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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炬找上周兆鸳本是为了复仇。
有的人坏事做多了,仇人便防不胜防。
阿炬对自己的身世不明,从小到大在街边落魄的要饭为生。
长到十二岁,有个容貌格外漂亮的女人将她带回了家。
替她将打结的头发疏通,为她端上美味的饭菜,甚至想送她上学。
尽管那女人常常几个月不回家在中国大江南北四处奔波,可却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阿炬一个人讨生活的警惕和对这个世界的恐惧一一拂去。
两个人时常畅想今后的生活。
那女人最常说的话就是,等你长大了,你要是想读书那就努力考大学,找份好工作;你要是学习不好,那就跟着我走南闯北,认我做师父,总不会饿到,再不济你还能继承我的几套房呢。
在女人的照顾下,她收起了曾经锋利的爪子,像只乖巧的绵羊一般,一天天等着自己长大回报她。
直到有一天,女人说要出一趟远门,却再也没回来。
最后她看到她是在新闻上。
那个女人成了一张小小的照片,抱着凶手之一坠入深渊,连尸体都没有找回来。
她待在两人的房子里等了很久,每天都在看新闻。
她知道了女人是被一伙常年在大西北流动的绑匪抓住,在最危险的时候抱着绑匪头目同归于尽,而剩下的绑匪见到出了人命,连忙四散奔逃,至今还有几人尚未捉捕归案。
她犹豫着打了个电话给女人唯一向她提起过的朋友——乔楠,也是这次事件唯一的幸存者,电话却一直显示占线,她打了一整天都没有打通。
呆坐一夜后,第二天,她背上包裹,把这么多年来女人给她被她攒下的零花钱带好,漫无目的的走上了向西的道路。
她不知道自己想干嘛,或许是想去找找那个女人的尸体,又或者是想去找找杀害那女人的凶手。
可是往西的路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呢?
一路上风餐露宿,花光了钱,她很快就病倒在街头。
再睁眼,在一辆车上,车上的人在谈些见不得人的话题,她以为自己被人拐带,结果却发现原来自己是被这伙人所救。
她动用自己最大的胆量和智慧决定想办法跟着这伙人,说不准就能找到线索。
绑架那女人的绑匪团伙很出名,同样盘踞在西北的其他人总会有人听过甚至知道些信息。
被留下的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
这一车人中的老大是个名叫周兆鸳的女人,她看到阿炬醒来目光沉沉,在车外抽了根烟后决定暂时留下她。
后来阿炬才知道,自己被留下是因为那张和周兆鸳弟弟相似的脸。
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无缘无故长相极其相似的人,自己身世不明,如果要找找身世的话或许从周兆鸳的弟弟身上可以找到线索,这第二条理由让她更坚定了要想办法留下的决心。
可这时周兆鸳找上了她,一步步将她逼到墙角,衬的她像只可怜的小鸡崽。
周兆鸳扫过她前来大西北前特意剪短的狗啃似的头发和一身男孩的衣服,目光像尾毒蛇,冰凉的手放上了她的脖颈,一瞬间收缩又缓缓松开,见她在瞬息的窒息感下流露出惊恐的神情这才俯在她耳畔轻声笑道:“你是女孩儿吧?想跟着我?那今后就一直扮成男人。可千万别露馅。”
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吐息喷洒在她耳畔,阴狠而冷漠,吓得她心口狂跳,只能疯狂的点头。
她不知道周兆鸳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周兆鸳是怎么看出来她是女孩这件事的,毕竟她从小坏了身体底子,发育缓慢,女性特征若不是掀开衣服去看基本看不出来。
可这不妨碍她知道自己要留下必须得听周兆鸳的话。
从那之后她抛弃了那个女人捡到她后为她取的名字,改成了周兆鸳替她取的——阿炬。
从那之后她是路上因为发烧烧坏脑子忘记了许多事情,被周兆鸳骗进来的小男孩阿炬。
她任劳任怨的充当盘绕在周兆鸳身旁的小狼狗,满心满脸濡慕,将近一年后终于在光头和几个同伴的闲聊中听到了她想听的一些东西。
绑架乔楠和那个女人的事是场大案子,整个西北盘旋的匪徒们在那之后都开始低调再低调,所以阿炬在这个团伙中将近一年半却只是终日跟着他们四处跑来跑去做些体力活讨日子。
在这段时间里她逐渐融进团伙中,受到光头等人的认可,终于在某一天聚众喝酒周兆鸳率先离开后听光头他们聊天提起了那件事。
醉酒的人没什么理智,尤其能压住他们的头头也走了,说起话来更是肆无忌惮。
阿炬坐在角落,有人举着酒瓶唱歌有人靠在座椅上打的打呼,光头对她露出森白的牙齿,拉着她唠嗑。
“你知道我在这里头最、最敬佩的人是谁吗?”光头大着舌头对她说:“鸳姐厉害啊,我就没见过她这么狠的女人,我们这伙人都是她聚集起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她的名声是这个”,光头竖起大拇指,“你听过折顿劫案没?”
