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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辰安家,得得盘桓在门前,脚下快速地来回走动着。她不敢也不能停下,一停下就会将事情往更糟的方向想。
“赵得得,你不可以胡思乱想。你答应过我的。”辰安从后扼住她的肩膀,急躁的语气让辰安略显凶恶。
“那你先告诉我,我母亲今天来找我,是否你父母关系?”
“这个等会我在讲给听。”辰安还没想好怎跟得得说。“但你要相信我,肯定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
辰安口头上的武断愈发鲜明了他内心的杂乱,得得隐隐感到她刚刚所想的过于乐观了。“辰安,那你先答应我,有些事让我自己来做决定。”
“休想!没领证不代表我们不是夫妻,不是整体!你最好给我拿出点身为人妻的自觉,有事和我商量着来!别逼我现在就送你和翰翰出国!”
“辰安,你总让我别闹了。这回该我对你说,别闹了。有些事情终究需要我自己做决定的。”若有所思的说完,得得开门进了房子。
晏文秀提着裤腿,蹲在沙发旁,给扶手垫了个塑料袋后,才敢稍稍靠在上面,坐到地上。见到女儿走了进来,她微微起身,期期艾艾的说:
“得得,妈身上不干净,你离我远点,别过来。你婆婆王隽美见完我,都要全身消毒的。万一让她知道你跟我亲近,没你好日子过。”
得得伸到母亲面前的手忽地僵住,她鬼使神差地看了看身后的辰安。
辰安实在没办法和颜悦色,毕竟晏文秀手上沾了他家一条人命。
得得突然察觉到,她与辰安越近越痛的感觉在故态复萌。她闭了闭目,决定还是先搀起母亲再说。
不料,手却被母亲打落。
“你不想得得碰你,就自己坐到沙发上。以后难免要常常见面,不能每次都这样吧!”辰安搂住得得坐了下来,用眼神示意晏文秀也赶紧坐好。
晏文秀迅速爬了起来,坐到了沙发上,但仍有半个屁股悬在沙发外。坐下后,不等女儿询问她,晏文秀急切地先开了口:“得得,妈妈是出了车祸,然后还失忆了。当时出车祸的人比较多,医生可能把别人当成妈妈了,所以才说妈妈死了。等妈妈醒来的时候,就被人带到小山村里,为了生存下去,只能再找个男人过日子,然后又生了一个女儿。我来我不想拆散你们,就是想向你借点钱,给你妹妹看病的。”
王隽美本意是让她来拆散他们的。只是见到女儿后,女儿的表现,让晏文秀觉得投靠得得要比依附在王隽美当乞丐要好太多了。得得是她唯一有正常行为能力的子女,无论赵征平再怎么反对,从法律和道德上,得得都有赡养她的义务。而且女儿一旦嫁给方辰安,那今后方家一半的财产就都她女儿的。在以后,方家全部的财产都是他外孙的了。到时候,受了王隽美这么多年羞辱的她,就可以扬眉吐气了。想要什么好日子没有。
“妈,我......妹妹是什么病?要多少钱?你们又住在哪儿?”得得没敢看晏文秀,一直低头削着水果,眼中灰蒙蒙的。
晏文秀毫不婉转地说:“要不了多少钱,每月也就三五万。我和你妹妹现在住在医院。等她病情稳定的以后,连三五万都要不了。”
每月也就三五万?!
即使她不吃不喝,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啊!
错愕间,母亲拍了拍的手,用目光引导女儿看向辰安。
“哦对,钱我有,我来出。”辰安回了回神,慢半拍才答道。他刚才有点心不在焉。他正暗下润色一个故事——一个能说给得得,并能让她能接纳的故事。
得得拦住辰安正在掏银行卡的手,拿出自己的卡,递给了晏文秀:“妈,这真是我的积蓄,你先拿着用,应该够你用一段时间。剩下的,我会再想办法。”
“傻孩子,方家不缺你这点钱。”晏文秀没接得得的卡,而是想拿辰安的卡。
得得把卡硬塞给了母亲,推回辰安的手,“辰安,你干嘛?我们还没结婚。我妈和你没任何关系。”
“但你和我有关系!”辰安将卡再次塞给晏文秀。
得得截过辰安的卡,用剪刀把卡剪碎。这样今天不会从辰安身上拿走一分钱。
但以后......怎么办?
