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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秉安走在蔚姝身侧,在她身后退离一步,挡住她频频往后看的视线:“娘娘别看了,当心再被狗吓哭了。”
蔚姝:……
她佯装愠怒的瞪了她一眼,与云芝回到寝殿。
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纤细背影,谢秉安眸底浮上了些笑意,站在一旁的李酉心惊胆战的低下头。
能让掌印如此温柔相待的,这世上怕是除了娘娘,再无她人了。
这段时日蔚姝在乐明宫待得可谓是舒心又安逸。
用过早膳后,蔚姝发现,云芝又跑出乐明宫了,就连温九也不见了。
乌沉沉的云笼罩在整个上空,天阴沉沉的,瞧着像是要下雨了。
她坐在池塘边上石墩上,时不时的捻一点鱼食丢进塘里,看着鱼儿聚在一起抢着鱼食,一道闪电割裂了乌沉的云,震耳的雷声打破了安静的午后,不过一息的功夫,天上便落下小雨。
宫女勺红撑着伞为她挡住雨,与她一道回到寝殿。
雨越下越大。
不大会儿,云芝顶着一身雨跑回乐明宫,她率先冲进寝殿,来不及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急忙对蔚姝说道:“小姐,奴婢方才出去转悠,听宫里都在传,陛下一个时辰前去了国公府,说是宴世子今日大婚,娶的是御史台主家的嫡小姐。”
蔚姝正拿着帕子擦去手指上的水珠,听见云芝的话,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抬眼笑看着云芝:“他成婚了是好事,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
“可是,小姐”云芝气的跺脚,为蔚姝打抱不平:“宴世子与小姐青梅竹马,他口口声声说至始至终只心悦小姐一人,结果小姐前脚进宫,他后脚就娶妻了,连一个深情的样子也不愿意装一装!”
蔚姝将绣帕放在桌上:“云芝,我与季宴书都已经放下了,我有我的路走,他有他的路走,我们即已解除婚约,他为何不能再娶旁人?难道让季宴书终身不娶才是信守承诺吗?”
她起身走到支摘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那日在寺庙,我们已经把话说开了,也都放下了,过往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关于季宴书的事,你日后也莫要再在我面前说了。”
云芝低下头,闷闷道:“奴婢知道了。”
这场雨下的很大,也将秋季的凉意一并带来了。
诏狱外停着一辆马车,东冶撑着一柄伞站在外面,在谢秉安出来时,为他遮住雨水,廊檐下的灯笼里泛着微黄的烛光,照映着淅沥的雨幕簌簌落下。
谢秉安身上浸着些诏狱内的阴沉气息,眉宇间还有残存的阴鸷戾气。
见主子坐进马车,东冶收起伞,将打探来的消息逐一禀报:“主子,长公主那边察觉到咱们在查她一事,便逼着宴世子与郑慧溪成亲,郑家背靠燕王,长公主此举,是想在事情败露之前保住宴世子。”
潘史紧跟着补充道:“长公主为了保住宴世子,连脸面都不要了,竟让宴世子入赘郑家。”
语气里尽是嘲讽。
随后他又问道:“主子,既然蔚昌禾已经交代出那贵人是长公主,那接下来该如何处置他?”
谢秉安拿起巾帕擦拭发尾上的水珠,懒散的搭着眼皮:“明日抄了国公府后,将他剥去皮肉,拆了骨头喂狗。”
让他死的太安逸,反倒对不住蔚姝与杨岳武这些年所遭遇的欺骗。
潘史道:“奴才领命。”
谢秉安换回藏蓝色的太监服,回到乐明宫时,李酉候在外面,低声道:“主子,娘娘已经知道宴世子成婚的事了。”
知道了?
谢秉安抬眸看向紧闭的殿门,薄唇轻启:“她可哭了?”
毕竟当初可是心心念念的想着,若这世上没有他,便要跟着季宴书私奔,如今知道他另娶她人,怕是要哭红眼了罢。
男人轻抿着冷白的薄唇,眼尾眉梢间都是阴沉沉的戾气。
李酉小心翼翼的觑了眼自家主子,摇了摇头道:“娘娘没哭。”
随后又将今日蔚姝对云芝说过的话一并说予主子。
谢秉安眉峰挑了一下,眸底的阴森戾气被雨水冲淡。
他推门走进寝殿,殿内烛火灼灼,支摘窗前临窗而坐着一人,穿着青烟色的衣裙,袖边与领边绣着海棠花,背影纤细袅袅,一头乌发垂落于盈盈腰间,凉风吹着发丝往后飘浮。
“娘娘在想你的前未婚夫?”
谢秉安眸色暗下,抬步走过去,看着蔚姝支额而坐的背影。
殿内一片死寂,一直等不到蔚姝的回话。
谢秉安眸底的阴戾骤然浮现,昳丽冷俊的容貌冷冽阴沉,他逼近蔚姝,手指轻触她耳珠上坠着的白玉珠耳环,声音在殿中愈发的冰冷森寒。
“娘娘怎地连我也不理了?”
