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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若居然为了那个王晞和林修之大打出手,你看到林修之的脸没?啧啧啧啧!你说林致之这个做长兄的,不帮忙劝着,居然还帮着林嘉若殴打林修之——”裴练玩味一笑,“欸!你觉不觉得林致之和林嘉若这对兄妹太过亲近了?是不是有点意思?”
“嗯。”裴纪应道。
裴练顿觉无趣,忍不住埋怨道:“你最近怎么了?都快成哑巴了!”
大概是为了照顾裴练的情绪,他多说了几个字:“白露废了。”
裴练满脸迷惑:“废了?怎么废了?她不是被林修之带回王府了吗?听说挺照顾的啊?虽然还没近身,这不正好说明重视吗?男人对心爱的女人才不随便动手!这个你不懂,以后你就懂了!当然你和桑依那个不算,那是因为厌恶才下不了手……”
裴纪听得一怔。
男人对心爱的女人不会随便动手……可他第一次见她就要了她,那一日重逢也是没忍不住……她是不是觉得他不重视她才说那些狠话?
她明明是对他有情意的啊……
“……本来还以为你这样冷情冷性的不讨姑娘欢心,没想到艳福还不浅,一个桑依追了你到京城不说,韦相家的姑娘居然也能看中你!啧啧啧!长得好看果然占便宜——哎哎哎,你去哪儿?”
裴练忙起身追他。
“巡街!”裴纪道。
裴练纳闷地问道:“你今儿不是休假吗?陪我在御史台聊聊不好吗?这会儿没人我多无聊啊!对了,韦家的姑娘你觉得怎么样?我和大哥、二哥、三哥都觉得不错,瑾瑜也说那姑娘挺好的,你也老大不小了——”
“不好!”冷冷一声后,裴纪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
裴练愣了愣,叹息道:“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就见他拒绝别人的,没见人家姑娘拒绝他的……”
出了御史台,他下意识地往城门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儿,才收住脚步,原地站了片刻,转了方向。
她说得那么明白、那么绝情,毫不在意地将他的承诺和脸面都踩在了脚底下,他还去那里做什么?犯贱吗?
也许她并没有误会什么,而是真的如她所说的,已经对他没有念想了……
从前惦记着他,无非是隔着距离,真的到手了,也就腻了吧?
忍不住自嘲一笑,原来他裴纪也有被女人厌弃的一天!
想得出神时,忽然有什么摔在了脚边,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小儿。
他心中突然一动。
会不会一年前她真的怀上他的骨肉了,她表现得那么绝情,一定不肯告诉他,也许被她充作别人家的孩子养了——
不行!他的骨肉怎么能流落在外?他一定要好好查查她夫家是何人!
想到这里,裴纪突然精神振奋,心情也好了很多,难得有耐心地蹲下身,将那摔倒哭泣的小儿扶了起来。
这孩子倒也乖巧,趴在地上的时候还哭着,一扶起来就不哭了,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裴纪愣住了。
这孩子的眼睛生得十分精致,眼尾微微上挑,很有韵味。
这样的眼睛他在两个人脸上见过,一个是林致之,一个是萧隶。
林致之未有婚育,那这孩子——
“小国公!小国公可有摔着?”侍女冲上来想要拉回孩子,对上裴纪的目光,瑟缩了下,好不容易才壮起胆子道:“多谢这位公子——”
话没说完,突然一道身影从边上酒楼里冲了出来。
“安安!”那女子凶狠地劈开他的手,扶着孩子的双肩匆匆查看了一下,然后迅速将孩子藏到身后,厉声质问:“你想干什么?”
裴纪站起身,缓缓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那孩子被她藏得严严实实,一双美丽的杏眼睁得浑圆,神情凶狠,如同一只护崽的母兽。
他设想过再见时,她可能将他视作路人,却没想到她会视他如仇人。
“是!他是我的孩子!你要如何?”她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动作,身子绷得紧紧的,仿佛在警惕着他突然发难。
裴纪忽然笑了,反问道:“你以为我要如何?”
