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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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似的黑眼珠上的睫毛眨啊眨,如实道:“我也不知道,就是不能再叫小胖子,可把我唤的不俊了。”
闻声赶来的知礼知雅知文三人默默趴在房门外汗颜,今儿早上问被称赞“好俊”是甚么个意思的人是谁啊。
但不管如何,最后的结果还是很满意的,也因此陆墨甄也有了一项逗卢娉菀高兴又得她欢喜的技能——可劲儿赞美。
哪怕是她平日了吃多了小肚子鼓鼓的,脸皮也越软越红润,没一点消瘦的迹象也叫陆墨甄睁眼说瞎话的夸她弱柳扶风……
他二人还小,虽也读了些书认了点儿字,却是不怎么理解其中真意的,任他们二人互相夸赞乱用词儿也没人敢拘束他们。
喜姑姑等人也敏锐的发现,这陆小世子自从同她们家姑娘玩在一起以后,十分喜爱与她粘在一起,通常也是他在做主出主意带姑娘去哪儿里玩,甚至有时候吃饭都爱动手为她,就是这一两次叫喜姑姑吓了一跳,连说这于理不合于理不合,耐不住他身份尊贵只能往侯府里传了信,问夫人怎个应对法儿。
回信倒是三日后就收到了,信上说:“先养着,忠犬。”后面还伏笔执笔人——大兄:卢泯然。
为何寄给夫人的信是嫡大爷回的,忠犬是个甚么意思啊,喜姑姑皱眉忧郁的想着,总不能把这陆小世子形容成狗吧?!!
自小对这大爷很会发明一些有趣儿的新词儿的喜姑姑已经对此绝望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姑娘年纪小,议亲什么的也太早了,就像大爷说的还是先养着吧,这寺里也就他们两个小玩伴也不孤单。
午时到了,卢娉菀与陆墨甄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用着吃食。基本上是陆墨甄抢了喜姑姑等人的活计,端着盛着蛋羹的瓷碗,手握瓷勺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卢娉菀。只要喜姑姑或者知礼她们上前添个菜什么的,他都阴沉沉的瞪过去像个小狼狗似的,极不愿意有人来打扰他们。
把各个菜式都尝了一边,卢娉菀也有点吃撑了,对陆墨甄摇摇头软软道:“饱了,饱了,吃不下了。”
听她这样一说,陆墨甄也就自己吃了,本来是想就这卢娉菀用过的小碗和瓷勺吃的,一眼瞥见喜姑姑等人陆墨甄只能抿唇,不大开心的拿起给他备好的碗筷默默用食。倒是卢娉菀很懂得礼尚往来,在他吃饭时也会给他夹菜,叫陆墨甄吃了不少。
最终用过吃食的二人躺在软榻上,两手放在肚子的位置,姿态相同的长长舒了口气。这是吃的极好极饱的架势,至于饭后娱乐便是陆墨甄开始就这佛门经书给卢娉菀编小故事听,怎么高兴怎么编。
陆墨甄:“后来那臭老和尚就被淹死了。”
卢娉菀:“洗澡的时候淹死,和尚太蠢了。”
偷听的喜姑姑等人:“……”这叫青空主持听见不知有多难过啊,养的小徒弟小女徒弟一个讨厌的不行,一个没心眼的厉害。
陆墨甄:“嗯,就是那么蠢的。”呵呵,卢小妹如此配合自己叫他好欢喜,小脸上的阴沉散去笑容满面,若是叫王爷府里的人瞧见了定会震惊的眼珠子都掉下来。
等他二人说着说着睡意来了以后,便你我相偎依的睡着了。期间喜姑姑盖过一张小软被给他们,对外界比较敏感的陆墨甄开始并未睁开眼,只是等喜姑姑走了以后立马紧紧贴着卢娉菀,被子下的小手紧抓着另一只软软肉乎乎的小手仿佛这样就觉得心安了,慢慢的陆墨甄嘴脸微微带笑的睡了过去。
这空下来给卢娉菀住的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自家姑娘同陆王府的小世子关系极好了,不过那小世子也是个可怜的。自从到了寒山寺,同自家姑娘一对比便知晓了,一个家仆环绕一个孤身一人,对比分明啊。
唏嘘了很久的下人们也在午时过后突然知晓,迟来已久的小世子的贴身仆人今日才入寒山寺,这会儿在偏殿里拜见主持大师呢。
这已经多少时日了王府里的下人现在才来,可见陆小世子在也是个可怜人。下人心思多这些想法只能藏心里,若是随意说道出来哪怕这里不是都城被发现了定会叫喜姑姑重罚。
只是娉婉年纪小,不懂这些。今日出去玩时,在一棵树下听见了一男一女的下人在那处小声交谈,话语中恶意不小,顿时对陆小世子如今现状的讨论,神情未免小人过头。
恰巧喜姑姑当时也在,不过片刻就明了,捂住小主人的耳朵,严肃厌恶的瞪着已经吓傻了的下人。“为何如此没规矩,简直无礼竟也配留在姑娘身边伺候着?!滚回都城去,我且会派人跟着你二人,自行向夫人认罪领罚!”
