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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在苏家鞋袜铺子前寡母痛跪执意要毁掉儿子前程青梅的这一幕很快传到了顾闻白耳中。他将手中的书放下,看着院子里黄了的芭蕉树,不知是与卫英说,还是与自己说:“那苏娘子,一张嘴巴倒是厉害。”
卫英张了张嘴,不知应什么好。
公子一心为了张伯年,好不容易争取来这个机会,却被苏家鞋袜铺的主仆给毁掉了。他垂头,那苏娘子是商户,应是从来不晓得寒门学子的辛苦罢。
那张伯年亦是,读书上那么聪明,于私事却是一塌糊涂。
正想着,顾闻白望望天色:“该炊饭了。”
两主仆的神色一下子痛苦起来。
来到灵石镇什么都好,就是卫英的厨艺毫无长进。无论卫英怎么锤炼,他的厨艺总不像他的武艺那般精湛。初来灵石镇时,他们也是找过几个厨子厨娘的,但时间没多久,他们总想将自己的女儿或者适龄的亲戚姑娘介绍给顾闻白。顾闻白总不能为了两顿饭而将自己的一生赔上去,是以后来干脆也不找了,只让卫英炊饭。
嘴巴痛苦一时,总好过身心痛苦一辈子。
不过,卫英私下里偷偷想,公子年纪也不小了,在灵石镇上寻一个姿色才貌出众的姑娘成亲也行啊。不然时光如梭,转眼公子就成了大叔,大爷,却连后代都没有一个……啊呸,他这张乌鸦嘴!
卫英升了火,正默默地想着汤面怎么做才好吃,便听从灶房的窗户处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卫英,可是你在炊饭?”
卫英欣喜若狂,是雷姑娘回来了!
他赶紧起身,将后门打开,只见黄昏下,一位身形窈窕的姑娘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姑娘长得清丽,神色落落大方:“卫英。”
卫英扭头看一眼主院,里头悄然无声。公子读起书来一向专心,不闻窗外事。
他赶紧招雷姑娘进来,压低声音:“雷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儿下午。”雷姑娘跟着卫英进了灶房,自己挽起袖子,露出葱白似的手腕来,笑吟吟道,“跟往常一样,你看火。”
雷姑娘的手艺好,卫英自然乖乖听令,只埋头看火。
只见雷姑娘揉面、切面,十分纯熟。
卫英呆呆地想,为何公子就是不喜欢雷姑娘呢?明明公子提起雷姑娘的时候,神色与别人是不同的。
若说起雷姑娘,也是个苦命的。自小母亲便病逝了,父亲是个猎户,为了姐弟俩拼了老命去打猎,结果被狼啃掉了半条腿,如今整日躺在家中,郁郁不得志。幸得雷姑娘的弟弟,便是雷春,聪明异常,年仅十二岁便中了童生,翌年中了秀才,得到镇上大户张家的青睐,如今受到张家的资助,在府里的明光书院读书。雷姑娘时不时便要从灵石镇到府里去,给雷春送些吃食与衣裳。这回要入冬,雷姑娘早早备好冬衣,给弟弟送去。这不,来回便是十来天的功夫。
不过说起雷姑娘,在灵石镇上也是能干的。父亲既然撑不起家中栋梁,她自己自学了针线,做的衣裳又快又好,价格也合适,不少人家都寻她做,平时的营生也能应付过来。
而雷姑娘因为感激公子对弟弟的荐举与重视,对公子也存了一份感恩的心,时常溜过来给他们炊饭,做衣衫。
但,万万不能被公子知晓。
公子是最不喜这些事的。
两个人无声无息地在灶房里做好了面,雷姑娘净了手,又从后门偷偷溜走,消失在朦朦夜色中。
卫英欢喜地将面盛好,放在漆盘里,正要洗两双筷箸,转头忽而看到公子倚在门口,看着他。
卫英心一慌,两双筷箸差些从手上掉下来。公子这是发现雷姑娘了?
只见自家公子脸上略有不解地看着他:“卫英,既然你与雷姑娘两情相悦,为何不向她提亲?”
