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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面无表情地转过脸,一口饮尽茶水。谁稀罕!
周涵衍本就坐得近,听到承礼说话噗嗤一声笑出声儿来。他伸着脖子去看陆承礼,方才进来没注意,这时候才发觉周和以身边还坐着个人:“这位是?”
陆承礼也歪着脑袋看他,却没有开口。
周和以瞥了眼陆承礼,回答得毫无灵魂:“长安的义兄。”
“长安是谁?”
上首的周修远余光一直留意着这边,闻言举着杯道:“姑祖母找回来的亲孙女。听说是改了名,叫长安。”
周涵衍恍然地点头:“看来咱们来的不是时候,不知这表妹生的如何?啊,方才应当先去见一见这表妹的……”
周和以一听他说这话,眉头就蹙起来。
若说他这十六皇兄本身无大毛病,单就一条有些碍眼,十分好美人。年纪轻轻不过弱冠之年,正妃侧妃一样不缺,身边稍有些姿色的宫女却都被他沾过。关于这点,明德帝也曾斥责过他,但他就是死性不改。
“你若是想见,一会儿去送个见面礼便是。”毕竟自小一道长大,周德泽对这养在自家母妃膝下的弟弟,还是有几分疼爱的。
周和以握着杯盏的手一顿,就听周德泽继续道:“这次来这儿也是为了恭贺长公主祖孙团聚,咱们做表兄的,哪里能少了见面礼。”
“说得有理。”上首的周修远也点了头。巴巴赶过来给个民间认回来表妹送见面礼什么的,是没什么必要。只是来都来了,长公主那里该周道的,必然要周道一些。毕竟这姑祖母在他们父皇心中的地位,可并非一般人能轻易比肩的。
他一锤定音,这事儿便定下了。
周和以嘴角的笑意淡下来,缓缓地抬起眼帘看向周修远。
周修远面上挂着矜持的笑意,见他神色变了,稍一想,也明白为何。十九与姜家孙女之间是有娃娃亲的。之前是那位才女姜怡宁,如今这亲孙女变了,十九的未婚妻十之八.九也会变。他们态度这般轻慢,十九心里铁定不痛快。
只是,他不痛快了,周修远心里才觉得痛快。
周修远垂下眼帘遮住眼底幽幽的恶意,嫉恨算不上,毕竟相差了十岁多。但是这自小就占尽了便宜和宠爱的弟弟,看他吃瘪,当真是一件令人心中畅快的事儿。
这般想着,周修远忽然想去见一见这个叫长安的姑娘。多大来着?十四岁?
低头啜了一口酒水,他眼神幽幽。
而下面的周和以,手中的杯盏已经放下去。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放在案面。修长的手指虚虚垫在案桌上哒哒地敲。
其实上辈子被罗秀暗杀,他知,这背后少不了周修远的手笔。怨恨不至于,生在皇家,他早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况且看在这三哥登基之后励精图治,百姓安吉乐业。短短十几年,开创了大盛史上第一个盛世的份上,他这辈子便没打算动他的帝位。
不得不说,单周修远这个人,当真令人无法喜欢。
且不说男宾这边刀光剑影,长安这边也没和谐多少。因为有十六皇子在,方才几位殿下来见长公主时,长公主便没叫长安和姜怡宁露面。长安佛系,没想一定要去见这几个贵人,所以没见就没见吧,得了长公主的口信儿就回宴上安心坐下。
姜怡宁却不一样,她巴巴等着长公主叫她去见礼,陡然一听不用去,憋屈得眼睛都红了。
为什么就因为长安没去见成,所以她也不用去了!
长公主这般偏颇的行径,未免太过分了!为何不让她见?她如今的身份不配见吗?姜怡宁有些受不了这个落差,若是一开始没享受到被捧上天的宠爱,她也不会这般耐不住。此时想着这个三殿下往后就是登顶帝位的那个人!
她这心口,仿佛有一团火再烧。
若是以前,姜怡宁或许还矜持克制一下,比如嫌弃这些人早有正妃什么的。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陈二花这贱人早早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她不是郡主也没了婚约。溧阳王妃做不成,难道未来皇帝的侧妃还不允许她想一想么?
