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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南回程往港口的时候被交警拦住了,还差最后一道主干就近了,迦南不想理,可交警的锲而不舍不是一般能躲,这条路开下去也不好避,反而会引到港口。
于是她停下来,难得的好脾气,老老实实记过交罚款,做登记的时候,发现这辆车的信息与她提供的不符,正要近一步的盘问,迦南突然身子斜着往地上摔,强行稳住后踉跄了几步,跌撞到对面人的身上。对方一愣,手上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都僵滞。
腹部,一顶冷硬的枪口正对准着软处。
迦南的动作流畅迅速,根本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她一刻也不想耽搁。男人被她袭倒在地。她拔了他身上的通讯设备,扔进不远处的绿化丛,人和车她顾不了这么多。
而后转身进车,扬长而去。
逐渐驶近港口,迦南越涌上一股不祥预感。
车速提至最大。
脑际的窗外景象呼哧而过,剪碎她那颗越滚越烫的心。
预感令她不安。
*
自称为伍哥手下的小头目被许应劫持上了船,出于安全起见,他挑出手下几个人跟着,同时,许应只能一个人上船。
许应没那么多劲跟他掰扯,人在他手上,总得来的说大局也是在他手上,也就准了。
船上自然也是有许应的人,准确来讲是舒檀一手带出来的人,都不简单。
舒檀在识别和他类似的人以及如何培训对方成为更狠更强大的人这件事情上,有与众不同的精准嗅觉。
除了船上船员一类,他们自己的人手虽只寥寥几人,对付这群小喽啰足够。
可许应还是低估了秘密行动组织肯下的手笔,他们要做出阻拦,也不是泄露出去消息只让几个混混级别的人物出来搅场这么简单。
船上桅杆挂有高瓦数的照明灯,顶部又亮有能照亮整座甲板的投光。与岸上的环境光线不同。许应能够将眼前人的情绪看得很清晰。
他们的眼神随时准备着向他进攻,而不是忌惮,甚至对他手上这个人都不会投以视线。
目标是他,而不是他自以为的挟持住的这个。
许应的视线一一扫过这几张脸,最终停在一个从未曾抬起视线看他的人上。
一起上船的共五人,站在前列的叁人,后面还跟着两个气势不雄盛的。
只有那一个人,气场陈定,视线懒得交待在他身上。
这不是害怕的表现,这是无畏,且蓄谋已久。
许应丢开手里的人,直直地叫住那道沉默而又冷煞的身影,“伍哥,是吧?”
周围人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朝那个人望去,视线敬畏而克制。
许应便知道,没叫错。
果不其然。
对方也没再藏着掖着,好似突然被认出来,其实并不是他的有意为之,而是被人忽略,他也不怎么在意。
咧出笑,粗粝的嗓线:“叫我?”
许应不跟他演,视线朝船下仓促扫了一眼,抬手去摆弄另一只手上尚且完整无损的袖口,看似漫不经心地,将那把小巧的匕首藏进去。
伍哥从几人中站出来,旁人主动给他让道。
没等许应手上的动作结束,伍哥的手在充足的光线下摊开手,下巴努了努。
“拿来。”
许应没配合,对方也不等,直接夺。
正要交手,伍哥倏地笑了,是那种赤裸裸地嘲笑,好似今夜演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许应皱眉。
“舒檀什么时候变了一张脸我都不知道?”伍哥阴恻恻得盯着他的脸,话里都是玩味。
许应顿时察觉不妙,暂不能判断眼前这个伍哥的真实立场,可无论如何这个险他不能冒,立即挡出胳膊挥向对方的脸,扫腿、砸拳,都被躲掉了。没等他再抽出匕首,伍哥已经拔枪对准了他的致命处。
他说,“你要是舒檀我还不会杀你,可惜了,你不是。就必须死。”
一道嘶啸的枪声划开深沉的夜海平面。
很快跟着响起更多的枪声。
许应捂着胸膛差一点就命中心脏的血窟窿,侧身躲掉第二枪。
“林武,”他吼,“你现在杀了我,就等于亲手杀了赵琳。”
林武一顿,不可思议状。
先是环顾了一周自己手下的人,从他们脸上没有得到他当即想要的态度,也没来得及等了,朝许应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提起,“你再说一遍。”
许应知道他听清楚了,也不介意再配合一回:“我说,你母亲,在我手上。”
对方不信。
许应看得出来,沉声道“不止是你,你对家的也在我手上。”说完,他笑了声。
胜利者的自嘲一笑。
每个人都有弱处,揪住这个柔软的部位,攻其要害。
哪怕最鄙夷,也永远不可否认,暴力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许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播出一个号码,手上的血瞬间染满了屏幕,但丝毫不影响声音传来。
只一声。立刻被挂断。
许应无声地等眼前人反应过来。
林武龇牙腥眼,朝许应怒哮:“你他妈是谁。”
许应扯开他的手,手掌撑住地面,起身。
没答。
是谁,往往也都不重要。
“你现在怎么带人离开的,我就怎么把人给你送回去。”许应漆黑的瞳眸盯着甲板,身上的枪伤并没有给他带来过多身体上的负重,而是,他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做。
林武也站直了身躯,刘海斜在额前被海风吹拨,部分遮盖住眼睛。
