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名钓愉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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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他好像穿帮了。
这本来也怪不得他,他是个男的,下意识把喜欢自己的同性恋定义成男性,本来也没问题。但归根结底主要原因还是在他,因为他撒了谎,说自己是女孩子。
方颂愉看见“钟”给他的台阶,拔脚就往台阶下面跑,恨不得逃进什么地道里,别人都看不见他才好。
尽管他知道这样鸵鸟的心态并不对。
方颂愉回复道:“对对对,手机输入法自动生成的,没注意,哈哈。”
可是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一旦意识到自己在主动骗无辜者,就很难在谎言里游刃有余。说谎的第一要义并不在于谎言有多么符合逻辑、臻于至善,而在于胆大自信。正常人说话尚且还会自相矛盾,但正常人绝不会怀疑自己的话是处心积虑捏造的谎言。只有心存犹疑的骗子,颤抖着说的谎,才会被看出来。
方颂愉现在就是被架在良心的油锅上烤的那个心存犹疑的骗子。他说的谎尚且不能使自己信服,又遑论对方呢。
他一咬牙,心想,就这样吧,坦诚了吧,他讨厌瞻前顾后,也讨厌犹豫不决。反正他们现实生活里也不认识,就算对方把他大骂一顿,然后拉黑,好像也不会怎么样。不要让谎言继续下去了。错误早日终结,就早一日结束对他的心灵审判。
方颂愉打出几个字:“你有空吗?方便接电话吗?”
过了大概五分钟,“钟”回复道:“刚刚不是才打完吗?又要打电话啊……你等我五分钟。”
“现在可以了。”“钟”说。
方颂愉把语音电话拨了过去,这次他没有开变声器,他做好了被对方破口大骂的准备,仍然想把事情终结,就在现在。
作者有话说:
钟:你说的这个朋友好像是我,好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先给你发个省略号吧。
第15章
“等我五分钟。”“钟”回复他,“很快就好。”
方颂愉在这五分钟里想好了无穷的应对手段。道歉是单方面行为,他并没有想要强求对方接受自己的道歉,如果对方骂他,他可以道完歉直接删除好友,免得再生事端。
“钟”说:“好了,现在可以了,你是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这是一个由“钟”主动拨过来的电话。方颂愉握着手机,鼓起勇气,把话一次性说干净。
“其实我并不是女孩子。”方颂愉这次没有开变声器,用的本音,句与句之间尽量不留缝隙,不给对方口吐脏话的机会,“之前把你认成了我要整蛊的对象,前不久刚发现自己认错人了,我是个男生……对不起,打扰你这么久,为破坏了你的生活而感到抱歉,但是我不是故意的。这之后我不会再跟你联系,也不会再打扰你平静的生活了,会消失得干干净净……真的很不好意思。”
心虚作祟,对方好像说了点什么,但方颂愉没听清,就挂断了。冥冥之中他老觉得对方要骂他,于是直接删除了好友。
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至此方颂愉松了一口气,就是心头老突突地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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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方颂愉在教室里上水课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来自陌生人,里面是他的一张十五岁的时候一张穿女式校服的照片,没有戴假发,坐在床上,表情很害羞。
照片像素很低,看上去是用七八年前那种按键手机偷拍的。
方颂愉翻了个白眼,直接把电话号码拉黑。
过了两天,又有一个新的手机号骚扰他,这次不再给他发照片了,而是文字消息。
“你十五岁的时候真的很清纯哎。”
“我现在真是后悔了,当时没把你搞到手。”
“那个时候你多听话。”
在课上,方颂愉不能有过度的言行,甚至不能发自肺腑地对手机表演国家级传统艺能之国骂,只能攥紧了手机。
他知道对方是谁,也知道对方的意图。对方越是想他恼羞成怒,看他被耍得团团转的可怜样子,来满足那个人的癖好,他就越不想做给对方看,偏不遂对方的意。
一张破照片就想要挟他?做梦。前半截人生方颂愉从来没有低下过头,哪怕是他爸用断生活费作为谈判筹码,他也从来没有服过软。
气不过,方颂愉这次在拉黑前回了一句。
“傻逼。”
然而几天后骚扰短信变本加厉。
“你终于肯回我消息了。”
“搞来你电话号码费了我好大劲。”
“你肯定觉得不就是张照片吗也没什么对吧?”
“这次给你一个选择,加我微信,不然赶明你们学校就会知道,十五岁的前学生会副主席,穿着女装勾引高中班长,被迫转学。”
“小愉,你会听话的,对不对?”
听你大爷的话,傻逼。
方颂愉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发白,下三滥的手段,傻逼玩意,阴魂不散。
手机滴滴一声,陌生号码发来了对方的微信号,并且特意给他注明了一个时间期限。
“三天哦,小愉,我就等你三天,你可千万想清楚了,别做傻事,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方颂愉有那么一瞬间想跟对方鱼死网破,打个电话过去逼对方说出自己干的恶心事然后录音在论坛上匿名发布。但前途二字像一支穿云箭,正中他的软肋。他虽然拿到了保研资格,但没到领取通知书那天,远谈不上板上钉钉……这期间如果出了什么事,保研资格照样会被取消。
他赌不起。对方费尽了心机算好他还不了手。
操他大爷的傻逼东西。
一腔邪火堵在胸口,方颂愉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拖动了座椅,同样在办公室帮忙的师姐抬头看他,问:“你怎么了?”
他没办法解释,只能维持着表面上的笑容,不让师姐察觉他的异样,说:“累了,出去走走,换换气。”
师姐不疑有他:“好,你去吧。”
一出了办公室门,方颂愉直接拨通陌生号码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接通的瞬间,方颂愉直接开骂:“周楚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小愉生气了?”周楚然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然而这只让方颂愉感到愈发愤怒起来,“那天在酒吧你耍了我不给我微信,后来在电影院又找朋友打掩护,你总是不肯就范,我只好用点别的方法了。只是想和老同学恢复一下联络,谁让你总是不理我?”