越是这般想,姜怡宁越觉得煎熬,此时端坐宴席之上只觉得坐立难安。
须臾,她站起来,悄悄从角门出去了。
长安瞥了她的背影好几眼,眉头微微蹙起了。既然已经是姜家姑娘,长安自然要尽到一个姜家姑娘的责任。众宾云集的今日,可不能闹出什么笑话。
想了想,她指了身边伺候的一个小丫鬟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更~~~
☆、第三十二章
为了能叫长安在京中贵女圈子交到好友, 长公主特意将宴设了三处。一处是周和以在招呼的男宾, 一处是长安与姜怡宁领着的年轻姑娘的宴席, 一处是长公主与京城老夫人们的。
长公主不愿挪动, 就领着京城老封君们在长公主的院子里开宴。男宾与年轻姑娘的席面则设后院的竹林里, 说是花厅, 其实就是临时用花木搭建出来的篷子而已。男宾与女眷之间,隔一排湘妃竹。若仔细去听的话, 彼此都能听得见对方说话。
姜怡宁走出花厅, 沿着假山旁的小路就绕到竹林旁的湖中凉亭去。
竹林的旁边有一处人工湖, 大约一个足球场大小。
说来也是大长公主, 否则别人是没这么大的府邸。湖里养了少许睡莲和一些品种十分金贵的锦鲤。湖中心的这凉亭,正好与男宾席那边是隔湖相望的。若从男宾席斜望出去,不止是湖中凉亭,后院的整个庭中的景致都一览无遗。
一阵夏风拂过水面, 吹得凉亭四面的纱幔轻轻飞舞。庭中挂着的风铃,叮叮作响。姜怡宁莲步轻摇地在穿过拱桥回廊, 走进了凉亭。
一身湖蓝的流仙裙, 她腰肢掐得极细,裙摆随她走动在随风飞扬。说来, 姜怡宁是很会上妆的, 本身若有三分颜色, 她凭一双巧手能画出七分的美貌来。虽比不上长安美妆博主的实力,却也算少有的美妆大佬了。此时她妆容清淡,却又不失点睛之笔。站在亭子中央, 俨然不甚落入人间不染尘俗的神仙妃子。
周涵衍虽然随周修远周德泽一道来,其实对政务是一窍不通的。此时听周修远与在座几位老大人们谈论时政,便有些打瞌睡。正四下里漫漫发着呆,猝不及防扫到凉亭中仿佛随风飞走的姜怡宁,顿时满目的惊艳。
陆承礼吃饱了有些无所事事,见他眼睛突然放光,伸着脖子凑过来:“你在看什么?”
周涵衍正看得出神,冷不丁被陆承礼给惊出了一身汗。
他倏地回过头就怒目而视。
陆承礼被吓一哆嗦,可怜巴巴地躲到周和以的身后去。
周和以见状一眼扫过来,周涵衍顿时讪讪。他挠挠脸颊,很是没脾气地嘀咕:“那什么,我这不是被吓一跳嘛……”
“陆承礼心志不全,心性单纯。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十六皇兄莫怪。”周和以撕掉畏缩地巴在自己身上陆承礼,淡淡道。
周涵衍心里嘀咕了周和以一句不好惹,又转头看向凉亭。
凉亭里的那个姑娘还在,此时正拿着一把鱼食往池子里洒。素手纤纤,骨质均匀纤细,挥洒间,可见动作之柔美优雅。周涵衍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只觉得这姑娘举手投足之间那股风韵,勾得他眼睛都舍不得眨动。
他这幅呆相哪里能逃得过周家几兄弟的眼睛?周德泽不由的头疼。十六这好色的毛病什么时候犯不好?非得在这个时候丢人。
于是捻起碟中一枚花生,黑着脸就往周涵衍的脑门上砸。
周修远也面色不愉,一双凌厉的凤眸幽沉沉的。
周涵衍被他看一眼,立即就收回眼睛。别的人都好惹,周修远也不能惹。虽说收起了轻浮的做派,周涵衍想着亭中美人还是有些心痒痒。想起方才周和以说陆承礼心志不全,于是戳了戳低头玩铃铛的陆承礼。
陆承礼偏头,警惕地看着他。
周涵衍拄着唇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冲他招手。
陆承礼犹豫了一下,把耳朵俯过去。就听他压低了声音问:“你看到斜对方那凉亭没有?里头喂鱼的那姑娘,你可识得?”
陆承礼顺着他的指使看过去,眨了眨眼睛:“姜怡宁。”
“嗯?”周涵衍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姜怡宁他不是没见过,两年前她还曾被皇后接进宫小住过。周涵衍于是又瞄过去一眼,眉眼中好似有点像又有点不像,但比起小时候麻杆一样的豆芽菜,漂亮不知多少倍,“当真是姜怡宁?”
陆承礼点头道,“丑八怪。”
在陆大傻子的心目中,长安最好看。除了长安以外的其他人都是丑八怪。周和以跟他们坐一起,自然听得见。抬眼看过去,姜怡宁还在仪态万千地喂鱼。忆起方才在二门处,姜怡宁拦他之事,此时眉头不由地挑起来。
姜怡宁这是要作甚?
要做什么?
