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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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楚:“怎么样?”
这人就是有这种能力,但凡他一开口,满屋子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诗什么意思?殷楚这就要把从他们那儿拿来的东西,拿去赌坊里赌大小了!
夸他吗?这破诗连韵格都不对。损他吗?你敢损试试。无视他吗?不能。简直就是个行走的难堪。
陆湛之替参翁君解围道:“世子这诗句,颇为写实。”
殷楚只笑:“可得翘楚?”
江茗看了他一眼,也不知这人为何如此厚颜,写的这什么东西,也好意思问自己是不是翘楚?
陆湛之有些为难的说道:“若论写实,可为翘楚。”
殷楚从桌上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那还等什么?按规矩,翘楚出题,做得出的过关,做不出的得罚。”他看向江茗,晃着手里的酒杯,“最后一名,该怎么罚呢——?不若这样,各位以本王的容貌为题,写些诗句出来。”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若是说写些诗句,便也无妨,只是这般堂皇要人写诗夸赞自己长相的,还是头一回见。更别提殷楚喜怒无常,写得好或不好另说,指不定哪个词那句话就能惹恼了他。
殷楚敲了敲江茗面前的桌子:“最后一名,你第一个。”
江茗心里冷笑,从发中拔出一枚珠钗,恭敬递于殷楚:“世子声色俱丽,江茗无华丽辞章可表,只得奉上珠钗一枚,权谢了世子生的如此赏心悦目,使得京中有此妙景。”
殷楚原想看她笑话,竟听她胡说了一气。他倒也有对策,接过珠钗,转头对宸觞会众人说道:“看见没?这新来的尚知道,做不出是要给东西的,你们呢?诗做好了吗?”说着,便看向了参翁君。
参翁君向来眼高于顶,怎会写诗词夸赞京中第一荒唐?她沉默片刻,着下人递了一支发簪上去,同殷楚说道:“我也同江茗一般,无辞可表,自当认罚,奉上珠钗一枚。”
众人这才醒悟,这殷楚原就算准了他们不会写,这是变着法子来要东西的。罢了罢了,一个个只好再次摘钗卸佩,交于殷楚。
殷楚得了东西,舌头微微舔了下嘴唇,冲江茗扬了下眉毛:“多谢。”
众人只恨江茗刚才胡说些什么玩意儿,让自己又白白送出去了些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殷楚:怎么办!媳妇好像看上陆湛之了。
江茗:你内心戏怎么这么足?
江宛吟的诗,出自李弥逊的《春日奉陪子安诸公游石门》。
关于殷楚的自称,文里自称是本王。我去查过资料,说已经册封了的世子,各朝各代都有不同的自称方法,本王也是一种。反正咱们是架空,我就挑了个好听又狂霸哭拽吊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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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被殷楚这么一折腾,诸人趣味全无,又及夜深月沉,很快便就散了。
江茗同江宛走到如意居门前,江宛上车时,对春湫说道:“你同怜莺一起坐后面的车罢,我与妹妹有些体己话要说。”
春湫虽纳闷儿,觉得这两位小姐哪儿来的体己话?但江宛既然这般交代,她便扶了江宛上车后,去了后车。
江茗也没说什么,只自顾自的上了马车,坐定之后瞥了一眼江宛,便靠在车厢里,闭眼养神。
江宛早已经想好,便靠过来,唤了一声“妹妹”。
江茗略睁开眼,声音却显得有些冷漠:“姐姐有事?”
她话音一落,江宛霎时就红了眼圈,泪珠一颗颗的往下落。她紧握着江茗的手,“妹妹,刚才是我不好。我只听那昭南王世子诟病于我,一时着急,误会妹妹了。因着思琦说你同世子相识,我便信了,后来怎么想怎么不对,妹妹来府中未曾出门,哪儿能见过世子呢?当时便想向妹妹说明,但奈何人多,怕他们嘴杂了去。咱们府中之事,还是不应同外人相知,这才等到车上方说。”
“我心里惦念亲生爹娘,得知他们早已不在人世,心里苦闷,却又不能同他人说起,否则好似我身在江府,却想着别处似的。我并非要与妹妹争宠,而是我受父母恩泽多年,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我早已将父亲母亲当做我亲生爹娘一般。生恩是恩,养恩也是恩呐。”
江宛说的这番话也并无道理,她十来年一直当自己是嫡女,如今突然生变,心里毕竟不是滋味。但仅仅这般也就罢了,原主并不是一个争抢的性子,江宛却为了自己的地位,屡次拿她当垫脚石,甚至陷害于她,这就是人心性的问题了。
她说着说着,哽咽了两声,楚楚落泪。江茗就静静的看着她,也不管她哭的多么伤心,都未曾有一言半语的安慰。
江宛等了许久,也未曾等到江茗的话语,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妹妹,你向来通情达理,又温柔解意,应当明白我心中所想。”
江茗嘴角弯起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我并不通情达理,也不温柔解意,姐姐是否认错人了?”