原来在她心里,他这么可怕……
她目光动了动。
这时,边上的斜晖小声解释道:“县主,刚刚小国公摔倒了,是这位公子好心扶起来的……”
小国公……
这京城里,只有一个小国公……
裴纪缓缓收起笑容,将目光移到她身后。
秦国公主林嘉若正走了过来,抱起她身后的孩子,朝他点了点头,道:“多谢裴将军了!我二姐爱子心切,言语冲撞了裴将军,还请不要介意!”
他沉沉地看了那孩子一眼,目光又回到了她身上,缓缓道:“原来你是管城县主……”
她惊慌地退了两步,拉上林嘉若就要离开。
裴纪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怒意,箭步追上,握住她的手腕:“还想跑?”
“裴纪!你敢无礼!”林嘉若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声,却将怀里的萧安给吓哭了,只好手忙脚乱地低头哄着。
这一番动静,已经引来了不少目光,裴纪绷着脸,用力地将她拉近身前,恨不能立即带她到无人处,质问她、问她……
“来人!”林嘉若焦急大喊。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闪到他们之间,横臂拦下,那人轻轻一拂,裴纪顿觉右肘一痛,肘部以下失去了知觉。
她趁机踉跄着跑回了林嘉若身旁。
裴纪没有理会旁人的警告,面无表情地将脱了臼的上臂用力扶了回去,目光始终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她却避开了他的目光,从林嘉若怀里抱过萧安,朝来人弯了弯膝盖,低低说了声“多谢大哥”,便扭头匆匆离去,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着她。
裴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冷冷地盯着她离去的方向。
原来是这样……
……
白天遇见裴纪的惊魂让她一整天都躲在国公府里守着萧安不敢离开,直到夜里萧安入睡后,她仍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这是她的孩子,是当年她无论如何都要生下来的孩子。
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县主去歇息吧,我来守着小国公。”斜晖劝道。
林嘉芷不为所动。
斜晖从小跟着她长大,跟她进过楚王府,又跟她进了梁国公府,对她的事没有不知道的,看她这样子,只能叹息劝道:“小国公一天天长大,县主总不能一天十二时辰看着他,在国公府里都不放心,难道要关着他一辈子?”
林嘉芷这才动了动,却还是没起身,仍旧怔怔地望着熟睡的萧安。
斜晖等了一会儿,正要再劝劝,林嘉芷忽然轻声道:“明儿替我请见公主!”
斜晖虽然心中不解,还是应了下来。
林嘉芷这才起身朝外走去,走到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问道:“所有门户都关紧了?”
白蘋答道:“今儿县主回府后就关紧了!”
萧安还小,如今随她住在正院的厢房里,国公府虽然有侍卫,却因为没有男主人,都不能太接近正院。
她要向阿若求几名女侍卫才行,否则,只能将安安迁到前院才能派侍卫保护,可他还这样小……
她踌躇许久,终于将所有侍女派去守着厢房内外,才略略放心地回了自己房里。
提心吊胆了一整天,浑身冷汗粘腻,便令人抬了热水进屋沐浴。
泡在热水里,才感觉整个人松懈了下来,然而闭上眼,眼前浮现的还是那个人,那双眼睛沉郁而森冷,即使泡在热水里,都让她打了个冷颤。
却不知他看的是她还是安安。
原以为有了天子的庇护,她的孩子就能平安长大,可是阿若难道没有天子庇护?裴纪还不是敢打她的主意?