如今的娉婉,不过是需要干净的生长环境,便是在候府里侯爷夫人大爷都不敢叫姑娘听见这些腌臜事,而今派过来的下人就出了这么两个东西,简直是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将喜姑姑气的不行。
哪只卢娉婉也是乖巧,安静不动的听喜姑姑教训下人,待人离去后才拉下喜姑姑的手问道:“喜姑,这二人坏!”叫小甄哥听见可伤心难受了,眨眨眼转过身突然跑开了。
喜姑姑一惊,提步跟上:“姑娘,慢些,这是要去哪儿啊?”
卢娉婉头也不回道:“我去找小甄哥,给他做主咧!”
今日因那些下人都被安排好了,正围着陆小世子转悠,因大多不是自己心服陆墨臻小小年纪还是要整顿他们的。喜姑姑因卢娉婉与他接触久了,也有着看出来这小世子年纪虽小,可心肠就是比一般人要狠要冷,但凡他下了心里想了的便一分都不会改了。
有种偏执成狂的感觉。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性的陆小世子此刻正在刁难他迟迟赶来的下人。他坐在椅子上,面前是跪了四五排的下人,多是男仆,女仆两三个不过都是年纪偏大的厨娘和洒扫的妇人。
跪在最前头的比较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相是颇为端正的,就连跪着的时候都挺直了腰板。
可惜他不是什么人中龙凤的胚子,在主子面前哪怕是小主子的面前都是这幅死不认错的样子,倒像是在无声指责小主人是在无理取闹,他忍忍就好。
只是陆墨甄从小性格乖戾,只要是服侍过他的下人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难伺候,院中姨娘庶子庶女那些烂芝麻事儿都是小的。是以,跪在后头的下人都知道这次这新任的年轻管事要遭殃了。
陆墨甄看着年轻管事后面的下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眼中却一点也不满意。不过什么都算不上的东西,也敢在他面前这样装模做样,看着恶心!
“本世子在这山寺中呆有一个月了,怎么刘管事现在才带人来?”
刘宇忍下这等屈辱的感觉,听他口气平淡的询问,心中突然有股气来竟然直视陆墨甄:“世子千金之躯怎敢怠慢,是府中事情太多耽误了时日,并不关其他人的事。”
狗东西。陆墨甄黑如墨点的眼骤然眯起,在他面前根本不已下人相称,这浓厚的“世子不听话不会体谅下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刘管事却毫不自知。
他瞪着眼珠子,活似陆墨甄拿他没办法一样。
来山寺之前,刘宇还是个读书人,只是心比天高实力不与他的理想匹配,若是真给他个前途到真像癞蛤蟆吃天鹅肉一样,碍于家中清贫只得听从远方亲戚的介绍,来侯府当一个小小管事。
入了侯府,签了活契,比底下多少下人不知好多少,又仗着他是读书人的身份,府中多有关照他的人。只是刘宇不乐意,在签下活契的那一刻,他读书人的自尊清高有多重,那时的屈辱就有多重。
本以为能在府中再进一步,再做管事一年就离开,继续他的科考之路,哪知这时候却被派到寒山寺去照顾小世子。服侍过世子的人愿意,刘宇确是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他自称是读书人,下人没他懂的多,心中一直很睥睨陆墨甄在侯府尴尬的身份,甚至觉得来服侍世子,就是被打压下去了,永远没个出头的日子。
抱着这样的心态过来,在小世子还出声怪责自己时,刘宇想天高皇帝远,就算是世子又如何,离得远了任王爷王妃也不会知晓,而且只要他行的端坐的正,别人都会以为是世子无理取闹的一个小儿罢了!
