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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沾了泪水的睫毛颤抖分开,低头看身上的弟妹,他把弟妹推下去,爬下床,穿好鞋跑出去嘘嘘。

李谣站在窗前看到大儿子舀水洗了手,依恋地跑到他爸身边。身后窸窸窣窣的,李谣扭头看到修子利落爬下床,莹子坐起来打几个哈欠,修子把椅子推到床边,莹子踩着椅子下床,脚伸进鞋里,修子帮她扣上扣盘,牵着她跑出去。

“哥。”

骆筠文看到他弟他妹,咧嘴笑。

骆筠修、骆韵莹冲过来热情地抱住骆筠文,骆筠文小小的胸膛受到两次撞击,他淡淡的眉头拢到一起,想起了不愉快的记忆,想跟他弟他妹说下次不要枕他胸口睡觉,他会不舒服,做超级可怕的噩梦。

骆谦注意到大儿子今儿情绪不太对劲,就用边角料做一个木(木仓)给他,兄妹俩跑过来找大儿子,他恰好做好了木(木仓),递给大儿子。

骆筠文超级开心攥紧木(木仓),举臂高呼,带他弟他妹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忘了他要跟他弟他妹说什么。

整个早晨,路过的行人总能听到他们家孩子的笑声。

吃了早饭,骆谦到镇上干活,李谣舀一茶缸蚕豆,倒进簸箕里,叫修子、莹子把生虫的蚕豆挑出来,下午,她给他们炸蚕豆,在上面撒一层糖。

兄妹俩一听有好吃的,果断抛弃他们大哥,各自搬椅子跑过来,坐下来,努力寻找坏蚕豆。

骆筠文搬椅子过去,被李谣拉住。

李谣牵骆筠文进屋,蹲下来说:“文子,你说话,妈妈能够马上回答你,是不是证明妈妈已经好了?”

骆筠文眼睛弯弯点头,大声说:“是。”

“爸爸妈妈都爱你,你是不是也爱爸爸妈妈?”李谣问。

“爱,最爱妈妈。”骆筠文扑进李谣怀里。

李谣的心被重重地撞击,修子、莹子是最爱她的,在长达12年的岁月里得到印证,文子呢,他和丈夫的关系最好,李谣一直认为文子最爱他爸爸。

亲口听到大儿子说最爱她,李谣震惊,心里蔓延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

“那……你在外边遇到了什么,可以像跟你爸爸谈心一样,跟妈妈谈心吗?”李谣音调儿不稳。

“可是,爸爸说妈妈和莹子是女孩子,需要男子汉保护,男子汉不会拿狗屁灶事脏女孩子耳朵。”骆筠文挠头,他跟爸爸说的事都是爸爸嘴中的狗屁灶事,跟妈妈说,妈妈从漂漂亮亮的妈妈变成了有味道的妈妈。

李谣都不知道骆谦在她眼皮底下这样教她儿子。

“还有竹子,她还在吃奶,拉臭臭,嗯……她也是女孩子,我们家有三个女孩子。”小妹是个有味道的妹妹,谁让她是妈妈生的呢,骆筠文勉强把她归为女孩子。

李谣:“……”

她突然想笑。

“如果妈妈想听呢?”

他不喜欢妈妈刚刚的情绪,他喜欢现在的妈妈,声音里都带着笑容。

诶,骆筠文人不大,忧心叹气的模样和他爸一模一样,有味道的妈妈就有味道吧,他不要不开心的妈妈。

“好。”骆筠文答应。

李谣还惦记着大儿子惊醒时说的话,问:“文子,你二婶婶打过你?”

“她骗莹子羊屎蛋是糖,叫莹子捡起来吃,我说不是,二婶婶骗人,她踩羊屎蛋,脱鞋打我嘴,好多人笑。我告诉爸爸,爸爸带我过河找二婶婶的弟弟,二婶婶的弟弟带我和爸爸到供销社,给我买了一双球鞋,一大包奶糖,送我和爸爸回来,接二婶婶回娘家。”骆筠文趴到李谣耳畔说,“爸爸偷偷告诉我,二婶婶的弟弟是她大伯的儿子,过继给她爹的,她弟弟要回到他原来的家,叫二婶婶把她爹娘接回家养。爸爸说的太多,我忘了,反正就是二婶婶害怕爸爸,不敢惹我们。”

没过多久,二婶婶不知道咋滴,蹲个茅房,能把木板踩断掉进坑里,大人们特别着急捞二婶婶。

大人们为什么不笑?

为什么二婶婶打他,大人们笑的那么开心?