自然是为自己的未来,豁出去。姜怡宁心中又躁又恼,若非没人为她筹谋,她哪里用得着这般掉价之事?姜怡宁喂了半天鱼,只觉得白嫩的手背都快被烈阳晒疼了,不禁满腹怨气。
若是她穿得不是姜怡宁,而是陈二花就好了。是陈二花,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郡主,她不仅拥有与溧阳王名正言顺的婚约,还有旁人想象不出的美貌,根本不必宴上折腾这些来求取关注。
可惜她不是姜长安,她是姜怡宁。
上辈子是个平凡的语文教师就算了,这辈子,她决不甘心还当个平凡人。她姜怡宁能诗善赋,满腹经纶。拥有这个时代女性所完全不具备的胸怀,智慧以及眼光,为何要将就自己去跟个平凡的男人过一生?
她不愿意。
这般一想,她洒鱼食的姿势更柔美。
周和以冷眼瞧着,不仅他看过去,密切注视着几位皇子脸色的在座之人都注意到了。此时顺着陆承礼的目光看过去,也是满目的惊艳。
周修远端着酒杯的手一滞,侧耳小声问周德泽:“认识?哪家的姑娘?”
周德泽摇摇头:“……能这般自在地走动,应当是姜家的姑娘吧。听说长公主将两个姑娘都留下了,就是不知这位是哪一个。”
周修远低头将杯盏的酒水一饮而尽,心道,姿色不错。不过姿色如何,以他目前的情况来说,是沾不得的。安王府一正妃两侧妃的位置都满了,大长公主的亲孙女养孙女,无论哪一个都不可能去他的后院做妾。
又瞥过去一眼,周修远留意着周和以凝重的神态,嘴角勾了起来。
周和以的心情,很是复杂
他冷眼看亭中折腾的姜怡宁,一时间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又有种被侮辱了的荒谬感。姜氏上辈子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哪怕他再不喜她的性子,却也给了极大尊重的嫡妻。这辈子在长安没被找回之前,也顶着他未婚妻的名头招摇了十四年。姜怡宁此时的一举一动,连累他也被落了脸面。
他嘭地一声放下了杯盏,正准备出去唤了下人去告知长公主。就看到湖中亭的回廊上又出现了几个姑娘。是长安和沈家的三个姑娘。
长安此时一身白底儿裙摆撒粉色桃花的半身长裙,上一件窄袖短褂。与绣花同色的丝带束腰,头上金冠已经换成白玉冠。她举着一把绣花伞,急色匆匆地就穿过了回廊往湖中亭去,阳光下,她整个人在发光,仿佛一个仓促从天宫奔下来的神女。
当真是每一处都妙到骨子里……
沈家的三姑娘以及姜怡宁几个,一时间都被她衬得黯然失色。
周和以心中骤然一凛,眼神凌厉地看向上首。
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周修远周德泽在内,眼睛都直了。陆承礼倏地从位子上站起来,周和以捂着额头立即看过去,眼神微利:“你去哪儿?”
“长安来了,”陆承礼还记得长安交代过他人多时不能唤娘子,“我要送花给她。”
“长安?哪个是长安?”周涵衍心口怦怦跳,一把抓住陆承礼的胳膊,“白裙子的?还是湖中亭蓝裙子那个?”
陆承礼才不会跟别人说长安的事,甩开他的手就走。
周和以只觉得额头突突地跳,居然就这般直愣愣地撞过来?虽说还晓得带了几个姑娘同行,但这般花枝招展的模样,跟没带又有何区别?
陈二花这个女人!陈二花这个二愣子!!
王爷也不知为何不舒服,耐着性子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在座男人的眼神都碍眼极了。
长安丝毫不知男宾这边的热闹,进了凉亭就严厉地盯着姜怡宁。她会出现在这里,外人不知缘由,长安却一清二楚。这凉亭的斜对方,就是男宾席。被看穿了的姜怡宁靠着栏杆,面上镇定,袖笼里的手却已经掐进了手心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顾忌着外人在,长安还想给她留个体面,没把话说透。
姜怡宁偏过脸,目光泛泛地盯着亭子的石桌,显得很无辜:“酒水饮多了,有些上头,出来吹吹风。”
长安点点头:“吹了半个时辰的风,想必姐姐也吹够了。方才张家的姐姐和李家的姐姐在寻你,若是姐姐不忙,尽早回来如何?”
“自然,”有长安在,她的打算也泡汤了,“我这就回。”
说罢她一牵裙摆,款款地走出了凉亭。
沈星月看着她的背影,摸着下巴嘀咕:“这六月的天儿,湖中亭子里又没什么风。把手伸出烈日下喂个半个时辰的鱼,她都不觉得晒吗?”
姜怡宁优雅的背影倏地一僵,沈星雨没忍住,暗暗给沈星月的腰狠狠一掐。
沈星月脸一僵,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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