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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楠和斐娇在梅拉家住了两天。
大西北的天气总是变化多端,那辆傻呆呆的桑塔纳说不准就要在大风天里报废,思来想去,还是在梅拉家躲两天风头比较好。
况且这里是难得的安全,绑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到这里的。
梅拉住在小楼第一层,乔楠也住在第一层从前她陪师父来拜访时住过的屋子里,唯有斐娇,在梅拉的殷勤安排下住到了二楼,整个石建小楼布置最好的一间,透过窗户还能见到一望无垠的大平原。
梅拉虽然做的很隐晦,斐娇却敏锐的察觉到她对自己超乎正常水准的热情。
那双和善的眼睛每次望向她时都像在透过她怀念着什么。
直到梅拉再次去厨房里忙活,斐娇才有机会询问在院落外喂羊的乔楠。
“梅拉婶婶有过一个女儿”,乔楠夹着烟,声音略低,“有一年冬天。大雪封山,她的女儿去放羊,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在斐娇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如果梅拉婶婶的女儿没有死,应该也和你差不多大了。”
“女儿去世后梅拉婶婶这么多年都一个人生活,不太与外人来往,很难得看到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概是触景生情,透过你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总想对你好点。”
“她女儿虽然去世了,可她一直在心底怀念她,这么些年来总是有一间留给她女儿的房间,时不时的就置办点东西进去,显得不那么孤单,你穿的藏袍就是六七年前她拉着我去集市上买的,比照着我的身量,她觉得她女儿长大了应该也穿这么大,于是买回家做留念了。”
斐娇听的有些愣神,好像也想起了些什么,过了半晌才弹弹本就一尘不染的袍边,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突然就全部告诉我了?”
以她与乔楠这几天的相处,她觉得按照乔楠平常的习惯,说完第二句话大概就闭嘴了。
这人性子冷,话少,一路上就没见她多说过几句。
可乔楠为什么会说这么多,斐娇大概也猜得到的。
无非是怕梅拉的过度热情让她感到不适,怕她误会。
藏人大多豪爽,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根本藏不住。
斐娇看一眼一旁高高的草垛,下巴指了指,“我想坐到最高的地方。”
乔楠掐掉烟,也没看草垛,抬手卡住斐娇臂窝,用了点力气将她举上去。
斐娇从来不知道乔楠居然有这么大的劲儿,轻而易举的就托起了她。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乔楠重新拿出根烟,靠着木杆又要点火。
斐娇笑眯眯的拦住乔楠的手,弯身凑近她说:“乔楠女士,你平常也是这样吗?”
乔楠抬起头,面无表情,只眼底带着点困惑。
斐娇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平常也这样,客户让你帮忙干嘛就干嘛吗?”
“我平常的客户可没有你事儿多。”乔楠真情实感的回答道。
乔楠待人接物太过冷漠,她并不常与客户打交道,大多时候那是边浅的事。
就算打交道,也少有人会如斐娇一般在她面前肆意。
斐娇闻言却忍不住笑起来,她心情颇好的晃了晃腿。
不同就好啊。
有不同才能有故事,千人一面,又怎么会在心底留下印象呢。
“乔楠。”斐娇突然又喊了一声。
“嗯?”乔楠应声。
斐娇却没再说话了。
乔楠早已习惯了她的奇奇怪怪,见她不应声也没接着问。
恰好梅拉在屋子里喊乔楠去帮忙,一直没有来得及点燃的烟又被放回了烟盒。
斐娇瞰着她离去,盯着她挺直的背脊,舌尖舔了舔唇。
说来奇怪,魔都的声色犬马灯红酒绿她恹恹。
雪域高原上偶遇的像块冰一样的女人反倒令她有了兴趣。
从见到乔楠的第一眼她就是别有意图,否则也不会在悬崖边找上她。
斐娇的欲、望向来表述直白。
而乔楠的拒绝也同样直白。
斐娇偏偏就喜欢乔楠这股子冷劲儿,越拒绝,越敷衍,她越喜欢。
小镇东边有一片大峡谷,卡孜亚江的一小撮支流流到这里,带活了整片土地,周边是巨大的草原,小镇里的牛羊常常在这放养。
这片峡谷,位置偏僻,除了牧民少有人来。
梅拉见两人成天窝在屋子里,好心建议她们去峡谷边骑骑马。
藏民家中大多是有马的,这一块虽然离109国道不远,可交通并不便利,依靠马匹行走是常有的事。
梅拉家只有一匹墨黑色的马,高大威武,脾气格外温顺。
斐娇会骑马,马术课是有钱人玩乐的课,她从小就学起。
乔楠也会骑马,常年在这一块穿梭,她被师父逼着学过很久。
可看见马,斐娇难得暴露出兴趣想骑,所以乔楠让给斐娇。
坐在马上斐娇冲乔楠伸出手。
乔楠没应她,打算开辆车跟在她身后。
“梅拉婶婶说过,前往那片峡谷的路崎岖得很,我们那辆小破车不会被颠坏吗?”斐娇骑马的动作标准,看人时也不低头只半阖着眼睑,居高临下令人感到些微傲慢,像枝茎蔓笔直的野玫瑰。
乔楠觉得若不是有张好看的脸和大把大把的钱,斐娇在过去的人生里应该不会少挨揍。
解释自己并不会翻车的话在心底转了圈,到底没说出来,乔楠看了斐娇一眼,进屋拿了包东西这才踩着马鞍踏板坐了上去。
“搂紧我。”感受到乔楠的动作,斐娇没有回头,只淡声说道。
乔楠抿了抿唇,她从没和人靠过这么近,马鞍并不大,她要坐好只能和斐娇紧紧相贴。
手还没伸出去,斐娇突然故意驱动了马又停下,并不快的速度,却足够乔楠因为惯性狠狠撞在斐娇背后,下意识圈住她纤细的腰。
“你看看你,说了早点搂紧我怎么不听呢?”
