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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潋,潋儿,我在这。
夏秋潋没有意识的低喃,并没有醒来,只是依旧轻轻的低喃着。
这次燕挽亭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好痛。
这是夏秋潋这几日躺在床榻上,第一次说出的话。
却是这般委屈压抑着痛苦的呼痛,燕挽亭心一痛,像是被人拿着刀一下一下剜着心口,她双眸微闭,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小心翼翼的在夏秋潋的额头落下一吻。
我在这,没事的潋儿,我在这。很快就不痛了,很快就不痛了,我真该死,我说好了一定会护住你的,是我食言了。
燕挽亭巴不得夏秋潋受的痛都落在她身上,百倍千倍都行,只要能缓解夏秋潋的痛苦。
从下巴上滑落的泪水,滴在了夏秋潋的唇间,燕挽亭不知何时面上布满了泪痕,她无助的抱着夏秋潋,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除了默默流泪除了说着那些也许夏秋潋根本听不到的苍白的安慰,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从未像今天这样恨过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就算是燕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金枝玉叶的公主,她也丝毫没有办法能帮到夏秋潋,甚至不能减轻她哪怕一丝丝痛苦。
燕挽亭此时宁愿让夏秋潋不要醒来,宁愿她没有知觉的躺在床榻上,也不想她醒来生生的受那病痛的折磨。
只是由不得她情愿,被她抱在怀中的夏秋潋还是缓缓的睁开了眼,因为压抑隐忍着痛苦,她紧紧的咬着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只是睁开了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除了身上那轻柔温暖熟悉的怀抱和味道。
苍白颤抖的手强撑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抚上了燕挽亭的背脊。
原本哽咽着的燕挽亭瞬间僵住了身子。
夏秋潋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那声音微弱的几乎要听不到。
挽亭,是你吗。
瞬间的寂静,让夏秋潋更加努力的眨眼,她想看清抱着她的人,可是就算她如何闭眼再睁开,眼前都是一如既往的漆黑。
短暂的惊慌之后,夏秋潋并没有告诉燕挽亭她什么都看不见,她只是轻柔的抚摸着燕挽亭的背脊,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紧被角。
就算额角因为隐忍痛苦已经渗出了冷汗,她也咬着唇忍着快到唇边的痛吟,心中的委屈担忧,此时也只化作一些埋怨一丝心疼,她轻声在燕挽亭耳边说。
你没事就好了。
夏秋潋那虚弱却带着一丝心安的声音,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燕挽亭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痛苦,她哽咽出声,紧紧的抱着夏秋潋不肯松开。
身体上几乎每一处地方都在痛,那沁入骨骼的痛让夏秋潋越来越紧的抓住了燕挽亭背上的衣襟,她强忍着不想呼痛,紧紧的咬着唇。
洁白的贝齿咬开了唇上的皮肉,猩红的血从她的间撕扯开的皮肉溢出,缓缓的从雪白的肌肤上滑下。
夏秋潋倔强的不肯发出哪怕一丝声响,生怕会惊扰了燕挽亭怕她会担心,她默默的忍受着痛苦,抱紧燕挽亭。
尽管身上每一处都痛的要命,但心底却似淌过一丝暖流,她终于安下心了。
再没有醒来的几个日夜里,她都陷入了深深的梦魇中,像是被人关在了一个空荡冰冷漆黑一片的房间,无论怎么呼喊都没有回应,怎么摸索都找不到出口。
短短的一个时辰就像是过了一年。
可她心中仍是挂记着被劫匪围困住的燕挽亭,她想出去,想醒过来想看看燕挽亭是否安然无恙。
以这样的信念支撑着,她没有陷入沉睡,她保持着清醒,就算再疲倦再累也不肯闭上眼,她努力的想醒过来,想看到燕挽亭。
而那些痛苦和疲惫,仿佛什么都不算。
如今她真的醒了,燕挽亭也无恙,她终于稍稍放下了心,只是很快她又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挣扎着伸手在燕挽亭身上胡乱的摸索着。
焦急的问道。
那些匪徒可伤了你?
第152章 陪伴!
入春雪融,天气也渐渐转暖。
院子里的柳树仿佛一夜间就冒出了一树的嫩芽,嫩绿的枝叶上滚动着晨露,压弯了腰。
树枝上两只依偎在一起的鸟儿正在互相梳理羽毛,小脑袋一动一动的发现了树下行来的两个人影,被惊动了的喳喳的叫了两声之后,飞到了另一棵树落脚。
面色苍白的夏秋潋一袭白衣,身上还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裹住单薄的身子,瞧她穿的那么暖和,哪里像是入春了,让人还以为是冬日最冷的时候。
在床榻上躺了好几日,身子都软了,一大早醒来后夏秋潋便要去院子里走走。
燕挽亭依了她,师叔和福安也说别总让她躺着,起身走走活动活动筋骨,让气血流通对她更好一些。
知府的宅院有个小后院,不算大,但是景色还不错也算清净,假山拂柳花香鸟鸣。
燕挽亭亦步亦趋的跟在夏秋潋身旁,像个老嬷嬷似的皱着眉头,偶尔摸摸夏秋潋的手,再摸摸她身上的衣裳,她怎么瞧都觉得夏秋潋穿的太少了。
我摸你手还有些冷,不如咱们回房再添一件衣裳?