他那样的人……他怎么变成了那样的人……
她将双手从热水中抬起,捂住脸,水滴晶莹四溅,脸上湿热一片,她可以假装其中没有泪水。
他是裴纪啊……是她从十四岁开始,没有一天放下过的裴纪……
若只是从前那样毫无瓜葛,或许她还能冷静面对即将到来的敌对;可是他们曾经那样亲密缠绵,他曾站在山径之畔等着她,他承诺过要娶她,也曾依稀温柔期许地看着她。
那些连做梦都没想过的事,都真真切切地发生过,如今却又像梦境一般远去。
她恨不能撕心裂肺地哭一场,却只能这样捂着脸无声落泪。
身后脚步声响起,是出去为她取衣的白蘋回来了。
林嘉芷又往脸上泼了一捧水,道:“起身吧!”开口了,才发现嗓音已经沙哑,再怎么若无其事,还是留下了哭过的痕迹。
身后的白蘋动作一滞,沉默地等着她跨出浴桶,拿着长巾包住了她的身体。
这一包的动作令她瞬间毛骨悚然。
“我再去看看小国公!”她一边颤抖着声音快速说着,一边一刻也不敢停留地朝外走去,丝毫也不敢回头。
走到屏风处时,身后人终于开了口。
“阿芷……”他低声仿佛叹息。
林嘉芷猛然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方才沐浴的浴桶边上,裴纪一身夜行黑衣、神色冷淡地站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幽暗深邃。
“你怎么进来的?”方才发现身后不是白蘋时的巨大恐惧褪去,却又有一股新的恐慌席卷而来。
裴纪淡淡道:“想进来总有办法!”
“我的侍女呢?”她慌忙问道。
“打晕了!”他依旧神色淡淡。
“你来干什么!”她声音直颤,目光却变得凶狠,“你不要乱来!我府里的侍卫都是我二弟派来的!”
他没有乱来,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她。
“你快走!不然我喊人了!”她威胁着。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林嘉芷几次张嘴,还是没有喊出口。
他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要对安安不利吧?要是真喊来了人,他该怎么办?
她胡思乱想着,神色越来越烦躁挣扎。
突然之间,他抬脚朝她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林嘉芷低声喝道,连连后退,“不要过来……我真的喊人了——”
话音未落,便被他拉进怀里,打横抱了起来。
林嘉芷慌忙拉着长巾遮住胸口,怒道:“裴纪,你不要太过分了!”话说出口,仍是压低了声音。
他将她放在了床上,倾身覆了上来,手背在她脸上轻轻一蹭,淡淡问道:“哭什么?”
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的一股委屈,占满了整个心房,她鼻间一酸,眼泪便涌了出来。
他知道了。
刚刚她一个人躲在浴盆里哭的事,他都知道了……
他是不是也猜到了她为谁而哭?是不是也猜到了她怎么也放不下他?她在他面前是不是连伪装的机会都没有了?
泪水不断地涌出,顺着眼角,湿了发鬓和枕巾。
裴纪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如此伤心委屈,可她哭得这样可怜,教他准备好的质问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轻叹一声,吻住了她哭得直颤的双唇。
他刚刚吻上,她便如濒临渴死的旅人忽逢甘霖一般,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裴纪……裴纪……”她一边吻着,一边不停唤着他的名字,深情得不容错辨。
“两次够吗?”裴纪低喘着抓住她的手,恶狠狠地问道,“两次够偿你夙愿吗?”
“不够!不够!”她逢迎而上,渴求他的采撷,喊着他的名字,在那一瞬间喜极而泣……
雨消云散,她软软地躺在他的臂弯中,双眸似睁还闭,浑身娇媚,一手在他脸上眷恋地摸索着,仿佛在确认他的存在。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她每一根手指。
“裴纪……”她低低地唤着,语气中的深情熨得他心口发热。
轻轻拂开她脸上的发丝,低声问道:“刚才哭什么?”
她睫毛一颤,抽回了手转到他身上轻抚,口中多情呢喃:“裴纪……裴纪……”
裴纪拉下她的手,声音暗哑:“说话!”
睫毛又是一颤,她终于睁开了眼,迷蒙的双眸在他眼前一寸一寸地恢复清明,他心口的热度也随着一点一点地冷却。
“你来做什么?”她语气紧绷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