于是,胆子也大了。
陆墨甄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挑衅的目光看他,在王府有侧妃,有庶兄庶姐爱算计,现在又有个把自己当回事的下人也是如此。他手心一痒,慢慢放在扶手上磨蹭,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一时挖掉刘宇的眼睛!
这静默的片刻,刘宇以为小世子实在找不出话来教训自己,心中不由得舒坦了几分。
一声极淡的嗤笑,带着浓厚的讽刺之意,陆墨甄冷声道:“你不过是个小管事,怎么,王府里没了你就不行了?其他大管事是干什么吃的?”
这话不止炮轰了刘宇,还炮轰了王府里的管事,传了出去绝对怪责不到世子身上,被世子这样评论若是管事们听见了弄死刘宇的心都有了!
连最末等的丫鬟都知道,只要世子是世子,是王爷正正经经的唯一一个嫡子,其他王府里的爷、小姐都不算事。可怜刘宇自命清高,眼看人低,以为自己比下人聪明,其实最最愚笨的是他自个儿罢了。
☆、世子非柿子
王府一别,除了送来的新管事格外不如意,其他人都是他用惯了的,在将刘宇打折了腿,让人将他带回王府告知王爷以后,陆墨甄又重新在小厮里挑了两个得力的在身边服侍,其他人各司其职。
“怎么长命、百岁没来?”其他人已经退下,房中只剩陆墨甄和两个小厮分别叫万事、如意在。
这两个和未出现的两个小厮均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均是汉人和胡人生的混种,自小生活在污糟脏乱的地方,是陆墨甄特意叫人寻来的。
他看不上王妃给他准备的同姑娘一样娇气的小厮,只有自己寻找的从那些十分不好的地方寻来的孩子里才最好调.教。
名字也是随口取得,当时在王府里这四个名儿也是出了名的,叫王府上下都知道小世子给他钦点的下人取了这种名字。配上他那天生注定的心疾,莫名的有些可笑和悲凉。
长命百岁,万事如意。他才小小年纪,就已经想的比什么人要多了。
万事和如意同岁,面上看着极其乖巧的小厮,除了自身在不干净的地方学的谋生心计外,还被陆墨甄教了许多不得了的手段。以字养人,比用那大字不识的仆人好多了,更何况他遵循他外公教他的,若是养小厮那便只能养出小厮,若是养下臣,那就别用妇人家那一套。
待其余人走后,万事、如意二人还跪在地上。
“回世子,长命、百岁二人被侧妃下了禁令,说是他二人冲撞了她,命长命、百岁在院子里思过。我二人在侧妃下绊子之前求了王爷,幸好长命、百岁在院门口挡着,没叫侧妃派来的人发现。”
尊卑的观念在他们心中非常稳固,除了效命世子,其他人该有用的便利用,没有用的弃之如履不值一提。若不是陆墨甄,而今他们还在那杂乱堕落的地方过着人不如狗的生活。
就知道生母的软弱叫侧妃更加霸道,而他那生父虽然是一直遵守嫡庶之分之分的人,却是个喜爱拈花惹草喜新厌旧的,对此陆墨甄早已不期望他那个爱播种的生父了。
陆墨甄一直很有主意,就像他一贯指定什么就是什么,大家都说他是一意孤行其实不过是他比较偏执不爱像其他庶兄庶姐一样爱折腾,是什么就是什么,谁也改变不了他。
在他心里,王爷不是他爹,只是王爷。王妃不是他娘,只是王妃。
等到万事、如意将他不在王府里的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以后,陆墨甄就笑了。
“你说阿姐有孕了?”他眼神冰凉,唇角微翘,似普通孩童般天真的说道。
显然他不是问万事、如意的,而是在自己同自己说话。“她连亲事都未定下来,怀的哪门子孕吶。当真,不知廉耻。”他笑意浓,当真是高兴的。
徐侧妃是怎么管教自己女儿的陆墨甄一点也不关心,他只知道徐侧妃遭殃了,他就开心了。
这女人从他出生起就给他下绊子,生的女儿儿子也爱来招惹他,现在好了,应验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的偈语了。
陆墨甄当真高兴,连对长命、百岁没逃过徐侧妃使得绊子不满意的心思都淡去了。摆摆手,让万事、如意起来退到房外去,且让他独自一人乐一乐。