夏秋潋面上轻笑有些无奈,燕挽亭可是问了一路要不要添衣裳,没有十句也有八句,她也好似没脾气似的轻声道。
你无须担忧我,我不冷。
燕挽亭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温柔小心的替她理了理衣襟,然后牵住夏秋潋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陪着她慢慢在院子里散步。
夏秋潋并不知自己吃了还魂丹的事,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或许只剩下半月的命。
没人与她说过,燕挽亭也不许别人提。
可夏秋潋是聪慧的人,她能感觉出燕挽亭自她醒来后对她愈发温柔小心翼翼,眼神总是闪躲着忧伤悲痛,夜里时不时被噩梦惊醒,来来回回喊的都是她的名字,哭着喊着让她别离开。
夏秋潋醒来后,她便一步不离的跟着夏秋潋,只要夏秋潋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她便会变得有些狂躁不安。
甚至连平日吃的药也越来越多了。
夏秋潋察觉到了异样,而自醒来后她的身子到底有多虚弱,她更是清楚明白,她隐隐的明白了什么,不过她并没有问过,只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不同于燕挽亭的不安和惊恐,预感到了什么的夏秋潋依旧温柔平和,她想起了玥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再见那黏她的可爱小姑娘一面。
她偏头看着燕挽亭,轻声问道。
你何时送玥儿回宫。
当初准备回宫时,夏秋潋便想把玥儿带着,将她带进宫去,养在身旁。
可燕挽亭却有些犹豫,一句话不说就带个孩子回宫,怎么都有些不妥。
于是她便决定她和夏秋潋回宫之后,而后安排人将玥儿送进宫,让她有个新入宫的小宫女的身份,再安排到夏秋潋身旁。
所以这次回宫玥儿并未带在身边,而是留在了青州。
想起玥儿,夏秋潋的神情便更是柔和一些,她轻叹一口气停住了步子,仰头看着假山上那一朵长在细微缝隙间的野花,怔怔道。
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玥儿一面。
夏秋潋的话,让燕挽亭心一抖,接着便是有些讶然,她看着夏秋潋温柔略带遗憾的面容,心口涌上阵阵酸涩。
她抓着夏秋潋的双肩,转过她的身子让她与自己对视,深邃的双眸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见得到,一定见得到,我不是还与你说过吗,咱们可是要一起看着玥儿长大的。
我怕是没时间了,这话夏秋潋并未说出口,她何尝不知道这几日燕挽亭一直避着她与了辞前辈和福安商议着什么。
好几次青鸳和绿阮都告诉她,燕挽亭在了辞福安面前摔了杯子,出来时一脸的怒气冲冲,进夏秋潋房门时,却又能迅速的整理好情绪,就是怕夏秋潋会察觉到什么。
燕挽亭看着若有所思的夏秋潋,道她是想玥儿了,便思忖了片刻道,试探道。
你若是想见玥儿,我过两日就叫人把她接来,随咱们一同入宫。
夏秋潋点点头,只是听出了燕挽亭话中透露的另一个消息。
我们还要过几日再回宫?
燕挽亭一直握着夏秋潋的手,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手也被吹凉了,还是夏秋潋更冷了,她察觉到夏秋潋的手似乎更加冰凉了,燕挽亭便干脆站在她面前,微微低下头,将她的手轻抬揣进了自己的衣裳领口。
微凉的手手掌贴合在锁骨下那一片温热柔软的肌肤上,那暖意瞬间从指尖蔓延到掌心。
夏秋潋愣了愣,她看着燕挽亭微微皱着眉头用自己的身子给她当暖炉,一边还絮絮叨叨的说着。
你现在身子不好,再静养几日吧,咱们不急着回宫。
夏秋潋怕自己的手冰到燕挽亭,想抽出手,可是动了动,燕挽亭却皱着眉头有些凶巴巴瞪着她。
别动,等手暖和了一点再拿走。
夏秋潋软下身子没再挣扎了,只是轻声道。
太子妃已有身孕,太子殿下和陛下可是写了好几封信,叫你这快当姑姑的人早些回宫去。不过是再赶两日的路,我身子再怎么虚弱,也撑得住。
燕挽亭有些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这才三个月,怕是都没显怀,我急着回去也不过是看嫂嫂的肚子,孩子又不会立马蹦出来,晚两日再去也没什么分别。
