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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会议要讨论的议题只有一项,就是辉北港招标办主任的人选,请大家谈谈各自的看法吧。”展子晨坐在首位,微笑着开了口。
底下几位常委有的皱起了眉头,有的欲言又止,还有悄悄对其他人使眼色的,只有张志敏和夏贵恒没有动作,夏贵恒自然是踌躇满志,这一点从他的目光中就能看出来。而张志敏经过宴请展子晨却闹了大笑话之后,对这个项目也就没有什么心气了。
“我提议张市长来担任这个职务,”在众人的沉默中,吕英开了口,他的嗓音很洪亮,显然对于这一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张市长在辉北工作多年,对辉北的情况很了解,而且张市长做事公事公办,我相信他一定会为辉北港的招标工作开一个好头,为参加招标工作的人员起一个良好的示范作用。”
这话一出,无疑为会议室里投下了一颗炸弹,轰一声炸开了锅,谁都知道吕英现在紧抱着展子晨的大腿,他的意思也就是展子晨的意思,明明把张志敏的外甥踢出去局了,现在却又突然把他提上来,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交头接耳声不断,展子晨坐在首位,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什么也不说。
相对于他的平静,张志敏和夏贵恒可谓是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张志敏在震惊之余,心里也拐了几道弯,展子晨这是要将自己放到火上烤啊!柴松竞标的事已经没戏了,其他的竞标公司又对这一项目虎视眈眈,自己要是按规矩办事也就算了,这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别说展子晨要趁机对付他,就是旁边这位失意的康市长也不会放过他。
“我觉得吕主任的建议很好,大家怎么看?”展子晨抿了一口茶水,环视四周。
“这……”常委们看看展子晨,又看看张志敏和夏贵恒,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现在这情况,真是说多错多,一个不小心就把人都得罪了。
“我支持张市长主持辉北港招标的工作。”夏贵恒已经将失落的情绪收了起来,很快就转变了方向。
“我看这事还是再讨论一下吧,”张志敏推辞道:“我现在手头上的工作很多,不如将这个机会交给年轻人锻炼一下。”说着,转头看着夏贵恒道:“我觉得康市长就很合适嘛!”
“张市长,您是能者多劳,我年轻没经验,还要向您多学习。”夏贵恒也谦虚起来。
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虚虚实实地试探着,展子晨坐在上面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容。
“辉北的班子能这么团结我感到很欣慰,”在观赏了一会儿兄友弟恭的戏码之后,展子晨开了口:“张市长就不要推辞了,招标办主任的工作你是众望所归啊!”话音刚落,就听了几名常委的应和声,张志敏压下心底的苦涩,僵硬着点了点头。
“康市长年富力强,要多配合张市长的工作,这样吧,你就兼一个副主任的头衔,两个人搭档着办事,遇事也好商量。”展子晨对夏贵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康市长到底还年轻,要多和老同志学习学习。”
眼看着夏贵恒的劲头又被展子晨调动起来,张志敏在心里骂了一声娘,说起来夏贵恒和展子晨也不过是相仿的年纪,怎么他娘的展子晨就老谋深算成这样?!
招标办的工作确定之后,展子晨就不再插手了。
期间,张志敏和夏贵恒各自告了两回状,倒是让展子晨对他们的工作进展了如指掌。
两个星期后,招标工作终于结束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呼声最高的港口建设公司并没有中标,中标的是一直沉稳淡定的汕市港口建设公司,这结果一出来,众人纷纷侧目,东海的企业中标是不是走了展子晨的关系?因为谁都知道展子晨是从汕市升迁过来的。
但是标底一公布,就连心存疑虑的公司也不得不服了气,汕市公司的报价比他们低,但是允诺的条件却比他们要好。虽然汕市的资质比他们差了一点,但是建设辉北港这个项目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展子晨在此次招标工作中,并没有接触过任何的公司,也没有为任何公司说项,这一点,不论是外面的公司还是政府的工作人员,大家都看在眼里,都可以做出相关的证明。
“这次是我们太轻敌了。”海城公司的闫向前感叹道。
“这只是辉北港的一期工程,我相信随着辉北的发展,港口的建设还会继续进行,希望到那时候还能看到闫总的公司来竞标。”展子晨笑道。
“一定一定!”闫向前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是展书记执政的地方,我老闫就放心了!”