也只能以后在想了。“妈,你和妹妹一直住医院也不是长久之计。我还是给你找个地方住吧。有空我陪您去你老家,把您和妹妹的衣服,被褥和生活用品取过来吧,以后您们就在柳城住,方便我照顾你们。”
听到女儿的话,晏文秀像看笑话似的。“我的傻女儿,一看你呀,就没受过穷。穷人哪里有那么多东西。衣服就一套,一年穿到底。老家什么都没了。”说完,晏文秀揣起女儿的银行卡。她觉得要女儿向夫家伸手要钱给同母异父的妹妹治病,确实强人所难了。万一女儿因此跟她翻了脸,那她的后半生便没了着落。“行了,我走了。你抓紧时间把把证办了。”
“妈,你先别走。”得得将切好的水果端给母亲:“你带您出去吃东西,然后再去商场买点东西,一起去看看妹妹。”
“也行。”晏文秀大方地坐了下来,靠着椅背说:“那你赶紧弄弄,等我吃完水果,跟我走吧。”
“嗯。”得得应了一声后,转头对辰安说:“辰安,咱们借一步说话。”
回到他们的房间,得得从后缠住辰安硕实的腰,头轻轻地靠在他宽厚的背脊上。“辰安,要不我们等等在结婚吧?”
辰安打开得得的手,固定住她的颈,指尖穿过她的发丝,慢慢按揉着她的穴位,试图降低她的焦灼。“得得,你母亲说的,你也不信吧,我把实情告诉你以后,你在决定,好吗?”
“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得得颔颚摆摆头,“辰安,梅子的舅父就是那个我名义上的前夫--不对不对,他也是我实际上的前夫--同时他也梅子是真正意义上的父亲。梅子给舅父治病比我给同母异父的妹妹治病更有理由向丈夫要钱,可梅子坚持要自己负担医药费。我兴许做不到梅子那么好,但我要有颗向她看齐的心。我想处理好母亲和妹妹的事情后,再和你谈婚论嫁,如果你等不及……”
“别说了!”辰安粗暴地打断了得得,“得得,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事!”
“辰安,这句话不对。正确的说法是,能用自己的钱解决的事才不叫事!”说完,得得撬开辰安的拥抱,逃下了楼。
辰安望着得得离去的背影,想着她又一次将他排出在外,拳头松垮得竟连发怒的情绪都攥不出。
得得本来准备带母亲打车去置办一些生活用品。可晏文秀嫌打车太贵,又说没坐过地铁,就让得得扶着她去坐地铁。
在地铁站的途中,身体状况欠佳的晏文秀,身上遭冷风一袭,猛的咳了起来,喉管里不住地发出砂纸相互摩擦般的吸气声。
得得忙给母亲顺了顺背,咳嗽才慢慢的止住了。
晏文秀清了清嗓子,啐出一口浓痰,飞出的吐沫星子浮在空气中,散出一股恶臭。
正巧这时一位年轻人从她身旁路过,露在外的手背突然感觉一阵湿凉。
“真没素质!随地吐痰也避着点人。”年轻人瞥了晏文秀一眼后,唯恐避之不及地离远了些。慢涩提动的喉结述说着他对这位中年妇女的厌恶。
得得赶紧给这位年轻人递上一包纸巾。
年轻人极不耐烦地夺过纸巾,快速擦干净收,生怕有液体吸收进皮肤。
晏文秀不以为然地又吐了一口痰,然后抢回男子手里的纸巾说:“得得,都是花钱买的,怎么能乱给别人!”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对得得说:“还好这人不是我妈。要是我妈,我宁可重新投胎。”
得得心头一重,不自觉地松开了母亲,退远了些。
察觉到自己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后,得得好厌恶自己。她努力说服自己要尽快适应现在的母亲。可翰翰能适应这个外婆吗?而且,她确实不想让翰翰多接触这样的外婆。还有,辰安为何要为了她适应这样的岳母?