燕挽亭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不过夏秋潋明白燕挽亭找借口也不过还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
才在这小院子里走了两圈,夏秋潋便有些疲态了。
燕挽亭从衣领中抽出夏秋潋被她捂热的手。
是不是累了,咱们先回房用早膳。
两个人踱步回了房,青鸳和绿阮正好备好了热腾腾的早膳。
在土匪窝被吓了一遭的青鸳乖乖巧巧的放下碗筷,冲着进门的燕挽亭和夏秋潋行了礼,就笑道。
呀,我们才备好,正要去叫殿下和小姐呢,就正巧赶上了。
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早点。
豆浆是现磨现煮的,银耳燕窝粥用的都是上等的银耳燕窝,一旁还放了一叠农家自制的菜烧饼,闻上去香气扑鼻。
知府倒是个会讨人欢心的家伙,知道宫里的人山珍海味吃腻了,每次都会备上几叠农家小菜。
夏秋潋和燕挽亭落座了,青鸳和绿阮垂手在一旁伺候。
夏秋潋抬头看了她们一眼,两个小姑娘都清减了一些,看来这次真是遭罪被吓狠了,她挥了挥手,叫她们一同坐下。
一起坐下吃吧。
平日里夏秋潋就时常与她们同桌吃饭,只是燕挽亭在,她们多少有点忌惮不敢无礼。
青鸳犹豫了一会,见燕挽亭一直笑而不语,便大着胆子一屁股坐下了。
而绿阮更懂规矩,咬着唇踌躇了许久,最后见青鸳坐下了,她才小心翼翼的坐下了。
夏秋潋没什么食欲,总觉得不饿,只喝了半碗粥。
燕挽亭细声细气的哄她,她也只是再勉强喝了两口。
燕挽亭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和夏秋潋用膳就是绞尽脑汁的哄她多吃一些,看着一旁的烧饼夏秋潋都没碰过,便夹了一块起来放在夏秋潋碗里。
这烧饼你还没尝尝,也许你会喜欢。
夏秋潋瞧了一眼,那烧饼是用野菜面粉一起煎的,两面煎的金黄,闻上去香气扑鼻。
燕挽亭指着一旁一手拿着一个烧饼,两边轮流啃的青鸳。
你瞧,这小胖丫吃的那么香,想必味道肯定不错,你就尝两口。
青鸳被叫了小胖丫,有些不开心的皱着眉头想反驳,可嘴里塞满了烧饼,只能拼命嚼咽下去。
夏秋潋也不知是真的有兴趣,还是只为了不让燕挽亭太担心,最后还是吃下了半块烧饼。
用完早膳之后没多久,福安便掐着点端着药来了。
心中有愧的福安不敢抬头看夏秋潋,见到燕挽亭也不敢竖着尾巴了,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站在一边,等着夏秋潋喝完药把碗收回去。
药还没喝完,知府大人就来求见燕挽亭。
燕挽亭走出房门,就见那知府大人弯着腰恭候在院子里,见到燕挽亭就惶恐的行了个大礼,然后小心翼翼的说起了处置瓦罐山的那群山匪的事。
殿下不是说收押牢房,改日问斩嘛。师爷说今日是个好日子,若是殿下批了,下官就派人把他们押出来,午时问斩。
燕挽亭这才想起,那次因为夏秋潋不知生死,她怒极之下说要斩了那几个山匪的脑袋。
可想想一开始她便知道不尽是他们的错,夏秋潋受伤也不过机缘巧合之下的误伤。
因此迁怒,杀了那几个还有怨要伸的人也太过不讲情面。
想到此,燕挽亭挥了挥手道。
不必了,把他们押出来,先让本宫审审他们在下决断。
第153章 南疆王!
城外便是满地的黄沙,贫瘠的述州城就是这么建立在一个不见绿洲的荒漠之上,抵御着来自外邦莽匪的掠夺袭击。
述州城守城的将士手持长枪立定在城墙之上,这些漠北的汉子大多强壮黝黑,风趣和善。
沙漠的落日比无数诗人手中的诗句描述的更加壮观美妙,那通红的烈日仿佛近在咫尺,寂寥荒芜的沙漠上,风卷起的黄沙漫无目的飞扬驰骋。
淡红色的夕阳洒在人身上,在城墙上曝晒了许久的士兵舒了口气,抖了抖身上的沙子,等着换防的人来,好让他们能回去歇息一会。
一身黑衣,肌肤被日光晒成麦色的李凤游手持长剑跟着换防的士兵走上了城墙。
守城的士兵早与李凤游熟悉了,一个年纪稍小皮肤黝黑双眸明亮的小伙看到李凤游上来,便吆喝了一声。
朱雀姑娘又来看落日了。
李凤游的面色冷淡,不过还是友好的点了点头。
嗯。
述州城这座贫瘠的沙漠之城养育了一大群开朗直爽永不服输的汉子和姑娘们。
他们风气开明,男女之间的关系并不隐晦,哪家姑娘若是看上了个强壮的汉子,便朝他扔马鞭,汉子若是接了便是对姑娘有意思,家人无甚意见,便能成婚生子。
凤游站在墙头,冷凝的双眸带着几分复杂看着眼前那片无边无际的广阔荒漠。
她身后,刚刚与她搭话的那个年轻小伙,正站在她几步之远,有些犹豫的望着她。
他身旁几个年纪稍比他大一些的士兵正笑的合不拢嘴,一齐怂恿着他。
去阿,怕什么,咱们述州的汉子怕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