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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葫芦浮起瓢。
安顺好歹算是东路军彭家的军区,景韬一去就让楼家海军听他号令,搞了一出腹地袭击。贺磊的中原大军被崔青大败,他一去就取得了崔青的首级。
街头巷尾的老百姓都知道我们的英王景韬厉害的不得了。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东西南北风,四处都有要刮倒景韬的。
皇帝将打败崔青所有的功劳都给了贺磊,仿佛根本没有景韬从海上偷袭格族一事,可是楼氏家族好容易靠这次的事情立了个大功,就这样被人抢了。
而更糟的消息是,楼虎病逝了。
这位海平伯一生都致力于抗击海盗,拖着年迈之躯好不容易打了一场大仗,楼骏展露锋芒,正是可借此一战参军报国,振兴楼家的好机会,就因为这些朝廷上的尔虞我诈,使得有勇有谋之士被埋没。
景韬气不过,非要讨个公道,又把皇帝给气着了。
英雄枯骨不能马革裹尸,用命挣来的功勋竟然要因为政治斗争,连同他们的尸体一起埋藏在雪下。
伯非伯,王非王!狡兔死,良弓藏!
如何不让景韬寒心!
惬月楼的长期包厢里。
一个醉倒的男人喃喃自语。
“延昭,你以前说,‘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楼虎病逝了,他没战死沙场,却因为年迈生病,连自己的功劳都被人抢走!呵,好不好笑?”
想起那个花白胡子还跟他谈天喝酒打海盗的老头走了,他就郁闷得很。
这份荣耀必须属于安顺海军和昌秦铁骑——
去你的藏锋,去你的权势!难道因为朝廷里的明争暗斗,那些战死的弟兄的光荣就该被人夺走吗!景韬把手边的一个酒杯扔到了墙上,摔了个粉碎。
他又拿起另一杯酒喃喃道:“如果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了。你还在的话,一定会比我做的更好吧。”
如果换成是以前,景韬想跟景熙发脾气就发脾气,想不听话就不听话,到底是从什么事情起,他活得这样窝囊!
景韬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笑容竟然有些惨淡。
“你死了,裴广轩死了,崔青死了,楼虎死了,那几个贴身护卫我的孩子也死了,还有很多很多人。我的手沾满了敌人的血,也同样沾满同伴的血。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战,他们又为了什么而死。”
有些战争,只让人觉得肮脏,丝毫没有崇高可言。
景韬抱着一壶酒,瘫在小塌上,胳膊靠在自己额头上。
“李承平,那个女人真的很消磨我志气啊。”
“那个笨蛋,为了贯彻自己的信念搞得如此狼狈。”
“......可是我,我们都要学会守护啊。”
倪延昭好像就站在窗口,对他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景韬的心渐渐安静了,仿佛许多声音缠绕在他耳边,有狂喜的嘶吼,也有痛彻心扉地喊叫,那些金戈铁马和热血激荡中,最终留下的,会是是什么呢......
腹中的剧痛传来,几乎要失去意识,他却恍恍惚惚地感到似乎有人在拥抱他、呼唤他。
李承平猛烈地敲门:“景韬你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
流光把喝的如同一滩烂泥的景韬扛回清平轩之后,他就锁了门不让任何人进去。
“喂,你开门啊,你让我进去!发生什么了,你和我说说吧。”
语气里几乎是哀求。
想起儿时生病时,总是期望母后能来抱抱他,可母后只会站在远远的地方说:“韬儿,你是景家的男儿,不可以这么脆弱。”
景韬能听出李承平声音里的担忧,对外面道:“让她走,别来烦我。”
这个世界不容许女人坚强,同时也不允许男人软弱。
几个时辰之后,流光被紫夜五花大绑丢进了偏殿。
李承平砸门进了清平轩的卧房,看见此时景韬睡得很沉,甚至算得上睡得有些糊涂。
他们日日相见,却也如同日日不得见,各自有各自隐秘和孤寂。
她在床前慢慢蹲下,认真的地望向他,看见他瘦得下颚的线条更加分明,薄抿的嘴唇和女子一样柔美。
景韬身上都是酒味,脸却发烫发红。
李承平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叹了一口气。
想念倪延昭要喝酒,救不了吴典君要喝酒,她要和离也要喝酒,现在争不回楼虎的功劳也要喝酒。
李承平纳闷,谁知道男人为什么就这样爱酒呢?事情摆着还是解决不了,喝醉了能解千愁吗?不能啊,对她来说,解决问题才能解愁。
景韬一直睡到傍晚,他刚醒,李承平便摆了一碗药在他边上道:
“景韬,你发烧了。”
其实景韬特别容易发烧,不生病则已,一生病就重。
景韬身身体不舒服,连带的心里颇有怨气。对于在他要保护的人面前展露出他软弱的一面,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没好气道:“你自己歇着的去。”
“怎么,当初是谁拉着我说胃痛要我陪的?”
景韬脸顿时黑了,这个时候翻他黑历史。
景韬脾气巨差,一个“滚”字脱口而出,他喝醉了还病的神智不清,还不知道会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承平只当没听见,安静地伺候他汤药,景韬也没再发脾气。
“我们聊聊从前的事情吧。”
一个躺着,一个坐着,承平也不管景韬听不听,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六岁的时候被琅玉看中带出宫外教养,他说我是世间少有的聪慧。李承怿也说我不比他差——那是自然,我比他强多了,碍于他是太子才给他几分面子,薛老将军都称赞我再过几年必定是史书留名的才俊。一年前,我都以天下无双的本事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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