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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长贵被她吓了一跳,还懵了小片刻,但他反应倒是快,很快就明白了孙小慧的意图。
刘杏花听到声音和阮溪一起出屋来,只见孙小慧红着眼跑了。
又看到阮长贵从屋里出来,她关心问:“咋了嘛?”
阮长贵故意黑脸喘气,双手掐着腰,演技略显拙劣道:“突然嚷嚷着要分家,随她去,老子……老子可不惯着她!”
第004章
刘杏花看看阮长贵,没多说什么,转身回屋里去。
作为晚辈,阮溪自然更是什么都不说,跟着刘杏花一起进去了。
阮志高刚才没着急忙慌出去,看她们打了帘子进屋,开口问道:“咋了?”
刘杏花拿了针线活在床沿上坐下来,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不疾不徐道:“老二想分家了,和他婆娘在这唱双簧呢。”
阮志高抽一口烟锅子,片刻道:“老二讨的这媳妇,精得跟猴一样。要是有便宜占,她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就怕占得不够多。要是叫她吃一点亏,跑得比兔子都快。”
刘杏花问:“你说咋办?”
阮志高道:“你说能咋办?想分就随他们的愿。”
刘杏花和阮志高有主意,阮溪不出声乱掺和,只管好自己的事情。
下午,阮溪看准半空日头的高度,拎上半篮子鸡蛋出门去。
老裁缝所在的金冠村,海拔上比凤眼村低一些,所以她得沿着山路往下走。
找到金冠村,再逢人一路打听着找到老裁缝的家里。
老裁缝虽一个人住,但他家房子并不小,还有规整的院墙,围出一方小院子。院门边上钉着一块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国营裁缝铺”五个字。
这个裁缝铺是凤鸣山上唯一的一家裁缝铺,可想而知在这座山上,老裁缝的日子过得有多滋润。别人是吃糠咽菜,他是吃香的喝辣的。
今天老裁缝没出门做衣裳,裁缝铺的院门大开着。
阮溪拎着竹编篮子伸头往里瞧,只见院子里搭了个葡萄架子,碧绿的藤蔓遮出一片阴顶,老裁缝正躺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闭眼休憩,腿上还卧了一只肥肥的大黄猫。
阮溪抬手敲敲门,便听得老裁缝说:“进来。”
阮溪拎了鸡蛋进去,走到老裁缝面前,发现他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他抬起手摸了摸他身上的大黄猫,直接闭着眼开口问:“做衣裳吗?”
老裁缝如今有七十多岁了,头上谢出了光明顶,头发和胡须全是白花花的。一小撮胡须挂在下巴上,说话的时候随着下巴上下翘动。
阮溪拎着篮子看他:“宋爷爷,我是凤眼大队书记阮志高的孙女,我叫阮溪。我给您带了半篮子鸡蛋,我不做衣裳,想来跟您学当裁缝,您还收徒弟吗?”
老裁缝还是不睁眼看她,直接回她:“收个锤锤!”
阮溪一愣——嘿!这老头!
虽然被拒绝了,但阮溪并没有立马调头就走。她两手并握在身前,提着竹编篮子站在老裁缝面前没有动,只把嘴角又抬高了一些。
大黄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跳到地上,老裁缝才睁开眼睛。
他躺在木头摇椅上,顺势上下打量了阮溪一番。
打量完了,他迎上阮溪的目光,换了语气问:“你想……学做衣裳?”
