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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道,“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在这人迹罕至的密林之中还能遇到老相识,并且还能品尝到上等美食,真是不虚此行。”
张老擦了一把汗,唯唯诺诺问苏浅:“公主,是否要叫飞世子过来用餐?”
苏浅摆了摆手,也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菜。她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张老,好手艺。吃您一顿饭,这一辈子值了。”
吞下了一口菜,才悠悠道:“让他睡吧,他累坏了。一会儿他若是醒了你再给他做点儿宵夜就成。”
张老唯唯诺诺地点头应是,“是,公主,那小老儿就告退了。”说着,便躬身往外退去。
苏浅摆了摆手,笑道:“去吧。下去好好歇歇,今日叨扰您老人家了。”她说完,回过头对上官屠笑道:“屠皇叔,既然是许多年没吃到的手艺,今日就好好重温一下旧时滋味吧。”
上官屠眸光一闪,“等等。”他喊了一声。张老立即身子僵直的立在门口,不敢动弹。
苏浅心里没来由突的一跳,刚要说什么,上官陌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襟,她呼之欲出的话又堵了回去。
“皇上有何吩咐?”张老回过头恭敬的一礼。
他的一句皇上叫得苏浅如吃了苍蝇一般,心里膈应的慌。她水眸眯了眯,看向上官陌。上官陌神色自若,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这汤大补,你多喝点。”
苏浅嫌恶地看了一眼上面漂浮的油花,皱眉道:“太油腻了,你知道我一向喜欢清淡一点的东西。”
“有时候讨厌的东西不一定是没有好处的。你日日吃惯了清淡食物,并不代表那对你就是好的。看你瘦的竹竿似的,身上没几两肉。偶尔吃一点荤的,才能保证身体所需要的营养。”上官陌似在劝诱不肯吃饭的孩子一般,柔声细语,循循善诱。
苏浅看了一眼上官陌,他从来不过问她的饮食起居,用她的几个侍女的话说,陌太子只想着沾她的便宜,从来就不知道关心一下她。她似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什么,但又不是太清楚是什么。她疑惑的点点头,用汤匙勺了一勺汤放进口中,品了品滋味,觉得并没有想象中的油腻,便放心大胆地喝了几口。
两人说话的当口,上官屠已经拦下张老,把他叫回到桌旁。他笑道:“能尝到故人的手艺固然好,但若能和故人共饮一杯,叙一叙旧,那就更好了。张神厨,你也坐吧。”他指了指一旁的座位。
张老的冷汗又滴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老奴岂敢和皇上同桌而食,折煞老奴了。”
上官屠笑道:“今日这里没有皇上,没有太子,也没有公主,只有新朋旧友,你但坐无妨。”
苏浅淡淡笑道:“张老,既然屠皇叔盛情邀请,你就坐下来吧。和我们共饮一杯。”说着,她已经斟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
张老见推脱不过,也不敢再推脱,只好在最外侧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身子僵硬,手脚微微颤抖,“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斗胆了。”他说着抹了一把冷汗。
苏浅看他比上刑场还难看的面色,实在不忍心,和颜悦色的道:“张老,屠皇叔都说了今日没有皇上,没有太子和公主,你和我们一样,就是个人而已,就不必太拘泥了。你这样我看着都难受。”
她有心想放他走,但想想上官屠绝不是闲极无聊道这里来找故人叙旧的人,况且看张老的神色里面定有文章,就算是见到了一国皇帝,也实在不必吓成那样,况且他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因此她虽然有心放他走,却还是忍住了。
“哎。哎”张老唯唯诺诺的连答应两声,强迫自己稍稍放松了一些。“那我给皇上倒杯酒吧。”说着,他又站起身,颤颤巍巍的向苏浅手中拿酒壶。
苏浅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我来倒吧。”他那个样子,能倒酒才怪。
苏浅取过空杯,斟了满满一杯,不见恭敬,也不见不敬,就那么淡淡的往上官屠眼前一递,笑道:“屠皇叔,远来是客,今日就由我来执壶吧。”她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这片介于云陈两国边境的森林真的是她家的一样。
上官陌好笑的瞥了她一眼。好吧,森林不是她家的,但至少这个院子是她家的。
苏浅心里其实也在想着和他一样的问题,这样的事情要搁她的前世,那可是犯罪的,土地可都是国有的。但在这个世界,这就是片无主的地盘,谁先圈下,那可就是属于谁的了。而且这密林中并不是只有她一股势力,就如昨晚一夜飞掠的千里森林,他们能感知到隐藏了不下十万兵,不知是哪位大佛的势力。
上官屠同一时刻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他眸光微闪,接过酒杯,爽朗一笑,“客不客的倒是无所谓,只是名震天下的浅萝公主斟的酒可不是轻易能喝到的,今日也算是沾了犬子的光了。”
苏浅心里愤了一句:你还真是沾了你儿子的光了,不然就凭你做的那些个事,剐你一万次都不够,还斟酒给你喝?做梦!