说到这里光头声音骤然低了起来,阿炬也目光莫测中隐隐夹杂着激动。
折顿劫案——这是当年那场绑架的名字。
时隔一年半,她终于打听到了眉目。
“我们鸳姐能从那场劫案里逃出来,还能改头换面若无其事,这个女人深不可测啊,背后指不定有多少关系呢,兄弟们跟着她迟早有肉吃的。”
后面的话阿炬没听进去,脑子里只回环着——鸳姐能从那场劫案里逃出来,这么一句话。
心底复仇的火焰熊熊升起,从未想过她一直找的仇人原来就是她身边的人。
等压下怒火后光头几人已经醉倒一片,等醒来后他们的嘴巴和锯了嘴的葫芦一般牢固,再没有提起过这一话题。
在周兆鸳身旁的时间,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杀死她,可是愤恨到极致时她又会快速冷静下来。
周兆鸳本人十分警惕,就连每夜睡觉都要留个眼睛,她与周兆鸳相比是蚍蜉撼树,真动手不止报不了仇还可能贸然冲动搭上自己。
除了周兆鸳之外还有几个奔逃的绑匪,她决心要留在周兆鸳身旁将他们全部找出来。
这两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保持冷静。
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夜都会梦到自己和那个女人过去的时光,哭湿垫在脑袋下的包,再抹抹眼泪继续演周兆鸳身侧对她充满感激濡慕的小狼狗。
后来心绪难安下她终于去了纹身店决定将那女人的名字纹在心口,取得一分安心。
——bq
——边浅。
这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而她纹上这个名字的第二天,带着一群人四处跑了将近三年,抓不到半点罪证的周兆鸳被一个名为Q的人联系上,这是一场大生意,目标是——绑架大名鼎鼎的盛阪集团董事长,斐娇。
开在109国道上的只有三人。
在进入乃光后便有了分叉的道路,沿途走来都留有人在各个城镇留守,剩下的九个人则分成三组在三条路上追击,阿炬、光头、周兆鸳在同一组。
这是周兆鸳安排的,她目光扫过后带能力最强悍的两个人一同走上了最难的那条路。
阿炬发誓她一点儿都不想看见什么线索,可是在出乃光等待休息时,她眼尖的扫见了地上尚未被涂抹干净的几条细线,隐约延伸出两个方向,一条南下一条北上。
边浅以前给她讲过许多在户外愚弄人的小技巧。
比如你面前有三条路,想让别人犹豫纠结你往哪条路走,那你就给那人留下地图,擦掉看上去最简单的路,再在剩下的两条路里选一条走。
这就是打心理战,对方愚蠢一点或许就会直接往被擦掉的那条路走,对方聪明一点就会在三条路中来回纠结,既怕你故布疑阵没走被划掉的那条线又怕你利用别人怀疑的心理走了被划掉的那条线,而剩下的两条线也得不到丝毫线索,只能令人在其中来回纠结。
据说这方法是乔楠在无聊时和边浅玩石头剪刀布想出来的,边浅把这方法当个乐子告知她。
并不知晓乔楠与斐娇约定一边逃一边引诱她们继续追并且一路上尽忠职守执行这件事的阿炬只觉得困惑。
乔楠为什么不将地图擦干净反而要用这种方法暴露行迹?
不过想不通不妨碍她看见的第一反应是踩住地图,挡下这一片替乔楠遮掩一下。
此时她唯一十分确定的事情就是,乔楠和斐娇在一起。
而并不等她想好后面该怎么做,便已经被周兆鸳和光头喊上了路,并且被迫坐上了驾驶座。
很显然,不管乔楠的目的是什么,她已经令这幅地图的功能失效了。
上面的三条路与周兆鸳准备追击的三条路不谋而合,一旦乔楠和周兆鸳遇上……
阿炬不知道这会是什么场景,可以她待在周兆鸳身边这么久的了解,周兆鸳要是发现乔楠难保不会痛下杀手。
乔楠那边要是知道追杀斐娇的绑匪里有周兆鸳,大概也不会这么轻松还画这种地图来暴露行迹了。
思来想去,阿炬在中途停车休息时,趁机给几年前记下的乔楠的号码发出一条消息。
她不知道乔楠有没有换号码,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即将进入109国道,连风都烈烈,吹得她头发乱飞。
阳光太盛,照的人几乎睁不开眼,小破手机上的字体也白的看不清。
背着光,那条信息过了很久才发送成功。
阿炬把发送痕迹删除,默默回到了车上。
那条信息带着延迟穿过广袤的平原,沿着念青唐古拉山脉的冷气传递到了乔楠的手机上。
——别往北。
她做好了一个人杀死周兆鸳的准备,所以她不想让边浅唯一的朋友再牵扯进来。
别往北走,带着斐娇赶紧离开。
这是她留给乔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