道维持一家公司,有多少琐碎吗?”
顾盼心念一动,诚恳的问:“我不知道,你能跟我说说吗?”
白晓东的脸上不自觉的带出了几分笑:“首先,是你们能看见的人事规章的管理。一方面,是对你们设计师的约束,当然这里他做的很不好;另一方面是对所谓的业务部门的约束,即段婷婷、范娇等人。对他们,曹海良的策略没有错。你上过大学,是高素质人才,没有人管你,光凭你们的主观能动性,即可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但是她们不行,她们得管,管的越细越好。服务行业经常要弄些洗脑式的拓展,就是在她们的大脑里强行灌输信念,让他们达到公司要求的服务标准。”
稍停,白晓东接着说:“除此之外,与工厂的对接,与客户的牵线搭桥,乃至与第三方财务的沟通对账,林林总总,麻烦之极。虽然他坑了我一把,但我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一无是处。这么些年来,他对晓意的贡献,比你和袁彬,都大的多。这是我们都必须承认的事实。”
电话那头的白海东不知道,原本靠在床头的顾盼,早转移到了客厅的地毯上,抱着画板,用圆珠笔在纸上飞快的记录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并适时提出疑问,引诱的白海东说更多。
很快,顾盼画板上的a4纸写满,她飞快的翻面,继续听写。
白海东说了足足大半个小时,才将将把曹海良的工作与重要性介绍了个七七八八。顾盼听的出来,虽有贬损,但大部分还是认可的。同时也在心里暗叹,原来管理一家公司,比想象中的难的多。
然而,顾盼并不想再回晓意,于是她客气的说:“原来如此,看来以往很多时候,我错怪他了。”
“那倒没有,他不适合管设计师。”白晓东点评,“其实我想说的是,外行指挥内行不是长久之计,设计以及工厂对接方面,我们需要更专业的人。盼盼,我觉得你真的很合适。”
“我今天打过曹海良,他怎么可能对我毫无芥蒂。”
“他……将来,管不了你的。他人脉广,适合跑业务,而不是做管理。”白晓东的话信息量颇大,结合他之前说的添柴加火的话,简直是充满着他早晚踹走曹海良的暗示。
幸运的是,顾盼听懂了;不幸的是,顾盼装作没听懂:“我不想见到他,恶心。”
技术员就是这么的耿直和傲娇!白晓东叹了口气:“盼盼,人生在世,不可能一点气都不受。做管理层,可是受气包呐!”
顾盼不为所动:“我不是不能受气,傻逼客户多去了,我从没抱怨过。可让我跟那种背地里使阴招的人合作,绝无可能!”
白晓东突然一声轻笑:“盼盼,你的演技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隔着电话,我都听得出你明显的敷衍。”
顾盼:“……”
“曹海良不过是你的借口。”白晓东声音有些晦涩的说,“上个月你拿着截图跟我摊牌,也不过是试探。真正让你不满的,是迟迟未签的股权。对吗?”
演技拙劣的顾盼无言以对。
白晓东看看时间,已接近凌晨3点。顾盼正闹脾气,明天是不可能上班的。而他却必须去晓意坐镇,尽可能的消弭白天的不良影响。因此,他果断的选择了单刀直入。
“盼盼,你跟我说句实话。”白晓东瞥了眼膝盖上厚厚的一沓文件,极为慎重的问,“多少股份,你才愿意回来上班?”
第60章 你想自己单干,对吗?
顾盼放下了圆珠笔, 轻声说:“白总, 你总共持股68%,想必在创业初期是深思熟虑过的。你现在又能退让多少呢?”
白晓东有些意外:“你竟然关心过持股比例的问题?”