“今晚你走不掉。”他警告道。
许应:“这是我的事。”
他又补了一句:“我说到做到。”
林武明白了,收了枪,带着手下人往船下走。只是还没等人完全踏在地面,枪声再度响起。
林武应声倒地,被众人围着,没有人再顾得上其他,热血上头,拔枪对峙,炸开一股不你死就是我火的架势。
枪声混响,划裂海平面与夜幕。
确认不了开枪的方位,许应立即让手下的人上船,同时让消息给到船长室准备离岸。
*
迦南赶到的时候,那辆船已经开出一段距离,通身燃烧的火光照亮了半座港口。窜动的火苗在她的眼里不断攀升、炸裂。
空气里飘来浓烟和刺鼻的燃油味,夹杂着清晰可辨的血腥味。
火势凶悍强劲,不像是在一瞬间猛然燃起的。
迦南恍若情景复原到了当年那场大火。
以及那躯血淋淋的身体。
她未做多想,从岸边围栏翻出,跳进一艘小艇,视线锁在那艘火船,手中的动作慌乱急切,指头都是抖的。
艇太旧,又或者是压根就已经是废弃了的。她再怎么努力,它都一动不动。
不能再等。
她索性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
御寒的外套成为累赘,在她下车的时候就已经被脱了丢了。
已是深秋,海水凉得彻骨。
迦南在海水里看到数多滑动着四肢的身影,她加速游过去,抓住一个人,逮出水面,脸上盖满咸腥的海水和凌乱的发丝。
“许应人在哪?”嗓子被浸泡得发涩。
对方也惊恐,出于求生的本能大家跳船四处逃,根本不再认得谁是谁。
“我没看到。谁知道啊。保命要紧别管了。”
说完就推开她的桎梏,发了狂地往岸边游。
迦南怔了两秒,那艘燃烧的船如她此时心情。焚烧的速度不可自制。
但她没允许自己耽误更久。
随即又重新潜入海中。
抓住她找到的每一个人,都问,都确认,许应呢?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也有人说,中了枪,没下得来船。
有的人更直白地说,死了。
众人如鱼群散逃,很快就没了多少人影。
只迦南还在不知疲倦地找寻。
她想,许应受了伤,那她可以往血腥味浓郁的水域去找。只是越往下,她也觉得身体不堪重负。频繁需要浮出水面换气。
已数不清她到底循环往返了多少趟。
其中也真实抱住过被火烧灼而又被海水冲泡的尸体,好在,都不是他。
失望、希望,是最折磨人的一对孪生兄弟。
予人极致的两端,拉着扯着,即使是痛苦,竟也恰巧维持住某种平衡。
终于。
她在下沉的肉体中找到了许应。
他和她前面拥抱过、满怀过希望的尸体近乎一样,毫无生气,感受不到呼吸,生命征兆为零。
她抱住他,血水在四周扩散。拨开沉甸甸的水,拖着他往上。
距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
迦南手脚颤抖,也在发软,指尖碰触在许应冰冷的肌肤上,也察不出任何关于他和她的知觉。
她拽着他沉重的身躯往岸边游,但又过于吃力,四肢也不听从使唤,竟让他失手滑落,又沉进水中。她忙去找,脚剧烈地抽筋,像被人在水下拖住她的腿,艰难地驱动。
抓住许应一点点下降的身体,克服身体上的负重,重新将他带出水面。
迦南将许应的手绕在肩头,这次她决定咬牙一鼓作气,决定不能再让他沉下去。
四百多米的距离,用上了这辈子迦南最大的力气。
靠岸的时候,迦南浑身泄力,瘫在许应身上。呼吸都成了一件耗费力气的事情。
她清楚,还不行。
她立马支起自己,去探许应的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
俯身听他胸腔的跳动,甚微。可也松她一口气。
一颗心都系在了许应身上,以至于她没有发现在燃烧的船体附近有两艘捞救的游艇,上面已经坐满,还有单独的一艘,是空着的,只坐了两个人,正在极力搜救。
有人靠近的时候,迦南正在渡呼吸给许应。每一个动作都不敢怠慢,也不容闪失。
脚步声逐渐密集,在两人身侧停下。
一只手拦住她的手臂,止住了她的动作。
迦南知道有人来,但她不允许自己分神分心,所以慢慢回过头来看清楚眼前人的时候,视线还是茫然焦灼的。
对面知道她,也叫了她的名字。
可她不认识眼前这张脸。
对方说,“迦南,把他交给我们。”
迦南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许应身上,以至于此时出现任何一个有正常行动能力的人都能干涉她,想挣开却力不从心。
“滚。”她嘶声低吼。
男人看了眼许应的状态,也觉得这个时候跟她沟通不是良策,便扯着迦南的手臂将她拖离许应的身体,示意自己身后跟来的人,将许应带离。
“…….干什么?”迦南要拦,嗓音嘶哑。
男人用力拽住她,她不准,手骨被拉扯出脆骨错位的声响。
许应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带走。
她双手都被禁锢住,也无从有自己下手的机会。
见许应被妥善转移。
男人终于也缓下两分神色,似也有于心不忍,但未过多地表露,时间紧迫,得赶紧离开。
他抽出一副镣铐,不费吹灰之力拷住迦南,“迦南,我叫谢尧。”
“一直没机会跟你说过声谢谢。”
“你也许不知道我。但我以姓名起誓,我不会害邬慈,和你。”
手铐的另一端被扣合在铁栏杆上,谢尧没去看迦南的眼睛,避开她的情绪,心能一狠到底。
随后,转身。
在走出两步后,谢尧脱下羊绒外套,折回来披在迦南身上。
最后,开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