万事、如意默默退下却没走远。走到外面不远处的芭蕉树下站着,二人对视个一眼,按说一到冬日与春季交接的时候,是世子最容易犯心疾的时候。在王府里,一旦世子发病起来,哪怕是平日里总爱招惹世子的徐侧妃都得远远的避开。
那时候的世子,和一头野兽毫无区别。被伤着了,那也叫活该。好在王爷平日里非常不靠谱,但关键时刻,一旦世子发病,若是有人上赶着自己找麻烦,有个什么后果也是他活该的。
便是因为这个缘由,王爷才急急忙忙的叫当初的大管事将世子送进寒山寺来。只是同小僧尼打听说到了寒山寺里,世子统就犯过一次病啊。莫非这山寺主持当真如此厉害……
就快要春日浓浓了,只盼世子能挺过这次心疾,即使心疾犹在,那也能平安无事的活着了。
他二人虽然年级也小,但因着有一半胡人血统,生的都比较高大、壮硕,比普通同龄的孩子还要大上许多。因此,在站在芭蕉树下守着的时候,让突然跑进院子的卢娉莞傻傻呆在原地。
对她来说,此刻就同一颗颤颤巍巍的小草一样,仰望着面前两棵大树。卢娉莞呆呆的道:“就快和我大兄一样高了啊。”
好高,腰比大兄粗,脚比大兄大,眼窝比大凶深,嗯……鼻子和大兄一样挺。好似在他二人身上看见了卢泯然的影子,卢娉莞生出淡淡的欣喜。她极力抬着自己头,仰起脖子,大眼睛看着沉默看着自己略显无措的两个少年。“大哥哥,你们是新来的吗?”
从未被人以纯洁无瑕的善意询问的万事、如意一个默不吭声,一个诧异的仔细观察她。
明显穿着不俗,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姑娘,非出身名门教养不出的。
这样的身份为何跑到世子的住处呢,万事不开口,如意只得稍稍收敛气息,温和小声的询问:“此处是端王府世子的居所,小主子为何事而来。”
此时,卢娉莞还不知道什么叫面白心黑,只是觉得眼前这同她说话的大哥哥颇为和善呢。只是她实在有些听不懂他说的话啊。“柿子?”她脑中浮现出红如灯笼般小巧可爱的柿子,眼珠一转四下一扫,好奇问:“咦,柿子呢,哪里有柿子树呀。”
不知为何突然就秒懂万事、如意:……
虽然不明白这小贵女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二人都不会让她随意进去叨扰到世子的。
不过想到世子变成了她口中的柿子,两者一对比,真叫人忍俊不禁。如意眼睛小小眯了下,再弯低腰身更温和的同卢娉莞解释:“此世子非比柿子,世子乃是小人的主人。小主子若是想找柿子树,不如去别处看看。”
他也是好心劝道,若是让这小主子进去了,必定会叫世子生气,也是为了卢娉莞不被陆墨甄拿来泄愤。
可惜,卢娉莞喜爱柿子,却不爱吃柿子。她回以春风般的微笑,恬静的叫人不敢大声同她说话。“大哥哥知道柿子树在哪儿,可是我不爱吃柿子呀。世子是你的主人,可是这也是我的院子,我要找小甄哥吶。”
刚想觉得温和拒绝不了卢娉莞的如意要变脸色时,突然听见她话尾里的“小甄哥”称呼,登时呆住了。旁边随时准备配合的万事也是一愣。
这不可能……如意眼睛猛然睁大,这小贵女口中的“甄哥”莫非是世子吗?脑中迅速回响寒山寺中除了他们一户客人以外,再无家中有少年主子的客人了。
如意还没回神,喃喃道:“‘小甄哥’指的莫非是世子。”
卢娉莞诧异,柿子?她说了不爱吃柿子的呀。突然觉得这个大哥哥有点蠢呢=_=
于是不愿多费时辰的卢娉莞挺挺胸脯,肉乎乎的小身子朝陆墨甄的房间走去。
“等等……”万事、如意突然回神伸手就要阻止。
然后世子的房门自己打开了。
不知到底是柿子,还是世子的陆墨甄霎时笑容满面的牵上卢娉莞肉呼白嫩的小手,头也搭载她的耳边,嗅着她软绵的温香,不知不觉的撒娇道:“娉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梧桐树好看吗那上面有凤凰吗。”
脚步顿住,面上错愕无比的小厮们:……说好的野兽呢柿子(。皿。メ)
“这、这?”如意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口了,结结巴巴的重复着,万事看起来更像是被人毒哑了似的。
有苍蝇打扰,世子不大开心。冷眼一瞪,兽性目光。
如意被啪啪啪啪的打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