“上下班路上无聊听广播, 偶尔听到的。”顾盼随便找了个借口, “白总,我理解你之前对股权的谨慎。毕竟, 67%的绝对控股权, 是每家公司的红线。一旦话事人无法保证在重大决策上一言九鼎,这家公司将岌岌可危。据我所知,分散持股还能活下来的, 凤毛麟角。”
白晓东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67%之所以称之为绝对控股, 是因为通常而言,重大决策需要超过三分之二的股东表决。因此,老板持股67%, 才能不在关键时刻受制于人。但不是说老板必须持股67%, 事实上很多专家都反对绝对控股, 认为会对公司的发展不利。只要老板足够得人心,或者小股东跟老板一条心,即便持股低于51%, 也没什么可怕的吧。”
顾盼笑了笑,她不想硬怼白晓东。从大数据调查来看,老板初期持股低于67%的创业公司死亡率,远远高于持股67%以上的。因为一家企业,不能有两个声音。否则下面的人自然而然会选择站队, 会选择人事斗争。而几大股东在争夺话语权的时候,难免要许以好处。当蛀虫横行之日,就是公司死亡之时。白晓东岂能容忍自己费尽心血创建的晓意,走向末路?
因此,白晓东许诺的股份,底线是1%。
仅仅从打工者的角度而言,平白获得1%并不是小数目。假设公司做大做强,1%很有可能翻出千万甚至上亿的身家。但很可惜,顾盼看不到晓意的前路。面对行业巨头的爱家,晓意除了价格,几乎毫无优势。而,价格优势的门槛往往是最低的。按照国内通行惯例,门槛低代表着红海,代表着……十死无生。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顾盼的脑海里,突然窜进了齐白石的经典名言。何为“学”?何又为“似”?顾盼心里隐隐有了概念,却说不分明。
半天没听见顾盼的声音,白晓东吐了口烟圈,慢悠悠的说:“曹海良决定退出5%的股份。”
“你用原价赎回?”
“你有兴趣的话,我按原价给你。”白晓东弹了弹烟灰,“当年创业,阳光乐园新营业,二楼的店铺租金基本等于不要钱。那时候晓意什么寒碜模样,你应该还记得。所以,创业总额不过200万。5%仅仅10万,我相信你拿的出来。此外,你作为创始人团队,我无偿赠与你1%。你觉得如何?”
“我没有10万。我得想想。”
白晓东惊讶:“你平时那么节省,连10万都没有?”
“我提前还贷了。”
白晓东:“……”真。踏实的工薪阶层……想到此处,白晓东心中阴霾更甚。好好的一个模范员工,居然被曹海良的愚蠢逼到辞职。害得他大半夜的捧着原始股跟人谈判。四年前拉他创业的自己,真特么的眼瞎!
深吸一口气,白晓东稍稍冷静了点情绪:“总计6%的持股,高于曹海良。从此再不受制于他,你不会受气了。”
顾盼顿时无语,当他是曹海良,眼睛只盯着晓意的一亩三分地,满脑子两房一厅里搞宅斗呐!即使把曹海良踩在脚底,对她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不过,顾盼倒是好奇白晓东怎么跟曹海良谈的,于是直接问:“他为什么肯退出5%。”
“不然呢?”白晓东冷笑,“他得靠我求着你,别把截图发出去啊。”
“他那些话,到底跟谁说的呀,怎么传到吴胜辉那里去了?曹海良算不算被哥们捅了一刀?”
“弄不好,曹海良故意找了个嘴不紧的吐槽呢?到时候把锅一推,逢人哭诉自己被好兄弟出卖,他反而成了无辜的。毕竟,员工私底下讲讲老板的坏话,传传公司的八卦,算不得什么大事。”白晓东呵呵,“谁能想到,流言能变成老板被小设计师耍的团团转呢?”
顾盼撇嘴:“保不齐他自己在里头搅风搅雨,只是我们没证据。”
“要什么证据?流言变味正常,但是传的那么广,肯定有人在带节奏。不是他本人,就是他亲友。”白晓东越说越郁闷,他日子过的好好的,曹海良自己犯个蠢,结果让他莫名其妙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到现在他还没弄明白,曹海良到底抽哪门子风!?身为股东,晓意变大变强难道不是好事?顾盼有什么好防备的?她是懂生产还是懂财务?她是有平台还是有渠道?在公司里的话语权?瞎嚷嚷是技术员的特权好么!你让她喊两句完了,她还能翻天了不成?顺毛捋两下,她产出的价值还不都是你的!妈的智障!