“话不能这么说,”展子晨摇了摇头,道:“辉北的工作是我们班子成员共同努力的结果,这次招标会张市长和康市长做了很多很细致的工作,论功行赏的话,他们可是独占鳌头啊。”
这话一出,在一旁陪同的张志敏和夏贵恒脸上都露出一抹喜色,在政府做事,辛苦倒不怕,怕就怕功劳被别人抢去了,两个人听到展子晨在外人面前这么卖力地抬高自己,觉得先前的辛苦都值得了。
展子晨正在家里美滋滋的看着温晴发过来的东西,提溜出一块尿布,一边笑,一边还陶醉的闻了闻,嘴里感叹道。
“我儿子这尿布都他妈的一股奶味,真是绝了。”
蒋枫也受收到刘云冰的包裹,里面是一些衣物和一部新上市的手机,在衣服的内层还夹了一张自己的近照,看得蒋枫当时就红了脸,抖了手,那样儿真是纯情的不行。
就在俩男人心里正美的冒泡呢,突然电话响了起来。
“小周?”展子晨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展书记!出事了!”周兵焦急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展子晨知道事情不对,马上就收起了把玩在手里的尿布,沉声道:“慢慢说,怎么了?”
在小周的快速报告中,展子晨的神色越来越严肃,到最后,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赶赴现场,你通知地委的其他同志,马上赶往一线。”
“出什么事了?”见展子晨拾起地上的外套穿上,蒋枫也不敢马虎,东西都也不收拾就严阵以待。
“煤矿发生了坍塌事故,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咱们要马上赶往现场。”
“好。”蒋枫点了点头,小跑着到厨房里拿了两瓶水还有一些吃食,又从卧室里取了两件大衣,道:“走吧。”
蒋枫开着自家的吉普风驰电掣到了事故突发地。
展子晨看着扛着工具一队一队轮换的救援队员,眼神渐渐沉重起来。
“展书记,您到屋里暖和一下吧?”已经是下半夜了,因为天黑,地质条件复杂,展子晨一直坚守在一线。徐胜宁已经为他安排了间屋子,想要请他过去休息一下。
“不用,我不冷。”展子晨摇了摇头,救援队员们都在矿坑里奋战,他怎么能去休息呢!
“后勤的保障到位了没有?”展子晨问道。
“到位了,”徐胜宁拉了拉身上的军大衣,又指着不远处的救护车道:“保暖的衣物每人一件,还煮了姜汤和面汤给大家驱寒,急诊的医生在那边随时待命!”
展子晨点了点头,继续盯着救援的方向,默然不语。
“快快快!”井下传来了信息:“二号巷道有生命迹象!快啊!”
所有人的精神一振,已经疲惫的救援人员立即来了干劲,纷纷请求到井下去救人。
“有希望了就是好事啊!”展子晨又往前走了两步,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得那么顺利,三个小时后,第一个被救的人员成功升井,医生判定还有生命气息,救护车呼啸着开往了医院。
第二名,第三名……医生在探查了脉搏和呼吸后,摇了摇头。
结束了救援,展子晨在原地站了很久,看着被黑布蒙上的三具尸体沉默了很久。
到最后,他环视四周,问道:“安监局局长何在?”
没有人应答。
“没来吗?”他冷声道。
仍然没有人回答。
“好,很好。”展子晨点了点头,道:“把这三名兄弟的遗体送到太平间,请人给他们擦洗擦洗,干干净净地等着家人来接吧。”
现场,除了风的呼啸声,就是几声哽咽的哭声,这三个矿工虽然是外地人,但是也是很多人朝夕相处的同事,白天还一起谈笑的大活人,转眼间就没了,一时间让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两名矿工的遗体上了车,展子晨才转身对周围的人群说道:“救援的同志们辛苦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人群开始慢慢的松动,经过了一晚的奋战,很多人身心俱疲。
“县委的同志留下。”
徐胜宁楞了楞,点了点头。
就在众人沉默的当口,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辉北安监局局长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展子晨看看已经转亮的天色,再看看脸上冒汗嘴里却喷出酒气的男人,不禁冷笑一声道:“冯局长,来得好快啊!”
