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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此时,他说话的语调,配着他的笑着竟然有几分暖意,只是对上他的眼睛,就知道他还如往常没什么不同,依然是没正常人感情的屠夫。

“你一定想不到我看着他想到了什么,我在想若是我们老了,你也像他一般,牙齿掉的七零八落,说话含含糊糊,我一定不会不耐烦听你说话,你发出的任何声音,我都愿意听。”

“不可能的,沈屺春,若是我会活那么久,那时候我身边定然没有你,而若是我到老身边还是你,我应该早就死了。”

跟沈屺春单独相处这几日她已经觉得煎熬至极,又怎么可能跟他一起到老。

沈屺春神情不变:“我舍不得你死。”

“可在你身边我就不可能活。”余令淡淡地道,说完拿起了碗筷。

食不言寝不语,对她而言只要张口吃饭,就可以不必再回答沈屺春的问题。

“早朝因为礼部侍郎耽误了太多时辰,晌午又开了个小朝……”

余令住嘴了,但沈屺春依然絮絮叨叨地再说他今日都做了什么。

连午膳的菜色,他多吃了什么都告诉了她。

余令搁下了碗:“你嫌礼部侍郎啰嗦,但你现在与他有何异,你若是想说话,这楼里无数的姑娘愿意听你说。”

“可我只想说与你听。”

沈屺春还从未这样巨细靡遗地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过别人,被余令打断还觉得有几分意犹未尽。

“可我不想听。”

余令冷冷瞧着沈屺春,眼里像是含了冰。

“你也不想我每日见你,可我都来了。”沈屺春笑容满面,余令对他的厌弃,就像是滋养他生命的养分。

余令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她想起了在满庭芳的时候,那些人说沈屺春放的话。

谁碰她他就砍断那人的四肢,说起来她还要谢谢沈屺春,让她不必应付其他羞辱。

只是这声谢她说不出口,而且也不愿存在心里。

“沈屺春,你若是有善心,可不可以放我离开?”

余令知道自己该摆出求人的态度,但她却觉得她这话,沈屺春同意的可能性近乎无,所以不想故作可怜神态,招他嗤笑。

“令儿,你知道的,我对你现在的感情,除非我死不然我怎么舍得每日见不着你。”

沈屺春每当对她表达情感的时候,眼神总是痴迷,眼眸浓郁的黑,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铺天盖地,想要把她掩埋吞灭。

今日余令唯一感到庆幸的是,沈屺春吃了晚膳,没再水月楼留多久,他的属下就敲门唤他离开。

不管他是公事还是何等事,她总算不用再重复昨夜的一切。

只是到了半夜,她睡得昏昏沉沉,总觉有人覆在了她的身上,舔舐她的脸颊,粗糙的舌头就像是某种动物。

舔够了他卷缩在她的脚边,心满意足的抱住了她的腿。

像是梦,但这个梦除了模糊的感触却没有任何内容。

余令一觉醒来她脚边什么都没有,仍然觉着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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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沈屺春那日被叫走,接连几日都没到水月楼,倒是谢沣日日到水月楼点卯,不止叫素梨作陪,偶尔还会叫上楼里的其他姑娘左拥右抱。

桃红贪他英俊,主动去满庭芳陪几杯酒,得了赏钱立刻买了根金簪在余令的面前晃荡。

瞧见余令神色淡淡,桃红觉得没趣,但又忍不住想刺她几句:“听说那几位爷跟你是熟识,你怎么也不去陪着吃杯酒,我只得一只金簪,要是换做你去估计能得三四支。”

桃红得意洋洋,侧着头让余令能更清晰地看到她乌发上梅花垂珠赤金簪。

她有时也觉得自己无聊的很,非要寻余令说话,但就是奇了怪了,若是每日不刺余令两句就觉得少了什么。

就连楼里谁提起余令,她都会不漏地凑上去听上两句。

总想听听别人嘴里是怎么嘲讽余令,在别人眼里余令是个什么样的傻东西。

“若是你提前与他说了我跟你有仇,恐怕就得不了这簪。”

余令瞧了她这簪子一眼,“你不会是骗了他们,说你与我有交情?”

余令不冷不热的语气气的桃红跳脚:“我还需要扯你的旗,才能得赏?”

“这就要问你了。”

“昙月你这是多大脸,我连提都没提你一句,我桃红怎么可能要与你攀扯上关系,才能得到爷们的银子。”

话虽然是那么说,她没提,但席上其他姑娘却提了,说她们一同进的水月楼,平素有些来往。

对上余令似笑非笑的神态,桃红重重一哼:“下次我就提一提你,看看那位谢爷会不会把我的簪子收了去。”

“逞一时意气对你有什么好处,若是结果丢人了,你又能找谁去哭。”

“我看你是怕我提起你的事吧?”