白晓东气的把烟头重重的按灭在烟灰缸里,恨不得当即逮着曹海良给两巴掌!更火大的是,他今天查来龙去脉时,不但知道了刘思宽颇受赵荣林的重用,并意外知道了刘思宽的顶头上司章春刚,近日接触了好几个新能源产业的投资人,估计是攒足了资本,准备辞职创业。
看着朋友发过来的一条条微信,白晓东险些当场心脏病发。章春刚滚了,留下的萝卜坑还能便宜了谁?那特么的就是他们这些小家居店的亲爸爸啊!本来是任人搓圆揉扁的小女婿,被曹海良一竿子支成了亲爸爸,白晓东没有冲到曹海良家里把他大卸八块,真的是相当有法律意识了!
白晓东忍着剧烈的头痛,强行打起精神继续游说:“我留下曹海良,仅仅是避风头。下午我们谈好了,他大约年后离职。剩下的股份,他按现在的市价估值让我回购,这个机会我让给你。晓意的估值并不高,我会尽量压价,不让你吃亏。当然,我知道以前在股份上我多有犹豫,伤了你的心。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可以先签约。”
“我知道了。”顾盼谨慎的说,“我要考虑一下。”
白晓东苦笑:“你一直是个爽快人,能否尽快给我答复?”
顾盼笑了笑:“没那么着急吧?”
“你信不信只要天亮,你就能接到吴胜辉催命一样的电话?”
“他天天挖我,你应该习惯了。”
“不,”白晓东深吸一口气,“他的消息不会比我慢,明天他一定带着他身为店长的最高权限来跟你谈。”
“嗯?”
“据我所知,你男朋友大概要升职了。”白晓东状似从容的丢了个二踢脚。一方面是向顾盼卖个好,另一方面是给吴胜辉埋了个雷。一个是感情深厚愿意让渡利益的旧东家,一个是不知未来看到好处往前扑的新东家,正常人都知道选哪边。与其让吴胜辉来当报喜鸟,还不如自己率先行动,省的顾盼让那老狐狸的蝇头小利忽悠瘸了。
顾盼震惊,哇擦,这群当老板的,果然个个有几招看家本事!刘思宽尚且蒙在鼓里,他们一个个消息比当事人还快!牛逼!
“不过没落地的事,我不敢打包票。”白晓东笑着说,“你最好让他留意公司最近的人事变动,以免有人截胡。”
顾盼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的?”
“福庆花园。”白晓东打了个哈欠,赶紧灌了口咖啡,让自己保持清醒,“章春刚是项目负责人,我们全盯着他。没想到发现他现在正跟投资人接洽,后面基本能猜到了。福庆花园三栋楼,能拿下来,够我们吃一年。”白晓东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这些分析,哪怕顾盼想不到,他男朋友也门清。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倒显得坦诚,也符合他多年来,一直不吝教导的好老板形象。
“原来如此,多谢。”顾盼垂下眼,除了股份上异常小气之外,白晓东对她确实是很不错的,“我不会去爱家的。”顿了顿,顾盼轻声说,“毕业四年来,承蒙照顾。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当众打你脸。对我而言,你一直是我很重要的人。”
不知不觉,顾盼红了眼眶。那年冬天寒冷的楼道里,白晓东在她额头上弹的镚儿,是她独自在花城打拼的日子里,最温暖的回忆。
“是么?”白晓东的语气里不知为何,充满了怅然。
“我不会去爱家,”顾盼郑重的说,“也不会去找晓意的任何竞争对手。我不会与晓意为敌。”
“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
顾盼感觉自己眼前无数条岔路,分别延伸至迷雾后的远方。她站在交叉路口,不知道何去何从。离开晓意后的打算,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最渴望的选择,不愿轻易说出口。因为,现在的她几乎一无所有,因此所谓的理想,不过是场幻想。
电话里沉默了很久很久,依然是白晓东先开口:“你喜欢做设计,所以曹海良的事你没做绝,你还想在这行干;同时,你不愿去别的公司,也不肯回晓意……”白晓东又点了根烟,看着烟头一点点燃起星火,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想自己单干,对吗?”