想着想着,她们走到了地铁口。
入口处的商铺窗口里,正摆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在沿街叫卖。
厨师师傅一开炉,包子的香气四溢。
晏文秀摸了摸口袋,拎出两张邹巴巴的零钱和得得的银行卡,看了看,又塞了回去。“得得,你去给妈多买几个肉包子,你妹妹好吃这个。”
得得顿顿首,走进队伍排队。
晏文秀一看得得站到了队尾,一脸不耐烦的走上前,推着得得直接插队到最前头,接着对服务员说:“二十……不,三十个肉包,带走。”见得得愣住了,她骂骂咧咧地说:“给钱呀,等我给那?从小就是个怂包,跟你爸一样。”
用手机付完款,得得弯腰向后面的人表示歉意。
可似乎没人在和她们母女计较,就像精神病杀人不用负刑事责任一样,顺理成章地都用理解的心态宽恕了她们的插队。
得得胃里翻滚着,有点恶心,她怯怯地弯下腰,向大家说了句“对不起”。
队伍里一名顾客与前前后后的其他人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客客气气地说:“没关系,什么人干什么事儿,我们见多了。大娘,这家店里有免费的豆浆和小菜喔。”
闻言,晏文秀立马拉着得得进了店。
即便店里明令禁止打包免费餐食,晏文秀仍厚着脸皮装了一整袋子小菜。
出店时,得得好想堵住耳朵,她实在不想听店外那些人的笑声。可她不能那样做,她要顾及母亲的尊严。
于是,她拉起母亲,快步走远。
进了地铁,得得把挎包放进传输带,做安检。晏文秀见女儿的包从另一端传了出来,一把拿了起来,打开检查。
“钱咋少了?”晏文秀质问向安检人员。
安检人员耐心地说:“大娘,您会不会是在路上丢的。”。
“就是你们动的手脚,还想赖我?进你们这个黑箱子前,钱还在里面那!”
“妈......”
“妈什么,一边去。”晏文秀瞪大眼睛逼退欲上前讲话的得得,授意她不许参与此事。
安检人员无奈,只好打开传送带,让晏文秀检查。
晏文秀看都没看,“现在查你们这个黑箱子有什么用?做贼的,谁会留下证据给人看。”
安检人员继续只能不断地摆事实讲道理,直到耐心告磬,无计可施地说:“大娘,要不咱们报警总可以了吧?”
“不要脸的小偷,你们还打人……”晏文秀抱着腿倒在地上打起滚儿。
“大娘,你不要乱说话,我们是有监控的。”
得得咬着唇,闭住眼睛,不敢再多触及一分母亲越演越烈的闹剧。
如果辰安在她身旁该多好,可她又好怕辰安真的看到这一幕。她似乎再也不是一个健全且能推动彼此提升的伴侣了,那就别拖累辰安了。
得得睁开眼睛,握着拳头,偷偷与其中一名安检人员商量:“我把手表押下,你先垫些钱给我母亲,好吗?一会儿我转帐给您,谢谢了。”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安检人员也无心再跟疯子纠缠,收下手表,留下账号给得得。
晏文秀接过钱,揣到了自己兜里。
坐上地铁,得得一气呵成地打完短信。
——辰安,对不起。翰翰归你,我妈和妹妹归我。不要回我短信,也别再联系我,忘了我。
看到短信,辰安心尖一抖,继而心痛如绞。
忘记她?
他试过……
很多次!
可每每用以遗忘她的心情总擅自演变成相思,进而重新占领他的闲暇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