骆筠文不懂。

但是他注意到了,那些笑话他的人找爸爸打东西,爸爸说没空,他们找其他伯伯打,过了不久抱怨伯伯们坑人,要的手工费还比爸爸多。

骆筠文就好开心。

“妈,我去帮我妹和我弟。”和弟妹分开这么长时间,骆筠文心里总觉得缺了什么。

骆筠文搬椅子跑出去,骆筠修、骆韵莹大喊:“哥,快来。”

骆筠文:“来了。”

兄妹仨凑到一块儿商量下午到村长家喊上小伙伴到村支书家玩,村支书家旁边有一个年代久远、无人住的宅子,路边有一垛柴火堆,孩子们爱到那里捉迷藏。

“你仨没出去玩呀。”说的话是村支书骆清亮的儿媳妇顾娟,上个月被调到计生办上班,她丈夫叫骆言辉,在镇上派出所上班,村长骆清喜的小儿子骆谨在言字辈里排行十六,骆言辉排行十四。

孩子们叫她十四婶:“十四婶,我们下午找墨墨玩。”

骆惊墨是顾娟的大儿子,和骆筠文差不多大。按理说顾娟和骆言辉的大儿子应该比骆筠文大上三四岁,为什么差不多大呢,因为两人一开始订亲对象不是彼此,都在结婚的节骨眼上被对方请求推迟结婚日期。总之,他们有难言之隐,你不同意,想要逼死他们,婚期一推再推,骆言辉家、顾娟家看出了对方不打算结婚,提出解除婚约,对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到处散布骆言辉家、顾娟家拖了几年才悔婚,不地道,问骆言辉家、顾娟家要钱,带兄弟姐妹上门闹事,转头,骆言辉的订婚对象和顾娟的订婚对象领了结婚证。

他俩婚后五个月生下孩子。

懂得都懂。

大伙儿掉头骂骆言辉和顾娟的订婚对象,热情地撮合骆言辉和顾娟,骆言辉和顾娟也存了赌气的心思结婚。

两人婚后第一年经常拌嘴,顾娟七天有三天回娘家住,自打生下骆惊墨,顾娟不能经常回娘家住,骆言辉不好丢下娘俩继续住值班室,两人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磕磕绊绊相处,慢慢的处出了感情。

现在两人感情好的不得了,从顾娟一个镇上姑娘有时间就陪骆言辉回村可以看出来,要知道刚结婚那年,顾娟过节日才回来吃一顿饭,绝不留下睡一夜。还可以从顾娟光彩照人的脸上看出来她日子过得舒心,说话都充满了活力和笑意。

她笑着叫兄妹仨赶快找墨墨,现在去,还能问他们十四伯要米花,下午去,可能就没了。

骆筠文仰起小脸,笑说:“没事,我下午带蚕豆花给墨墨吃。”

“婶婶替墨墨谢谢文子。”

“不谢。”

顾娟每次和骆谦、李谣的孩子说话,回回惊讶,他俩的孩子和她接触到的孩子完全不一样,不会惹人烦,还会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尤其是文子,和文子聊天,顾娟感受到他是一个温暖又大气的孩子。

顾娟不受控制蹲下来和他们聊天,听到奶娃子哇哇大哭,她猛然想起她找李谣有事。

顾娟和三个孩子挥手,推门,李谣正好开门,把换下来的尿布放到外边的盆里。

“嫂子。”李谣侧身。

顾娟走进来,进屋就看睁开眼睛动嘴巴的姐弟俩,李谣递给她一杯茶,顾娟坐下来,说:“谣妹,二四哪天有时间,你叫二四带你到镇上医院结扎,就是上环,医生给你开的证明,你保管好,我们都是看证明做登记的,你没有证明,要强制带你上医院再做一次结扎。”

“好。”李谣攥衣角。

“你莫害怕,上面来的干部说当天上完,当天就可以干活,什么感觉都没有。”话虽是这么说,顾娟至今没去上环。身边上了环的同事都说好得很,但是顾娟还是害怕,再害怕也得上,除非她不想要工作了。

李谣不想上环,害怕像上辈子那样患上炎症。

“嗐,暂时不提这个。我听清喜叔说你家要买砖起三间房,说是到时候咱四家一块儿买砖,你跟二四得长点心,嫂子没有挑拨你家和那三家,”顾娟放下茶缸,坐到床框上,挨着李谣,“言辉陪我回来,路过你公婆家,你嫂子逼你公婆交出钱,他们三家分,你公婆说没钱,还欠了别人一些钱,你嫂子不信,进屋翻,六个人翻,愣是没有翻到钱,他们就骂你公婆把钱全给了二四。你家起房子,我估计……”她嫁过来那年,骆谦的哥嫂找骆谦闹,具体不知道背着骆谦怎么着了李谣,骆谦一气之下把他给他哥嫂打的家具全劈成了柴火,连门都给卸下来劈成木块,锅都给砸了拳头大的洞,那可是冬天,那三家没地方睡,没门没窗,连锅都不能用,也没敢着骆谦麻烦。