“我,我……遇上了点事。”冯局长擦了擦额头的汗,偷眼看了看展子晨,又赶忙低下了头。
“什么事情比被埋矿工的生命还?!”展子晨啪一声拍了桌子。
众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发威吓了一大跳,更是噤若寒蝉,不敢动弹。
“我,我……”
“这个矿的安全监管是谁管的?资格证是谁发的?谁审查的?如果是无证开采怎么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人处理过?!”展子晨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在座的官员纷纷将头埋了下去,生怕自己被点了名。
“徐书记,你说说。”展子晨沉声道。
“这都是我工作不到位,”徐胜宁站起来说道:“这次事件给我们敲了一个警钟,今后我们一定要深入切实地落实煤矿安全工作,取缔一切非法采矿行为,争取不再发生安全事故……”
“放屁!”展子晨听着他这套官话套话,立时打断了他的发言。
众人齐齐一楞,谁也没想到一向脾气温和的展书记会像乡野村夫一样口出糙言。
“你给我说这些话有个屁用!”展子晨冷声道:“遇难的矿工会活过来吗?发生了事故的矿井还能再架起来吗?这个死了人还不当回事的刘大彪能得到教训吗?别给我谈以后以后,我问的是现在!现在这个事怎么处理!失职的责任人应承担什么责任!善后的事宜要怎么进行!”说着,他环视了一圈低着头不敢吭声的官员们:“如果拿不出个章程,明天……不,今天!都给我下矿井去劳动!”
见众人露出不敢置信地神色,展子晨又投出一个重磅炸弹:“我亲自带队!”
因为展子晨的亲自督办,坍塌事故的后续事宜进展很快。
安监局局长落马,又牵连的一些官员相继受到了处分,这事儿办的绝对十个人得有九个人说展子晨太狠了,而且犯不着这样。
“老人家,还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出来。”面对前来为儿子收尸的老妈妈,展子晨低声道。
老妈妈摇了摇头,木然的说道,“没有了。”
人都没了,还有什么要求呢?
展子晨看着老人有些畏缩的身体,鼻头泛酸,看看,这就是老百姓,只要事情在她们的容忍范围之内,她甚至都提不出更高的要求,面对这样的受害者家属,如果不为他们做点什么,他就枉为辉北这一地父母!
“是不是很累?”温晴有些担心的在电话里问道,听着展子晨疲惫的音声,心中叹息却怎么也按不住心疼,这男人……现在真是能较真……
“还好。”展子晨闭着眼,低声道:“我这点累算什么呢,看看那些矿工的家属,再想想那些隐患极大的矿井,我真觉得对不住他们。”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温晴安慰道,如果今天的事儿换了别人,她敢说没有一个人敢向展子晨这样做的,做的这么果决,这么利落。
“我知道,但是眼看着有隐患而不治理,于心难安啊!”展子晨苦笑道,抬手敲打这自己的脑门子。
温晴沉默了,她可以感受到看着电话另一端那个面带疲惫但是神情坚毅的男人,心里涌起了一股敬意,明明展子晨可以用另外一种做法,但是他没有,明明知道接下来的动作会与更多的利益团体为敌,他仍然执意前行。
现在这个局面,如果与利益团体太过敌对,很有可能倒下的会是他自己,但是这个男人,没有丝毫的退缩,为了他的良心与万千民众的利益,他勇敢地站在了斗争的前沿。
展子晨一愣,听到温晴温柔坚定的话,心中仿佛被服帖的暖暖的,嘴上露出了笑容,“虽然现在说谢谢是多余的,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声,多谢有你。”
我知道,只有你是无条件站在我身后的,而是用温柔的脊梁支撑着我,用最温热的胸怀包容着我。让我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会觉得有希望,在最无助的时候知道你永远不会放弃我。
谢谢你,我的爱人。
展子晨的行动开始了。
首先是从京城请来了煤矿管理专家,请他们制定安全方案,这些方案一制定出来,各个矿主纷纷怨声载道,甚至官司都打到了省里,为了这事,省里还派专员下来与展子晨谈话,话里话外地警告他注意工作方法,不要为了某些小事影响团结大局。
“我知道你没做错,但是现在是经济挂帅,只要地方经济上去了,做出一些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
展子晨看着他,眼神慢慢地冷了下来。“这些情况我知道,但是我不愿意那么做。”
“你……唉!”专员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好心好意的劝你。”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展子晨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但是我不接受。老话说的好,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只要我在这个位子一天,我就要为老百姓谋一天的福祉,我们当初建国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现在我是为这个目的奋斗,我不认为自己有错。”
“没人说你有错,只是让你注意方式方法。”专员无奈道。
展子晨点了点头,道:“谢谢您的提醒。”但是他不能接受。
谈话不欢而散,辉北煤矿业与政府的关系再度紧张起来。
甚至有一些煤矿主都到政府门口去请愿了。
“展书记,您看这怎么办?”张志敏为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