第61章 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顾盼噎了下, 她埋在心里的念头, 因为没有把握,所以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到底是哪句话漏的馅, 让白晓东一猜就准?难道世上真有读心术?
白晓东困的两眼冒泪花, 为了保持清醒,又灌了一大口咖啡, 语重心长的说:“盼盼, 你如果觉得太累了,想休息一阵,随便接接单, 赚几个零花钱, 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如果你想把接单当成事业,就相当于创业。”
顾盼郁闷的不想说话,她知道想创业这件事听起来特别的不靠谱, 可是她想了几个月, 却没想出更好的出路。她已经走到了家居设计师的天花板, 接下来,要么创业,要么转行, 没有第三条路。她喜欢家居设计,不到万不得已,不愿转行。所以,她其实并没得选。
“创业,资本、人脉、技术, 缺一不可。如果只占两样……那就是我现在的样子。”白晓东一针见血,“左支右绌、举步维艰。大半夜不敢睡,强行睁着眼,一手咖啡一手烟的哄自家设计师回心转意,这样的日子你想过吗?最残酷的是,晓意存活四年,我已然算成功人士了。”
顾盼苦笑,她从几个月以前,就在寻求突破,查了不少资料,甚至悄悄跑去听了几堂所谓的创业公开课。所以她能分辨,白晓东说的全是大实话。
“对了,”白晓东补充了说明,“人脉不是指你曾经服务过的客户,那些小鱼小虾充其量让你做个不饿死的自由职业者。据我的了解,你现在称的上人脉的,只有刘先生。而一家公司,仅仅靠他,是远远不够的。我没有恐吓你的意思。”
白晓东强调:“新公司一年存活率,60%;三年存活率10%。据我所知,你最大的资本,是你的房产,充其量算100万;人脉目前是刘先生,我勉强算半个吧,你真动手我可以介绍厂家给你认识;技术么……家居设计非高新技术,无技术优势。因此,你创业第一年,存活的概率不足1%。而晓意再怎么样,有口碑有家底,还有袁彬,无论如何,撑过今年毫无问题。换言之,我现在鼓动你创业,明年的今天,等着你上门求我即可。到时候,我将承诺的6%的股份打个对折,照样轻松干掉爱家。”
顿了顿,白晓东放缓了语速:“因为,创业摔的再惨,至少培养了你的眼界。你不会甘心再做个随时可能被时代抛弃的设计师。能让你转型做管理,而不是只想着榨干你才华之后弃之敝履的,从来只有晓意。”
“谢谢,我知道你的好意。”顾盼暂没理清思路,唯有感谢。关键时候愿意讲肺腑之言的,至少是阳谋。
“既然你明白,那我不多说了。”白晓东笑了笑,“耽误你休息,不好意思。有事打我电话,想创业,来问问我的经验也可以。四年来相处愉快,即使不在一家公司,我想,我们之间称句朋友,应该不算我一厢情愿。”
“我觉得你更像个大哥。”
“行,那大哥祝你前程似锦。”白晓东从善如流,“时间不早,我先挂了。”
“晚安。”
白晓东笑:“早安!小妹妹!”
顾盼看了看挂钟,凌晨5点,想回句早安,白晓东已经挂了电话。国产神机性能有限,通话时间过长,烫的能煎鸡蛋。顾盼无力的趴在抱枕堆里,想挠墙。越想越觉得刘思宽那句话简直英明神武——人怕入错行。眼见着大少爷平步青云,更是觉得这男朋友怕真的有点悬啊!
大约是折腾的太累,顾盼不知不觉得睡着,然而感觉没睡几分钟,手机设置的闹铃响了。
顾盼:“……”今天周四,智能闹钟没智能到判断她辞职,因此不用响的地步。拿起手机,按掉闹钟,想了想,给刘思宽打了个电话:“阿宽,我刚得到个消息,通知你一下。据说你的顶头上司准备辞职创业。”
刘思宽怔了怔:“传言难道是真的?”
“你知道?”
“听过一些,但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