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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去了吴家的名字, 她的目光最后来到了邵家的名单上。
邵蒙、邵眠和邵垠均已死亡,余下的人只有邵允、正在接受急救的双子和辛澜、司机谭叔……以及目前还远在海外的沈鹭和邵琴琴。
这些人,个个都与她的关系亲厚有加,也都是她最不想要去怀疑和深度剖析的对象。
但她心里明白,蒲斯沅刚才对她的忠告绝不是危言耸听。她不能因为私人情感一律避之不谈,也不能再像对待邵垠房间里的那间密室一样草率地暂时抛之脑后。
无论她有多么抵触和不情愿,她都不能再踏进同样的河流第二次了。
这一刻,她突然更加理解为什么当初她和邵允有了情感羁绊后,言锡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了。
战神孟方言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她却还是避无可避地走到了这一步。
因为她对邵允的感情,会让原本她作为一名特工、一名旁观者所具有的最清晰最有逻辑的判断受到致命的影响,她怎么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将自己的感性驱逐。
想到这里,她叫住了准备回房间休息的言锡和郁瑞。
她问他们:“关于邵眠的死讯,通知沈鹭和邵琴琴了吗?”
言锡说:“我们在那边的特勤人员已经通知到了,也安排了她们母女明天就启程飞回珑城。刚才你去找蒲斯沅的时候,邵允也给她们打过了电话。”
她点了点头:“双子和辛澜的情况怎么样?”
郁瑞说:“辛澜脱离生命危险了,双子暂时还没有。”
叶舒唯:“谭叔呢?”
言锡:“他做完笔录后回家了,我们的人也在他周围监视他。”
“好。”她放下了手里的名单,“我想拜托你们俩一件事。”
“从现在起,我会对所有已知且幸存的与邵家有关的人员再进行一次深入调查,我希望你们俩也同时在暗地里进行交叉调查。”
言锡和郁瑞对视一眼:“包括邵允?”
她“嗯”了一声,眸色里看不出深浅:“包括邵允。”
“我不希望我的深入调查被我的私人情感影响,到最后有所偏颇、有失公允,所以我希望你们俩以最客观的视角再核查一遍我的调查结果,确保我没有疏漏。”
叶舒唯对他们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愿意怀疑邵允的人,但如若我不将他调查个透彻,我就无法在所有人面前证明他的清白与无辜。”
“只有将确认邵允无罪的证据放在所有不了解他的人的面前,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与支持。”
毕竟,无论她有多么爱他,都无法改变他是这整个事件里最核心、最关键的任务关系人的事实。
大家心里都清楚,珑城发生的所有事其实都是围绕着邵允展开的,且邵允每一回都能最准确地做出对邵垠行动的判断。这一点,其实也会让大家多少对他产生一些忌惮与担忧。
再者,今天在邵家大宅里发生的一切惊变,大家听到的都只是邵允复述的一面之词。因为当时在屋子里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还处在抢救中没有苏醒过来。若是此时非要将情况想到最恐怖险恶,大可以说成是邵垠和邵允联合作案狠狠摆了他们一道。
血缘是邵垠始终无法撇清的纽带,哪怕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而对于除她以外的人而言,他们只会用多年与变态罪犯周旋的经验来做出最坏最不可思议的打算——有没有可能邵允才是珀斯公爵?
正是由于她深知这些道理,所以才要替她的爱人彻底洗脱投射到他身上的所有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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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叶舒唯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她看到邵允正闭目在沙发上静坐。
他似乎已经洗过澡、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额发乖巧又服帖地垂下来,令他看上去格外地温柔又安静。
听到开门声,他才缓缓睁开眼。
“这么听话吗!”叶舒唯关上门,一边将制服外套脱下扔在衣架上、一边朝他走过去,“一直都在这儿面壁思过?中途没有偷懒?”
邵允看着她,微微弯起嘴角:“小蔷薇一秒不发话,我可一秒不敢偷懒。”
他说完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面色看上去还是比平时少了些许血色。
叶舒唯走到他面前,抬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怎么穿得那么少?不冷吗?万一受寒了怎么办?你的药呢?我去给你拿毯……”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他伸出手拉到了腿上紧紧抱着。
“我刚刚洗了很久的澡,所以不觉得冷。言锡他们已经让人把大宅里的药给我送过来了,我也喝完了的。”他将她抱在怀中,目光恬静又柔和,“别太担心我,我没有哪里不好。”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用手掀开了他衣服的领口和袖口……随后便果不其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白色绷带,绷带底下都是他与邵垠在搏斗时留下的伤痕。
“真的打起来了,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力气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小,我也不是不会打架。”他竟还有心情自嘲,“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男人的勋章吧。”
叶舒唯低声问:“为什么会洗很久的澡?”