斐娇又驾起马,慢悠悠说道,眉眼轻扬的模样像是在幸灾乐祸,实在恶劣。
乔楠眸光微暗,舌头抵了抵上颚。
她并不是没有脾气的。
一路任由斐娇在她头顶撒野也不过是给予客户的尊重罢了。
“斐小姐,你骑马,恕我直言”,乔楠淡声说:“挺烂的。”
“你说什么?”斐娇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于马术,是斐娇最自信的一个项目之一,她向来是马术比赛上第一名的常客,力压群雄后低头狠狠嘲笑落在她屁股后头几百米的参赛者。
“我说,你骑马挺烂的。”乔楠又重复了一遍。
斐娇被她给气笑了,“乔楠,你说话是要有依据的。”
小镇并没有多大,这么一会的工夫已经差不多远离了民房,斐娇抖了抖缰绳,加快速度。
感受到身后乔楠缩紧的手臂,她勾了勾唇角,“你可得抱紧些,免得掉下去。”
“你放心,掉不下去“,乔楠语气淡淡,“斐小姐,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你有没有想过,你曾经马术比赛赢那么多是因为别人在让着你?”
斐娇闻言一顿,张嘴想要反驳。
趁着这会功夫,乔楠突然发难迅速从斐娇手上抢过了缰绳,她双腿夹紧马腹,抽出鞭子打上了马屁、股,马匹骤然加速。
被抢走驾驶权,斐娇连忙握住马鞍翘起的边边稳住,踏在马镫上的脚也暗暗发力,同样因为惯性,她不得不撞在乔楠怀中。
“斐小姐,你可得靠紧我。”乔楠的声音慢悠悠传来,胸腔微微震动同样像是在嘲笑斐娇。
乔楠骑马与斐娇相比差别很大,斐娇受过最正统的国际马术教育,动作一板一眼,没有一点瑕疵;而乔楠的动作则稍微肆意,没有章法,大开大合,打马前行时速度格外快,却偏偏稳得不行。
尽管如此,斐娇还是不得不靠在乔楠怀里才能稳住身形。
马匹颠簸,不比坐在车里,斐娇不想在乔楠面前丢脸,咬牙忍住剧烈颠簸导致的轻微不适。
一路上风快速掠过她的脸畔,割得人生疼,斐娇不得不眯起眼匆匆扫过周围的景象,一声不吭像是在较劲。
可乔楠到底不是逞意气的人。
并没有过多久马速就慢了下来。
斐娇这才稍微放松了身子,干脆懒洋洋的瘫在乔楠怀里,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乔楠想将缰绳还给她,毕竟她的本意也不过是想教训一下这嚣张的小姑娘,可斐娇却刻意的往她怀里又缩了缩。
“我难受,我不舒服,我拿不动缰绳,我不要”,斐娇一边故意和乔楠贴得更紧一边说道:“你给我靠靠,带我过去。”
无端的,看着斐娇这无赖模样,乔楠又想到了理不直气也壮的小猫咪表情包。
她并不会和普通小孩一样被吓一吓就变乖,斐娇像只从来不会低头的猫,在她面前作天作地,被教训了也不过是将指甲收起来,舔一舔爪子,再无所谓的躺下耍无赖。
这么想想,乔楠觉得有点无奈,刚刚心底被斐娇撩拨起来的那么一点火气也被按了下去。
她和斐娇较什么劲儿呢?
这姑娘鬼精鬼精的,怎么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她想教训教训斐娇反倒被斐娇抓住时机占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