阮溪点头道:“我想当裁缝。”
“裁缝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真那么好当,这山上也不会就他这一间裁缝铺,更也过不上这样优渥的生活。
阮溪刚想说话表决心,说自己一定能学好。但话还没说出口,老裁缝截了她的话头又说:“鸡蛋放下,去把屋子里外都打扫一遍。”
听到这话,阮溪把表决心的话咽下去,也没再多问其他的。她权当老裁缝是在给她机会,就地放下篮子,转身就到墙角处拿了扫帚进屋扫地去了。
扫完地她又洗了抹布把屋里的所有东西都擦一遍。
和凤鸣山上那些普通住户比起来,老裁缝过的简直可以说是天堂般的日子。他有一台半新的缝纫机,是申海那边的牌子,一个柜子里锁的全是蜂蜜桃酥等吃食。
他家的正厅就是铺子,除了缝纫机熨斗等一些机器工具,里面还牵了一条绳子,上面挂着一些做好的衣裳。角落里堆着布匹,摆放的并不整齐,上面还有叠好的衣裳。
阮溪把这些略显凌乱的东西都整理一遍,收拾摆放得整整齐齐,又换了抹布进屋擦地板。因为没有拖把可用,她只能拿着抹布弯腰动手擦。
打扫完整个屋子出来,她腰躬酸了,外面的日头也落到了山尖上。
老裁缝还悠哉地躺在摇椅上,脸上蹭到半点霞光。他并不起来,看着累得气喘吁吁的阮溪说:“今天就回去吧,明天过来,先教你踩缝纫机。”
听到这话,阮溪瞬间也不觉得累了,身体顿时无比轻松。
她笑起来道:“好的,那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大黄猫蹭到她脚边,拿脑袋蹭了蹭她的腿,喵喵叫了两声。
阮溪弯腰摸了摸大黄猫的脑袋,便笑着回家去了。
她踩着山路慢慢往上走,手里摇着空篮子,兴致高的时候还低声哼了一首山歌。
到家正好赶上吃晚饭,因为孙小慧回娘家去了,饭桌上便少一个人。
没人提分家那不开心的事情,奶奶刘杏花问阮溪:“他把你鸡蛋收下了,那教没教你手艺?”
阮溪一口气喝下大半碗白开水,解了渴之后缓着气道:“还没有,我给他打扫了半天的屋子。他说叫我明天过去,明天教我踩缝纫机。”
阮长贵吃着馍馍道:“教你?他才不会教你,他是遛你玩呢,白捡个人给他送鸡蛋还给他收拾屋子。明天过去,还有别的事等着你去做,可能是挑粪浇菜也说不定。”
阮溪看向他,“做样子也要教一点吧。”
阮长贵:“也就是做样子了。”
画外音是——送那么多鸡蛋出这么多力,就图个样子?
他又说:“小溪你生下来就不是干这个的料,要我说趁早歇了这个心思。你这手艺百分百学不成,不知要搭多少东西进去,弄得家里桌上连个热菜都没有了。”
听完这些话,刘杏花忍着的脾气忽又上来了,她看向阮长贵道:“你侄女学个手艺你也这么多话?没有热菜和小溪没有关系,那是小五子要讨婆娘,我得提前攒着彩礼的钱。”
既然还是提了,旁边阮志高又接话问:“你媳妇就是因为这个走的吧,你不去接她回来?”
阮长贵有的是话说,只道:“小慧说了,不分家她就不回来,我有啥子办法嘛?”
刘杏花问他:“那你是啥子想法?”