人为什么要理傻逼?难道要成为傻子的密接,被傻子感染傻逼病毒才算好吗?
方颂愉无语至极:“行,就是加微信是吧,我加。”
“小愉。”周楚然放软了声音,仿佛拿照片威胁方颂愉的人不是他,“我还有个别的要求……你不会生气吧?”
“已经生气了。”方颂愉冷冷地说,“你能不能有话快说,我没空跟你唧唧歪歪。”
“不要屏蔽我,我想看见你朋友圈。”周楚然委屈巴巴地说。
方颂愉:“……”
难道他还能说不?周楚然还委屈上了,他也配?
权力不对等的时候,上级哪怕说他是跪地上求你做事,那也算不上请求和协商。
“我知道了。”方颂愉做最后的无力的警告,“不要有事没事骚扰我,我很忙。”
尽管他知道这样的警告并不会有用。
周楚然是什么人?被惯坏了的富家少爷,想一出是一出,能让他获得感官刺激的,除了违法犯罪的事,都得做全了。以前年纪小的时候只是跋扈了点,他妈妈还在世的时候,还有人管,等他妈妈离世了,就没人压得住他胡作非为了。
虽然他后来转学了,可是后来周楚然的荒唐事他也没少听说,毕竟,曾经他们是一个圈子的人,转学了,但人际关系还在。在共同好友的朋友圈里,偶尔能看见酒吧里的周家少爷搂着漂亮的男男女女坐在他大腿上喝酒,那群人都这样,无论是真的不学无术的,还是像周楚然这样成绩好且大有可为的。
方颂愉挂了电话,只觉得行政楼里的空气闷热得很。昨天晚上才下过雨,外面应该空气很好,师姐在里面坐着,应该不会出岔子。他打算出去转转。
方颂愉一路走到操场,操场还是湿的,有人在跑步刷圈,但湿了的场地无法供学生上体育课,为了保障安全,场地湿润的情况下校方不会强制要求上课,所以只有零散的几个人。
他站着看了一会,颇觉无聊,觉得自己还不如走去购物广场那边买杯奶茶,刚想拔腿离开,就在操场上遇见了钟斯衍。
其实他没看见,即便操场上跑圈的人一只手都可以数出来,但他愣是没看见,还是钟斯衍主动喊住他。钟斯衍额头上带着汗意,喘着粗气在他身边停下来:“好久不见,小愉。”
学校很大,能在学校里意外遇见一个不同班不同专业不同系甚至连就读学位都不一样的人,实属是一件需要运气加持的事。佛前求五百年,能求来共枕眠,都不一定能在这个学校里求来本科生和他认识的研究生擦一次肩。
因为在桐大里,除了行政楼,压根没有共用的设施,操场有两个,食堂有五个,浴室在宿舍,教学楼分开。而一般人没事不会去行政楼,就是去,本科教务处和研院教务处也分居两层楼,电梯有六个,也就是说,坐电梯都未必能坐上同一辆。
这里不是本科生的操场吗?
方颂愉应了声:“是很久不见……但是你怎么在这里跑步啊,我以为你会在研院操场跑步。”
钟斯衍用胳膊勉强抹了把脸上的汗,方颂愉因此注意到对方的锁骨上细密的汗液,不至于聚成一整颗汗滴,却又水光一片,很像外国人拍杂志封面时抹的油,很性感。
钟斯衍解释:“研院那边场地小,这边操场八百,那边四百。”
四百八百其实也没什么所谓,无非影响他跑几圈。只是他总想着如果来这边跑步,兴许能遇见方颂愉。偶然的遇见不可得,如果他强求,那总有机会遇上的。
钟斯衍不太信缘分天定,或者说部分相信,只相信他想要的缘分是天定的,没许给他的,他会自己去靠近对方。
方颂愉点点头,“哦”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钟斯衍觉得自己总是能敏锐地感觉到方颂愉的心情。比如此刻,方颂愉心情不太好,明明没说什么,钟斯衍却觉得对方现在像只很大的垂耳兔,不开心的时候在揉自己的耳朵。
不过,他也不开心。
因为有的人没听他说完话,就挂断了他的电话,并且拉黑了他,非常坏也非常讨厌,以至于他琢磨了好几天要如何小小地报复一下方颂愉。
作者有话说:
昨天没更新是因为卡文了,如果我12:00没更新,就是卡文了,当天不会更新,第二天会补上,所以不用等我。
请假条一般是挂在置顶评论,在文案详情拉下去就能看到。
第16章
钟斯衍问:“你不开心吗?”
“是有点。”方颂愉老实回答,“本来在办公室坐班的,出来散散心。”
“那你要去哪里?”钟斯衍问,“如果顺路的话,我可以陪你走走,聊一聊,兴许就不会不开心了。”
理论上是这样讲,但是,方颂愉又没办法把自己不开心的原因跟钟斯衍细说,这背后的故事太复杂,也很让他……难堪。
“想去买奶茶。”方颂愉说,“去购物广场吧,我想喝瑞幸。”
钟斯衍点点头:“那正好,我要去买点水果,是顺路的。”
临时起意买水果,买什么再说,总之先把路捋顺再说。
一路上总不能一言不发没话可讲,而且肯定逃不开对他伤心的探究。于是方颂愉开始主动分享他编造的伤心故事,省得钟斯衍问东问西。
“今天早上因为要迟到了所以喝粥喝很快,但那个粥很烫,所以我烫到嘴了。”
这是实话,方颂愉这里并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