桃红见自己说完,余令哑然,笑的更加得意:“我偏要提你,说你有多讨人厌,看看那些爷会不会朝我发气。”

余令轻笑:“随你。”

余令少笑,笑起来表情也是清清淡淡,仿佛是有什么巨石狠狠压在她的身上,桃红看着她这个笑就觉得烦闷。

桃红走后,余令忍不住又打开了菩萨底座。

纸笺依然只有那两张,自从沈屺春出现之后,谢辞非没再继续给她送任何信件。

想到那日听到的话,若是沈屺春派人守在了水月楼,他不送信估计是怕被沈屺春发现?

点了烛火,余令把两张纸烧成了灰,怎么藏都没有化成灰来的安全。

只不过没了信,余令心空了半晌,仿佛信纸上的话也随着黑灰烟消云散,像是没存在过。

往常她心里没底的时候了,喜欢用绘画来让心情平静,余令看向彩蝶给她准备的笔与纸。

她分明已经与她说过,说她不会在水月楼里作画,彩蝶还是多此一举的收起了桌上的琴棋,换上了笔墨纸砚。

青竹做的笔触感粗粝,画笔的用的是灰兔毛,算不上什么好笔,但她握着那刻,看着白纸脑海里平白冒出了不少的画面。

落笔下去,一张纸片刻就被填上了杂乱的笔墨印记。

粗细不同的线条在宣纸上交织,顿笔点像是花又像是无意撒上的墨点,余令停笔的时候怔愣半晌,这画恐怕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看懂她在画什么。

她曾想过锦衣玉食乃至她的尊严都是家族给的,余家出事她的所有东西被收回被践踏都在情理之中,可画是她与生俱来,独属于她最珍贵的东西。

她不想在水月楼里作画,因为她不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被玷污。

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连画也不可能独立于家族存在,锦衣玉食时她画的画是风光霁月,万物有灵,没了余家她的画也见不着光了。

彩蝶进屋送茶的时候,见着余令站在桌前,手里还提着笔,惊喜地道:“姑娘你画画了啊!早知道我就不跑出去了,应该在屋里给你磨墨。”

“砚里本就有墨。”

“那我也应该侍奉左右……姑娘你画的真好。”

彩蝶凑到了桌前,眼睛发光地道。

“你看得懂?”

被余令一问,彩蝶转了转头,仔细地看了一遍放在桌上的画纸:“大伙都说我傻兮兮的,我看不懂姑娘的画正常的很。”

余令被她逗得发笑:“不,任谁都看不懂。”

“那姑娘看得懂吗?”

余令看着纸上勾勒的线条:“我的画我自然看得懂。”

“姑娘看得懂就好了。”

彩蝶小心翼翼地把画纸吹干,用镇纸压好:“姑娘今日也要出去走走吗?”

余令点头。

这几日,她每日都会出去走动,等到入夜热闹时回屋。

“昨日下了雨,林子里的竹椅都湿了。”彩蝶可惜地道,“不如去池边坐一坐?”

余令没什么意见。

水月楼的池叫月幽池,池边种了大片海棠,水面荡漾深粉花瓣,偶有柳枝掀起涟漪。

“这里到处都是半透的软纱?”

看着水榭围着的一层层绯色软纱,余令扭头问彩蝶道。

水月楼的屋子能没门扉的就不装门,全都是半透的纱,姹紫嫣红各色都有。

“这般漂亮吧,而且有些客人不知轻重,到处是纱也能让人听到个响,免得出了事我们都不晓得。”

两人一同坐在水榭里,余令看着水面,而彩蝶撑着脑袋打瞌睡。

有人把彩蝶叫走,余令依然坐在原处,直至面前被黑影遮住,余令汗毛竖立,抬眸却松开了口气。

来人穿着宝蓝色圆领袍子,一双桃花眼,面相三分风流,是谢沣,不是沈屺春。

“你以为是谁,吓成这个样子。”

谢沣语调轻松打趣,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余令的身份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这里也不是水月楼。

“我以为谢二哥你会过段日子才有机会见我一面。”

余令面色沉静,谢沣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变得沉稳了起来。

“你受苦了……我说的那些话恐怕传到你的耳中了吧?”

不是传而是亲耳听见,只不过那些话不是对她亲口说,她自然只会信一半。

余令摇了摇头:“谢二哥来是想对我说什么?”

“你瘦了。”

谢沣上下打量余令,目光痛惜,“我算是看着你跟长文一起长大,对我来说你就跟我妹妹无异,是我无能救不了你,任你被姓沈的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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