从那之后,顾娟每回回村,婆婆、妯娌和她唠嗑,都说骆谦哥嫂怎么着骆清河、杜梅,没听说他们惹骆谦、李谣。

顾娟寻思他哥他嫂子怕了骆谦,不敢惹骆谦,就去逼自个儿爹娘。

“我估计他们不敢找骆谦和你闹,找你公婆闹,往死里逼你公婆,你公婆要是顶不住,有可能找你和骆谦借钱,安抚那三家。”

李谣头疼她公婆,人是挺好的,闲下来没事过来帮她搭把手,但是他们在处理三个儿子的问题上特别拎不清,李谣真的弄不懂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你坐月子不出门,不清楚一些事情,我干脆跟你说了。那个骆清池,一点没有做长辈的样子,我公公、清喜叔教训那三家,骆清池拿火棍敲瓷盆,喊如果没有你公婆帮骆谦照顾家,二四能出去赚钱嘛,要他说,二四攒的家底得分成四份,你们四家一人一份,我瞧的出来,那三家心动了。”有的话顾娟不方便说,就是骆清池说出这些不着调的话,骆谦爹娘说不能够这么算,气场太弱,一点没有说服力,反而让那三家理直气壮认为就应该这么分。

“就说到这里,有时间继续聊。”顾娟不让李谣送,开门出去。

这回她注意到院子里摆放成型的上下铺,跟她睡过的上下铺不一样。

顾娟走过去瞧,下铺床大,上铺床小,梯子是倾斜的,每一个台阶非常宽,诶呦,七个台阶,七个抽屉,这玩意做的怪精巧的。

骆韵莹蹬蹬蹬跑过来,倏然挺直小胸脯:“四四婶,爸妈家大妹滴。”

爬梯竖直,还硌脚,顾娟上学工作那会儿睡上铺,上去了就不愿意下来,下来了就不想上去。

当初她睡的床要和骆谦打的一样,她至于每天循环经历几回痛苦的事嘛。

“莹子的床真好。”顾娟羡慕说。

“嗯嗯。”骆韵莹重重点头,哒哒哒跑回去接着捡坏蚕豆。

顾娟看到骆韵莹,想到她刚满一周岁的小女儿。

骆谦打上下铺,显然给三个孩子睡的,她家有两个孩子,要不要打一个上下铺放到镇上,休息天接孩子到镇上,哥哥睡上面,妹妹睡下面,关键这床不占地方,抽屉还可以放东西。

顾娟怎么出来,又怎么进去:“谣妹,我怕是不能等到二四回来。二四回来,你跟二四说照着这个样子,给我家打一个上下铺。”

“好,嫂子。”李谣应道。

“就这么说了啊。”这次顾娟真的走了。

她人在家里坐月子,帮丈夫接了两单生意。

李谣想想就想笑。

她把钢中锅端下来,把茶壶放到炉子上,端钢中锅出去,用钢中锅里的开水洗衣服和尿布。

李谣晾晒衣服和尿布,转身瞧见组装好了的床,屋檐底下孩子够不到的地方挂着防蛀虫粉末,昨天她还没看到,她猜丈夫今天给床刷上了防蛀的药粉。

看来给陆小梦打的床快完工了。

话又说回来,李谣看到半成品床,理解顾娟为啥火急火燎要丈夫打床。

这样的床,她上辈子见过,但是对于镇上的人来说,是第一次见,格外的稀罕。

杜梅今天没过来,李谣炖了鱼汤,奢侈的做了四碗米饭。

饭后,三个孩子午睡,李谣给他们做炸蚕豆,一半撒白糖,一半撒盐和辣椒面。

三个孩子起床,第一时间跑到锅屋,拿小木碗扒拉一些炸蚕豆:“妈,我们出去玩了。”

“嗯。”

李谣自己在家里琢磨顾娟说的话,还真叫她琢磨出她和丈夫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妈,我们回来了。”

李谣走到窗前,骆谦一只手搂住骆韵莹,一只手扶车把,骆筠文、骆筠修坐在后面抱着骆谦,他们看到了李谣,露出一排大白牙。

李谣想说骆谦怎么这么早回来,留意到落山的太阳,她才意识到她足足发了四个小时呆。

骆谦载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转圈,陪孩子们玩一会儿,把孩子们放下来。

他从车篮里够篮球,打开窗户交给李谣保管。

院子西南角有一棵老槐树,骆谦用铁丝圈一个圆圈,匝在树腰上,还在圆圈上围了一个网。

骆谦用身体挡住孩子们的视线,“啵,” 迅速离开李谣的唇,闪离之前,指尖顶着篮球,跳跃投篮。

“哇!”三个孩子连连惊叫。虽然他们不知道爸爸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但是看到那个东西落到圆圈里,莫名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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