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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看了一阵子,竟然在笑娘的床上睡着了,小肚子一起一伏,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
笑娘收拾得累了,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拿了小被子,给床上的小祖宗盖上了……
这新的宅院不算大,但也不小。
搬家的琐事甚多,此处房舍虽然整齐,可是需要添置的物件也多,胡氏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褚慎看胡氏忙得如同鞭抽的陀螺,实在是心疼。所以交接了房契,付清了尾银后,便又去寻了当地官家人牙来,要雇请婆子和丫鬟。
那人牙子也是干练的,又因为褚慎银子给的足,自然是要推荐些好的。
褚慎不要来路不明的外乡人。便是在本地找,皆是知根知底的本分人家。
最后便雇请了一个姓董的婆子,又买了一个十一岁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先前也没有在什么富贵人家里做过事情,看上出倒是老实可靠。
胡氏依着戏文里,取了文雅的字眼,给她改了名儿,叫寒烟。
有了婆子劈柴烧火,洗菜剖鱼,小丫鬟寒烟帮着洗洗涮涮,胡氏倒是轻松不少。也可以细细琢磨饮食,让一家老小都吃上可口的。
乔伊天生叽喳的性子,不是个有心眼的。
虽然先前不喜胡氏领着个女儿进门,白白当了她的后娘,可是眼见胡氏性子柔和,笑娘又处处谦让着她,心里倒是渐渐舒坦些。
加之胡氏做饭好吃,卤肉做得晶亮上色入味,咬一口能吃掉半碗的米饭,更叫乔伊吃得放不下碗。
从搬入城里后,她就没有再回岳家,没有听到什么挑唆之言,倒是跟爹爹褚慎又亲近了几分,吃饭时,甚是殷勤地给爹爹夹菜。
只是有一样叫褚慎听不下,就是乔伊随了随风,一起跟着胡氏叫“胡婶子”。
随风这么叫,倒有情可原。毕竟自己也不是随风的亲爹,论起来,他肯叫自己爹,都是屈尊降纡了。
可乔伊这么叫,也太是没规矩了。不过他想叫乔伊改口,却被胡氏拦住了。
“她那头的亲娘还在,每年里又是能见到的,你叫她改口唤我娘,她亲娘也不见得乐意。孩子小,跟你又是常年不见,总要好好相处,多温孕些父女之情,她乐意叫什么,就随了孩子去吧,你可别跟乔伊瞪眼。”
胡氏说得在理。乔伊那孩子也是脾气倔,褚慎也不想跟女儿总是起口角,便这么任着她叫去了。
毕竟现在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场面,也是几费了周折,才换得的。
吃饭的时候,褚慎提了提自己以前认识的旧交通了信,若不出意外,过些日子,他便能往铺子里运货过来。
到时候,铺子上便可以买些塞北的山珍野货,皮毛物件,到时候也算有了进饷,不至于坐吃山空。
虽然笑娘不知继父乃是夹袄藏私的隐形富豪,但是观他这番的大手笔,也猜出他应该是用些私货。
要知道如今一家子的吃食,在那位大伯母家里都是不多见的。
只是不知乡间的那位伯母若是知道分家出去的兄弟竟然这般阔绰,当会是怎办的酸涩心思?