阮长贵闷一会没说话,片刻道:“我能有啥子想法,我听你们的。”
晚上,阮志高在屋里抽烟锅子,和刘杏花聊这个事情。
阮志高说:“如他们的愿,明天我就去找高武来,修房子砌灶他最拿手。房子暂时起不了,就先分锅吃饭。我们给他砌个灶买口锅,打点桌椅板凳,再把锅铲、碗筷、水缸、鸡鸭,还有自留地,能分的全都对半分一分。分给他们,让他们一家五口到一边过好日子去。”
身为阮长贵的母亲,刘杏花还是觉得挺心寒的。真是有便宜占的时候,那就是亲亲爱爱一家人。没有便宜占了,亲生的儿子也立马翻脸不认人,只图自己日子好过。
且不说他们一家之前占了多少便宜,就算没占到便宜,帮着养家不也是应该的吗?辛辛苦苦养他这么大,攒钱帮他先娶了媳妇,又好吃好喝一起这么多年,竟连帮父母分担一些都不肯。
自小到大只有索取没有半点回报,白眼狼也不过如此。
就是养条狗,那还知道看家摇尾巴呢。
骂都懒得去骂,刘杏花深吸一口气说:“这要是分了,可不准他后悔。”
阮志高道:“他指定不会后悔,小五子确实不成器,以后八成是个拖累,都是你惯出来的。还有小溪也不是做裁缝的料,你又纵着她去学,白浪费家里的东西。”
刘杏花听这话不高兴,微微高声道:“再不成器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再说这山里有什么成器不成器的,都是地里刨食,老二这个年龄的时候比小五子好多少?还不是一样事事都是我们操心操办。小五子现在还小,等娶了媳妇成了家,自然就知道养家过日子了。老裁缝是刁钻,保不齐就喜欢我们小溪呢,真当了裁缝,你们只能眼红!”
阮志高笑起来,“我眼红什么,小溪是我这个爷爷亲手养大的,她要是当了裁缝,我这个当爷爷的第一个享福。”
刘杏花瞪他,“你享个铲铲!”
第005章
阮溪和阮洁在房间里躺下来睡觉。
阮洁问阮溪:“姐,我们真要分家了吗?”
明明昨天还是一家人,现在正儿八经提出分家这事,突然觉得很快就不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在一起十几年,突然说要分开,她还挺不能接受的。
阮溪对这事没什么所谓,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她更适应人口少的小家庭,而不是十来口人的大家庭。人多事情就多,矛盾多口角也就多,有没有血缘关系都一样。
像阮长贵和孙小慧这种只想占便宜不能吃一点亏,满肚子算计的人,越早分开越好。不然等她学成了手艺,他们不知道要怎么想尽办法占她身上的便宜呢。
分了家,各过各的日子,到时候他们想占便宜也占不到了。
她说:“应该是的。”
阮洁躺在床上叹口气,“可我不想跟着爸妈。”
阮长贵和孙小慧对她这个女儿不好,她可以说是奶奶刘杏花一手带大的。阮长贵和孙小慧除了上工干活,剩余的心思都放在阮跃进和阮跃华身上。
每天若是嘴上叫到她,那肯定是有事情找她做。
阮溪出言直接:“那你直接说呗。”
阮洁犹豫,“可以说吗?”
阮溪道:“为什么不可以说?但是你要是跟了爷爷奶奶,以后可别吃里扒外。你得记住你是爷爷奶奶养大的,要对爷爷奶奶好,爸爸妈妈得往后排。”
阮洁想了想,“那我明天私下问问奶奶。”
阮溪不纠结这些事,侧起身子闭上眼酝酿困意,很快进入梦乡。
睡得早次日醒得便早,她起来洗漱一番扎好头发,帮刘杏花一起做早饭,又和阮洁一起洗了脏衣服。吃完早饭她没在家里多留,直接便背上书包往金冠村去了。
等家里人都出去了,阮洁去问刘杏花:“奶奶,如果分家的话,我能跟着你和爷爷吗?我不想跟着爸妈,他们眼里只有大哥和小弟,根本没有我。”
刘杏花道:“分家也还住一起的,跟谁都一样,跟你爸妈,能吃得好点。”
阮洁果断摇头,“不一样,有好吃的他们也不给我吃,都是大哥和小弟的。”
刘杏花转过头看看她,自己的孙女自己疼,便说:“那看你爸妈的意思,他们要是同意,你就在我们锅里吃饭。但奶奶要攒钱给你五叔娶媳妇,平时会省点。”
阮洁笑起来,“我不挑嘴。”
刘杏花像个挡风遮雨的大靠山,“那你就跟着奶奶。”
阮溪背着书包精神满满到裁缝铺的时候,老裁缝还在吃早饭。
阮溪和他打了一声招呼,随即便放下书包,拿起扫帚到屋里扫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