江宛被她的话堵住,一时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眼泪硬生生的卡在眼眶里,怎么也掉不下来。
江茗瞥了江宛一眼:“你还有什么话?”
江宛:“我……”江宛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又说:“方才思琦提到婚事,我是从未从未想过要占妹妹婚约的。她那般说,只是因自小与我相识,原以为我是嫡女,一时改不了口,妹妹切莫放在心里。”
江茗看着江宛这出众的演技,淡淡地说道:“你若想嫁,那便嫁就是。”
她觉得江宛说这些话,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若是真的未曾想过要占,那便无需说这么多话,做这么多事。但凡做了,就不要怕人指指点点,那是你自己的决定。
只是她这番好演技,猛地一听又字字在理,若不是江茗之前看过书,也许真的会被她哄骗过去,更别提他人了。
江宛听她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以手覆面:“妹妹,爹娘这么多年,并不容易。若是因我们两个后宅不宁,他们做父母的,心里该有多痛。”
因我们两个后宅不宁?怕是只有你一个人想要翻天。
江宛继续说道:“母亲身子弱,大夫说她是万不能劳心费神的。今日之事是我不好,妹妹权当我错,若有怨怼,都怪于我一人便是,切莫怪在思琦身上,也无需同母亲说,让她凭添烦恼。”
江茗眼神微动,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在外面装模作样,路上道个歉流个泪,这事儿到此为止,怎么也传不到卫氏耳朵里。到时候外面的人怎么说,江宛依旧是那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莲,全是自己的不是。
不过她也知道,即便自己回去同卫氏说了,卫氏怕也不会怪在江宛头上。因着那殷楚实在是无状,让人误会了也是正常。而且大多数话都是齐思琦挑的头,最多同江宛说日后不要与齐思琦来往。
江茗本不想同这江宛一般见识,只管自己在江府的这段日子过舒坦了就行,谁知对方竟一直赶着往上凑。她思虑清楚,便故意说道:“我有些累了,日后再说吧。”说完,又阖上眼睛,靠在马车车厢壁上,假寐过去。
江宛见江茗态度冷漠,拿不准她回去到底会不会同卫氏讲起,一时心里七上八下,吊的难受,再看江茗的时候,眼神里便多了些恶毒。
…………
那边殷楚回到同江茗相遇的峻崖园,绕过石墙一般的假山,眼前豁然开朗,便是一处避风小屋。那小屋藏在诸多松柏之间,颜色青苍,又被巨大假山遮掩,只一眼难以发现,但殷楚偏偏轻车熟路,显然对此地实为相熟。
那小屋之中正有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面容消瘦苍白,只有那双黑漆似的眼睛泛着活人气。明明还是秋末,他却已经裹着一张冒锋的毛氅,靠在炭炉边上,冲殷楚说道:“我以为你会速去速回的。”
殷楚替那书生通了通炭炉,又加了两块灰炭进去,“看见点好玩的东西,耽搁了片刻。望回可用过饭了?”
书生慢慢的点了下头:“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殷楚想了下,嘴角勾起:“声色俱丽,可堪西子之景。”
望回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宸觞会今日竟请了歌姬来?”
“歌姬?”殷楚不解。
“临安府有三湖,有人云‘湘湖为处子,眠娗娇羞,尤及见其未嫁之时;而鉴湖为名门贵淑,可钦而不可狎;而西湖为曲中名妓,声色俱丽,然倚门献笑,人人得而媟亵之矣。人人得而媟亵,故人人得而艳羡;人人得而艳羡,故人人得而轻慢。”
殷楚眉头渐蹙,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的摇头,“竟被暗骂了一番。”
望回有些惊讶:“竟是有人将世子比做这西子湖?”
殷楚把江茗那珠钗往桌上一抛:“还是被个女子骂的。”
“我竟不知,宸觞会中竟然还有女子敢触世子的霉头。”望回笑道:“是哪家的闺秀?”
“江衡府上的。”
望回略一沉吟:“江宛?她何时也有如此气魄?”