过了半个多月,果然有三辆装得满满当当的车入城送货来了。
除了董婆子和小丫鬟寒烟,胡氏领着孩子们也来帮忙卸货。
也不知褚慎的故交是什么来路,送来的货色当真是好。光是那参,看着根须俱全,细而纤长,一看便知,乃是有年头的好参。
吴笑笑的爸爸也经常买参,用来自己吃或者是送人,像这样的参在拍卖会上都是百万的价格。
当然这么昂贵,也是跟现代环境遭到破坏,百年野生好参变得弥足珍贵有关系。但是这样的至少三百年的参,放在古代不是随处可见的。
除了老参外,还有成捆的鹿茸、晒干的各色菌子肉干,还有鞣制好的皮毛。那些皮毛尽是上好的貂绒和雪狐,价格也应是不菲。
褚慎将货物清点了以后,点了银票给送货的伙计。
那领头的却说:“我们洪爷说了,褚爷初时开业,不必急着结款,便将货物放在贵店先卖着,待得出了货,再结算也不迟,依着他与您的交情,不必这般钱银两讫。”
褚慎听了,笑着抱拳言谢,只又掏了银子行赏谢过几位伙计,权当请他们吃酒了。
待得货物摆上架子,新制的匾额也挂上了。
汇宝斋几个大字,也算名副其实。这塞北的名产在当地的镇子里还真不多见。
在店铺开门的几日里,已经有当地药铺老板前来亲自鉴定了人参,在感慨好参之余,将几个个头小些,价格便宜些的买走了。
至于那最老的一棵,则是镇店之宝,一时间,还没人来买。
不过因为临近冬天,新入的皮毛最为抢手,没几日的功夫,就卖了四张。至于其他的菌子蘑菇,还有肉干一类,也有不少临近村镇的人前来购买。
到了后来,就连与褚慎同村的乡里也看到了褚慎在镇里开店。
乡人遇到,自然要闲聊几句。
褚慎只说自己在乡间不能过活,幸而得以前的旧识帮衬,替他在镇里盘了铺子,请他帮忙售货而已。
褚慎说得含蓄,并不露富,乡人们听了,也是连连点头,觉得褚家老二既然先前能在外面赚了大笔钱银,定然是有门路的。
虽然被长兄家里贪墨了钱财,但是有门路有人脉,这东山再起,也不过是假日时日。
只是这话辗转传回了村里,那姚氏听了心里却不大是滋味。
不过依着她看来,褚慎在外面的人脉再广,结交的朋友也没有无故周济乞丐的道理。所以他也不过是替人买货,充了伙计罢了,倒也没有什么值得艳羡的。
而且,当初两家分家的时候,也是有商有量,她可没有强逼着褚慎画押按手印。
倒是褚慎当初搬走的时候,跟他大哥置气,失礼在先。所以姚氏想好了,若不是褚慎主动回来跟他兄嫂认错,自己绝没有主动上门的道理。
于是褚慎搬入城中开店,褚家长房倒是无人来扰。
不过褚家长房不来,那岳家却来人了。
岳娥虽然改嫁,可是嫁的乡绅年岁太大,自己的膝下一直无所出。而她的新夫婿汪生财亡妻的三个孩子,都是跟她相仿的年岁,自然难生什么母子之情。
岳娥虽然没有带大乔伊,却是心中惦念,总觉得褚家会因为她当初闹和离,给女儿气受。
后来她又听闻褚家分家,褚慎被尧氏算计,几乎是净身出户,暗自庆幸自己和离脱离得早,及时离开火坑之余,不禁又心疼起女儿来。
便三五不时回一趟娘家,叫自己的弟弟岳昆去接女儿回来。
岳昆再去时,发现褚家老宅房门紧闭。本以为一家子外出去了。可再去几次都是无人,才知褚慎带着一家老小搬到了城镇里去了。
岳娥一听,顿时放心不下,担心褚慎连同那小寡妇一起磋磨她的女儿,便赶着叫岳昆进城来看看。
第16章
这岳昆老早就看不起他的前任姐夫。
如今听人说是褚慎在城里替人看铺,做了掌柜,心下也是冷哼一声。
好好的庄户人家不做,吃不住种地耘田的苦楚,偏去做商,还是替别人看铺的,说好听些叫掌柜,其实不就是个伙计吗?
幸亏姐姐改嫁得早,不然说出去岂不是脸上无光!
于是这日,在姐姐岳娥的嘱咐下,趁着要去城镇里卖东西的功夫,岳昆赶了车,让自己的娘亲赵氏坐在马车上,一起去看看乔伊。
想着乔伊在后娘的手下,必定是吃不好的,那赵老太太又给外孙女带了一包老油炸的软糕。
因为岳昆事先听乡里说,褚慎在汇宝斋做事,便是沿着街市一路找来。
待到了汇宝斋的门外,只见店面修整的亮堂,描着金字的匾额高挂,从敞开的店门望进去,高高的货架上堆满了山货,而一整面的墙壁上,也挂满了各色皮毛。
只是因为卖的并非日常盐油,往来的客人并不多。
岳昆心内又是一阵冷笑,店面亮堂有何用?这等子没有主顾的买卖,看样子也是做不长!