上官陌眉眼含笑的看了她一眼,将杯子往她眼前一放,笑道:“那就劳烦大驾给我也斟一杯吧。”
苏浅眼波盈盈的横了他一眼,“丑人多作怪。”她嗔了一句,给他斟满酒,又给自己斟上,举起酒杯道:“相逢就是有缘,不管前尘旧事,也不管来路风雨,今日今时,且放下恩怨,对酒当歌。”她笑的毫无城府的样子,俨然一个大大咧咧的江湖侠客。
上官屠的眸光闪了闪,这样的女子,不娇柔,不造作,腹有乾坤,胸藏城府,难怪会把他的儿子迷得甘愿放弃一切功名利禄甚至生命。
他举起酒杯,点了一下头,“好一句对酒当歌。”他说了一句,先将酒喝了。
苏浅和上官陌对视而笑,也将酒一饮而尽,张老战战兢兢的随着几人也把酒喝了。在别人那酒是美味无比,在他觉得吞下去的却是辛辣酸苦的滋味,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对酒当歌的。
一杯酒下肚,苏浅赞了一声好酒,站起身依次又斟满了酒。
这一次上官屠先端起酒杯,“朕要谢谢浅萝公主的盛情款待。在如此恶劣的地方居然还能享受到美酒佳肴,朕就借花献佛敬你一杯吧。”他说话语气如苏浅一样,虽然带着笑,却让人觉得很淡很凉。
苏浅似乎没听出来一般,很高兴的端起酒杯,笑道:“不敢当。屠皇叔尽兴就好。毕竟能在这近万里的密林中相逢,委实不易。更何况屠皇叔一国帝王,日理万机,日日困守于皇宫弹丸之地,能走出来更是不易。我的这点薄酒粗菜实在不值一提。他日屠皇叔若能到苏国小住,浅浅必当盛情款待。”
苏浅想着我不能气死你,也得将你气个半死,才对得起这一桌子的酒菜,她话里话外夹枪带棒起来。但说的极为含蓄,令人生气却挑不出毛病。
上官屠微微一笑,“日理万机也不必困守皇宫那个弹丸之地的,朝中有文武百官,实在不必朕这个皇帝凡事*,似乎你的父皇也是和我一般,经常溜出皇宫去宫外游山玩水吧?”他将空杯放下,又道:“有机会一定去苏国看看,据说那里风物极好,人杰地灵,政通人和,一派繁荣呢。”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她的父皇,苏浅就气不打一处来,自打她在政事上崭露头角,她那老爹就把她当成了苦力,时不时抓来代班,弄得她到现在都被人当成男人婆看。她忍着怒气,笑道:“如此甚好,介时本宫一定恭候大驾。”她也端出公主的架子来,不再你呀我呀的了。
上官陌但笑不语,低眉看着酒杯,杯中满满的一杯酒,因为他清浅的呼吸洒在杯面上而泛起圈圈浅淡的涟漪。对于两人之间的机锋,他似没听懂一般。大约就算她此时破口大骂他的父皇上官屠他也是会装作没听懂的。
上官屠眸中意味深远,看了一眼苏浅,又看了一眼上官陌,笑道:“多谢浅萝公主美意。陌儿,此处离我西月相距不远,你何不邀请浅萝公主到西月一游,也让浅萝公主看看西月的风物人情,山川美景?”
苏浅看着上官屠一脸不明意味的微笑,心里有些疑惑起来。
她本来以为他是为楚渊之事而来,毕竟这个当口这个地方能让他亲自出马的只有楚渊其人其事。但他自打来了以后只口不提楚渊,却将话题引到别处,甚至要把她引去西月,她不禁怀疑起他到底所为何来。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尤其是这样一个擅长权谋之术的人,今日可见一斑。
她将目光落在了上官陌表情闲闲的脸上,对他温颜一笑,也和上官屠一样等待他的回答。
她确也想知道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