殷楚往后一靠,大大咧咧的躺在席子上:“是另一位,之前一直流落在外,如今找回来的。”
望回笑道:“那她必然在外有些历练,才能有如此见识。”
殷楚看着这小楼上的横梁,叹了口气:“是啊。只见一次,便能看出我在这华京当中的处境。岂不是人人媟亵,人人艳羡,人人轻慢吗?”
望回只道:“时日未到罢了,世子莫急。我听说,那临安府的大掌柜要来华京,想来是欲在此处做生意。”
殷楚闻言一笑:“来得好,正缺钱呢。”
望回点了点头,说道:“听闻这大掌柜的三两年就富甲一方,手段高超。你这如意居天天入不敷出,得向他多多请教请教经商之道。”
作者有话要说: 殷楚:好想和临安府的大掌柜结识!
江茗:好想和如意居的掌柜的结识!
江茗暗骂殷楚的这段,出自张岱的《明君二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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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江茗又过了几天舒坦日子,除了每日在卫氏那里见上一面,江宛再没来找过她。就算在卫氏那里,也是刻意软声细语,把自己的姿态放的低了又低。
一日正午,将军府里有个小管事的,叫张梁,小心翼翼的凑到了江茗的院子外。怜莺去领东西,出去时看见他围着墙根转,回来时看见他往院子里瞅,便走上去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张梁尴尬一笑:“没事儿。就听那些小东西们说这院子墙老久没拾掇,怕茗小姐住的不顺心,便来看看。”他一边说着,还朝院墙里瞄。
怜莺看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心下狐疑,搬出大丫鬟的气势来训道:“别老往我们这院子里凑,外面风言风语的,小姐避讳还来不及呢。到时候让人家再乱说一气,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梁连忙“哎”了几声。他虽是个管事儿的,但却比不得小姐房里的大丫鬟。说完,便转身朝外走,嘴里还念叨着:“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怜莺之前就认识这张梁,知道他根本不是块读书的料,老小就被送进府里,混了好些日子才是个小管事儿的,也不知道今天是犯了什么邪,竟围着墙根念起诗来。
她只觉得奇怪,自顾自回到院子里,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从小厨房带了碗早就预备好的梅华羹,给江茗送了去。
江茗依旧在那树下摇着摇椅,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怜莺走上去,将羹碗放好,问道:“小姐今个儿不出去了?”
怜莺这些日子同江茗相处下来,觉得自家小姐哪儿都好,人长得好,脾气也挺好,对下人也和气。唯一就有一处不好,喜欢往外跑,还净往人多的地方扎堆,生怕不热闹似的。但她要是不出门吧,就往这摇椅上一荡,太阳晒了随手拿本书盖在脸上,好似老了十几岁,哪儿有半分年轻人的样子?
江茗摆了摆手:“出去好几天了,今儿歇歇。”
怜莺点头:“也是,按着说,小姐本不应该老往外跑的,让人凭白瞧了去。”
江茗抿了一口梅华羹,只笑道:“让人瞧了去又能怎么着?我又不会少块肉。”
怜莺只叹气,自家这位小姐是什么模样,她怎会不知?之前又听了江茗说“女子便一定要嫁人吗”的问话,只当江茗以前在外面养的性子野了,想着要怎么才好劝说江茗。
这么想着,她便说道:“说起来,刚才我在咱们院子外面看见了个小管事的,叫张梁,一直蹲在咱们院墙根下面呢,还时不时的往里面瞅两眼,谁知道安得什么心呢?任人看去,虽不亏掉块肉,但万一让些小人惦记上,可怎么办?”
谁知怜莺煞费苦心一出话,到了江茗耳朵里都成了别的,“他往咱们院子里瞅?别不是看上你或者惜隽了吧?”
怜莺被气的直跺脚,只说:“他还念诗咧,我不懂诗,惜隽也不懂诗,念给谁听?”
江茗:“你能听出他念得是诗,就行了呗。反正好不好的,你也不懂,到时候只觉得他厉害。这种男人勾哄女人的把戏,我见得多了。来来来,把他念得那诗说来,我给品鉴品鉴。”
怜莺被江茗说的脑袋都晕了,原本想借着这个张梁,好好说服小姐,别没事儿往外跑,还老往人堆里扎。结果怎么就到了男人勾哄女人上了?她先红了一把脸,老实回道:“什么抽刀子更流,抽刀子之后血肯定流的更厉害啊。”
“抽刀子更流……”江茗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抽刀子更流……”她猛地坐起身来,“那人在哪里?快叫他进来。”
怜莺:“啊?!小姐,我刚才都白说了啊!”
江茗:“你再不去,我就把你许给这个张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