于是扶着老娘下车之后,他便率先入门高喊:“褚慎可在?”
可是环顾一圈,并没有看到褚慎的身影,只见一个穿着淡杏色对襟小袄的小姑娘正坐在柜台上记账本。
那小姑娘生得倒是俊,淡淡的弯眉,一双大眼漾着柔光,却并不是岳昆的外甥女乔伊。
岳昆想了想,倒是记起这位应该就是那个寡妇的拖油瓶。
至于笑娘为何端坐在店铺前,还要从数学严重偏科的褚慎说起。
他虽然武艺高强,但体育特长生却不善管理账目,几次算错了账后,便让胡氏接手。
可惜胡氏也是跟褚慎半斤八两,小些的日常花销还行,钱额大了,就算得心慌气短了。
笑娘看娘亲算得手指都分不开瓣了,实在看不下眼,便替娘亲算了算盈余支出。
她虽然不会用算盘,可算数这种基础学科,只要不是天文数字,倒也好算。
这点账本,在常青藤大学管理系毕业的吴笑笑看来,真是小学级别的数学题。便是勾勾抹抹列着算式,就将账目梳拢整齐,到时候将草纸一撕,也了无痕迹。
一来二去,褚慎可算是找了个账房的先生,一到进货理账时,便让笑娘来顶。
他不用算这些个钱利,便是钻心在后园子新辟的武场子上教随风舞刀弄枪。
今日,笑娘又被继父褚慎捉来梳理账本。正算到一半,便看见乔伊的那位舅舅进来嚷嚷。
在店铺里整理货架子的董婆子可不认得这位前任的小舅子,只迎上去问:“客官可要买货?”
跟在岳昆后面的赵老太太不甚客气道:“我要来看我外孙女乔伊,叫褚慎带她过来。”
董婆子虽然只来了不到一个月,但是从嘴上无门的乔伊小姐嘴里,也大略知道了这家的人事复杂。
如今听这个乡下老太太自称是褚家二小姐的外祖母,心里顿时明白,这应该是东家之前的岳母。
只是这天底下,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规矩。既然东家前头的那位自己主动求去,便跟褚家毫无干系。
这平日里的,前家总是上门叨扰算怎么回事?
董婆子心内腹诽,却不敢做主,连忙会后宅先跟东家奶奶回话。
正巧乔伊在她的屋里头绣鞋面,一听外祖母和舅舅来看她,立刻从床上跳下来,趿拉着鞋赶着去见了。
胡氏也赶紧穿了鞋,去找褚慎。褚慎听了直皱眉,他正赤膊打桩,少不得要擦一擦汗,回屋换穿衣服再去见客。
再说这前面的店铺里,当董婆子走了后,便是留下笑娘和从后院赶过来的小丫鬟寒烟,跟二位来客大眼瞪小眼。
笑娘心知这二位非客非亲,又是来者不善气势汹汹的,倒也不用费心殷勤,只叫寒烟端了两杯茶盏招待下便是了。
接下来,她继续低头拢账,只等着继父过来坐镇,她再回到后宅里。
那赵老太太自从女儿出嫁后回来哭诉,便心里一百个瞧不上褚慎。如今她女儿岳娥改嫁得好,嫁入了体面的乡绅家中,那可是不用下地,有丫鬟婆子伺候的。
是以,她自觉自己也是有身份的,到哪里都是带着份矜持,自然瞧不上这店铺里奉上的茶盏,只板板地坐着,来回打量着店铺货架。
倒是岳昆话多,又看笑娘是个小姑娘,套些话来也不打紧。于是他毫不客气地问道:“你爹做这店的伙计,一个月有几多月钱?”
他问完话后,见笑娘头都不抬,也不答话,便不耐烦道:“嘿,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