今儿的晚饭苏云落让辛嫂子做的是米饭与炒菜。炒菜新兴起不久,她很是喜欢吃。辛嫂子本不会做,她教了几次,如今辛嫂子已然做得极好了,还自己开发了不少菜式。苏云落打算过几日,让辛嫂子学着做点心。灵石镇地方小,点心也少。她虽然不是馋嘴的,但有时候也很想念渭城的点心,又多又好吃。
饭菜端上来,乳鸽银耳羹还冒着热气,新炒的时蔬却是有些冷了。
灵石镇冷得太快了。若是在渭城,灶上早就用烧热的石头作底,保证饭菜送到主子身边时,仍旧是热气腾腾的。
也不急,反正她还有大把时间,慢慢调教。不过,灵石镇的天气倒是十分适合吃火锅。
苏云落望一眼窗外,外头夜色沉沉,冷意一阵一阵地从窗户沁进来。这几日铺子里忙,她倒是忘了要更换窗纱。
苏云落将乳鸽银耳羹喝完,吃了七分饱,让咏雪将饭菜撤下去。
饭菜撤下,便意味着,一日又要翻过去了。
日子便是这样,在一日三顿中数着,翻过去了。
咏雪端着饭菜进了灶房,辛嫂子等人正在吃饭。见咏雪回来,忙招呼她:“快过来,不然凉了。”
除了乳鸽银耳羹外,她们吃的与苏云落一样。不过苏云落考虑到她们的口味,常让辛嫂子自己斟酌着加一两样灵石镇的本地菜。
辛嫂子因为自己带着明福,主动减了一些月钱,将剩菜拿回家去,给明福吃。
大伙儿吃了半响,秋婆婆犹豫了一会,才与咏雪道:“那张伯年的娘,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还是小心些。”虽然说当年余嫂子被张家人欺负得极狠,但后来张伯年慢慢长大,余嫂子背地里也给张家下了不少绊子。
咏雪懵懵懂懂:“她应该不会再来寻铺子的麻烦了罢?”若是这样,她可真对不起娘子。
秋婆婆叹一声,摇摇头。
苏云落披着斗篷,怀里抱着暖手炉,在天井里消食。
天井里点了几盏气死风灯,在冷冷的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灯光。
她转了个身,发现咏雪低着头,站在门口,似是不敢进来。
她想了一下,也没说话,只继续在天井里踱步。她穿的是用木头做的厚底的靴子,此时在青石砖上发出笃笃的声音。
咏雪最终还是忍不住:“娘子,要不,您将咏雪发卖了罢,发卖得远远的。”
苏云落仍旧踱着步子,不紧不慢。
“就因为余嫂子来闹事,你便怕了?”
咏雪不敢应,寂静夜色中只闻她细微的哭泣声。
苏云落笃笃地走着,半响才道:“她跪在苏家鞋袜铺前,下的是我的脸。”咏雪不过是一个小丫鬟,余嫂子竟然当着镇上人的面跪在铺子前,给咏雪一个小姑娘磕头,她是当别人都是傻的吗?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难不成,是欺负她是外乡人?
在赵家的七年间,这种事情她遇上的可不少。不过后来,她都全权交给李遥处理了。
哎,阿元暂时还培养不出来,还得她亲自出面。
本想安安静静地度日,没成想遇到这样的事。
不过,自己心底的那一丝似有若无的兴奋是怎么回事?
苏云落抱着暖手炉,不确定起来。
不过,如今还有一件要紧的事,那便是丈量窗户,更换窗纱。
见娘子并不放在心上,咏雪也将心放在肚子里,拿了尺子,卖力丈量起窗户来。
如此一通折腾,苏云落倒是不觉得冷了,到了快歇下时,咏雪又端了热水进来,净手净脸后,泡了脚,顿时浑身都暖和起来。
她散着头发,穿着寝衣,迷迷糊糊地躺进被窝里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咏雪低声说:“娘子,您真好。”
她的樱唇微微弯起,似是承认了这句话。
其实,作为赵家的当家太太,管着那么多的铺子,田产,人,她私下里的手段,见不得人的不要太多。
只不过,那些往事就随风散去罢。
毕竟,她如今是丧夫的、清清白白的小寡妇。
她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梦里有慈祥的祖母,还有下大雨时,她披着蓑衣,光着脚丫子,在青石板上踩来踩去的欢乐。
直到,咏雪慌慌张张地唤她:“娘子,娘子,咱们铺子的大门,被人泼粪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