“我想洗去身上的血腥味。”邵允沉默两秒,“但好像无论我怎么样用力擦拭,都无法完全清洗掉。”
那浓重的血腥味,始终还萦绕在他身上。
她心中一涩,下一秒便凑过去,在他漂亮的唇角边旋下了一个爱怜的吻。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让邵允本就看上去有些深暗的目光顿时变得更黯了些。
格外安静的环境里,叶舒唯的心跳也莫名开始加快。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要从他的腿上跳下来:“我在白巷飙车又狂跑淋了暴雨,身上的味儿我自己都闻不下去了,我得先去洗个澡……”
却不料,邵允的双手有力地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身,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你的味道很好闻。”他喉结上下轻一滚动,随后偏过头,用不容分说的姿态吻住了她的嘴唇,“一起吧……我不介意再多洗一次澡。”
……
在进房间之前,叶舒唯本以为他们会进行一场格外深入而冗长的谈话。
毕竟先前在邵家大宅时,他们彼此的情绪都不算好,情绪爆发时的对话又闹得气氛不欢而散。现在大家都冷静下来了,也可以好好将一些没说完的话慢慢说开。
可到最后,这场预想中的谈话,却被另一种形式所取代了。
他们今天都经历了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恶战与打击,她本以为浴室里的昏天暗地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可却没想到,等从浴室出来后,邵允只是沉默地站在床边帮她吹头发,吹着吹着,他们不知为何又胡乱地吻到了一块儿去。
刚刚好不容易才穿上、都没穿热乎的浴袍再次散乱在了床边,他们在床上紧紧地拥抱着彼此,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样热爱着彼此。
有时候,身体的反应或许比说出口的语言更为真实。叶舒唯在承受着邵允浓烈的情愫与索取时,也能同时感受到他内心所有汹涌的情感。
他的痛苦,他的悲伤,他的绝望,他的矛盾,他的迷茫……
一切的一切,她好像都能像在车上感受到他失去大哥时那样,一分不差地感同身受。
这也同样让她感慨万千,让她恨不得徒手剖开自己的心脏,誓要与他共同分担那些如山如海般的情绪。
周煜在审讯室的玩笑话,还真的一语成谶了。
下午那几不可见的小别扭,随着一次又一次最亲密的相拥,而彻底消散在了云雾之中。
叶舒唯连自己最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落入了柔软的枕头与床铺里,被蓬松的被子暖暖地裹住了身体,随后便进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她起先以为自己今天一天经历了这么多,该是一夜无梦到天明的。
可实际上,她却在睡着后做了一个梦。
一个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的、真实得像是现实一样的梦。
在梦里,她梦见自己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半来到了邵家大宅。
她来时还没有下雨,可当她一在大宅的大门口站定时,灰蒙蒙的天空中就下起了雨。且雨势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比她在珑城见过的任何一场暴雨都来得可怕湍急。
叶舒唯没有带伞的习惯,她就这么空落落地站在大门口,静静地期盼着邵允的出现。
他怎么还不来接她呢?
她心想。
那个连一段平平无奇的夜路都不愿意让她自己独自走的男人,那个永远待她温柔如水的男人,那个爱她爱到满心满眼都会发亮的男人,那个说要与她一起走遍千万里路的男人……他为什么还迟迟不来见她呢?
他难道不应该带着笑意,急不可耐地朝她迎来吗?
他们不是早就说好要在此时见面,随后要携手并肩说一整夜的无聊话吗?
她就这么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等到她都觉得自己快要被雨淋得无知无觉时,她才终于在磅礴大雨中看到了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朝她走近。
是邵允。
她开心得眉飞色舞,在大门外拼命地朝他招手:“阿允,快来帮我开门,你怎么才来啊!”
一步又一步,她眼睁睁地看着邵允走到她的面前,最后却站在与她一门之隔的地方,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漠然眼神,在大门后注视着她。
她听到他说:“以后别再来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讶异地张了张嘴:“你说什么?”
“叶舒唯。”她看到她挚爱的男人,用那道她爱之入骨的温柔嗓音告诉她,“离开我吧,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第八十章
*
邵家大宅的大门里外, 仿佛是两个颠倒的世界。
叶舒唯最开始以为邵允是在同她开玩笑,可当她试图从他的神情里找出那一丝玩笑的痕迹和破绽时, 她却发现自己竟怎么都找不着。
她以为是这场她有生之年见过最大的雨迷蒙了她的双眼,混淆了她的视听,让她变得神志不清。要不然,她怎么会从邵允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呢?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邵允,想问他“为什么”、或者“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硬生生地堵住了似的,连一个字都没法说出口。
门里的邵允也没有给她回应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离开了。
叶舒唯站在大门外,眼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即将再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痛得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她努力地想要开口叫住他,可在张开口的那一刻, 却感受到了自己的眼睛、鼻子和口腔里……全都盛满了苦涩的泪水。
这种感觉,跟溺水身亡前的那一瞬间极为相似。
眼看着即将遭受灭顶之灾, 她终于大汗淋漓地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唯唯?”
她刚睁开眼, 就听到了这么一声温柔的呼唤。
叶舒唯一时间还身处在那个真实到有些可怕的梦境里,没能完全脱离出来。
她就这么静坐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眼神迷茫地朝那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发现邵允披着外套站在房间的门口,房间外还有人声,他似乎是正在同谁说话。
眼见她这副泪流满面又失魂落魄的模样,邵允的表情也微微一变。他低声对门口说了句“好我知道了”,先暂时关上门, 快步朝她走了回来。
他迅速地在床边坐下,一手将她拥入怀中, 一手轻轻地抹去了她脸上湿漉漉的泪痕:“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