看着耳珠随着他的触碰轻轻摇晃,谢秉安的眸色笼罩出一层隐晦的幽暗,下一刻,以手支额的女人脑袋一弯,一侧脸蛋便倒在了他的手中。
他的手心沁着雨幕的凉意,睡梦中的蔚姝被凉的不舒服的嘤咛一声。
谢秉安:……
原来是睡着了。
谢秉安俯身,擦过她的肩,看着倒在自己手中睡的香甜的蔚姝,羽睫如扇,在眼睑处投下交错的阴影,鼻尖耸了耸,不点而红的唇畔也抿了抿,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委屈的想要哭出来。
他的指腹在蔚姝的唇角扯了扯,不但没有让她笑,反而又有瘪嘴哭的征兆。
谢秉安眯眸,另一只手顺着蔚姝的眉尾一路往下抚摸。
指尖划过眼睫,鼻尖,落在唇畔上,小姑娘呼出的热热的气息喷薄在他的指腹上,压抑不住的暗//欲从体//内叫嚣着往血液里涌。
他顺着那股温热的气息靠近,薄唇贴在蔚姝的鼻尖上,舌尖舔/舐。
热热的湿润让睡梦中的蔚姝有些不适,她轻嘤一声,唇畔微张,在谢秉安的下颚处蹭了蹭,男人身躯倏然绷紧,浸满暗色的黑眸凝着她。
蔚姝还在动。
她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方才还冷的发抖,这会就像是被一团火热包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徐徐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熟悉冷俊的容颜。
——是温九。
“你、你怎么在这?!”
蔚姝倏地瞪大眼,两人的距离不过两寸,呼出的气息紧紧纠缠在一起,她甚至能从对方漆黑的瞳眸中看到她震惊的模样。
她明明在睡觉的,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温九是怎么回事?
谢秉安平静的看着她,脸色一如往常冷淡从容:“我见娘娘睡在寒凉处,怕娘娘着凉,便想着抱娘娘去榻上,谁知…”他斜乜了眼揽着自己肩膀的纤细手臂,眉宇间尽是无奈:“娘娘抱着我不放。”
抱、抱着、他不放?!
蔚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自己竟然、竟然真的抱着温九的肩膀,另一只手还抓着温九的手腕,而且,脸蛋还靠在对方的手心里。
她方才梦见了季宴书,梦里面季宴书穿着一身红衣,手中牵着的是郑慧溪,两人天造地设,才子佳人,她在远远观望着,不禁看的想哭。
应是在梦中无意识的抱住温九,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蔚姝的脸蛋霎时间红了个彻底,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跳进了火炉子里,浑身烫呼呼的,心跳也不受控制的加快,尤其面对近在咫尺的温九时,那股被她压下去的酥麻再次涌入而来。
“我不是故意的。”
她低低的说了一句,慌乱的站起身,却因为坐的时间太久,腿有些麻了,一时不稳又跌进温九的怀里,脸蛋撞在那堵坚硬的胸膛,耳边传来震荡有力的心跳声。
谢秉安靠在窗沿边上,垂下眼:“娘娘又想对我投怀送抱?”
蔚姝忽的想到那日在尚书府的马车外,她也是以同样的方式倒进温九怀里。
除了她知道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旁人会信?
不等蔚姝细想,温九已经抱起她朝榻前走去,她惊得攥住袖边,红着脸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没有!”
“嗯,娘娘没有。”
谢秉安将她放在榻上,她迅速往床榻里侧滚去,拉起薄被把自己从头蒙到脚,软糯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的传出来:“你你你、你回去!”
语气有些凶巴巴的。
谢秉安:……
寝殿内寂静无声。
直到关门的声音落下后,蔚姝才大着胆子掀开薄被,看到空无一人的寝殿,终于松了一口气。
丢死人了!
她拍了拍通红的脸颊,心还在扑通狂跳,根本控制不住。
明明之前对温九还是平常心态的,可为何这段时间每次看见他都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悸动?
雨下了一夜,到了第二日还没停。
经过昨晚的事,蔚姝一想到待会用早膳时看见温九,便觉得又尴尬又难堪。
她想避着温九,正要云芝去罩房传话,今日不必让温九过来侍候,李酉却先一步过来,说温九一清早就离开了乐明宫,去寻找可以替代大黑狗的小动物放血,让大黑狗养一养。
听见温九有事离开,蔚姝松了一口气,可不知为何,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很浅很淡的失落感。
暮色将至。
雨仍在断断续续的下着,淅淅沥沥的落在乐明宫,地上积了一层薄水。
云芝从乐明宫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踩过积水跑进寝殿,看着坐在绣墩上,绣着海棠花的蔚姝,红了眼睛,哭出声来。
“小姐……”
蔚姝抬头,看到云芝眼底的泪,皱了皱眉:“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云芝哽咽的哭了几声,抬手捏袖重重擦掉眼泪,一旁的李酉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云芝道:“奴婢用过早膳后在乐明宫外转悠,听到宫里人都在说,长公主在掌印失踪时,收买了巡监司机要阁的人,篡改圣旨,将蔚芙萝的名字换成小姐的,今日一早,掌印与潘督史带着锦衣卫查抄了国公府。”
“嘶——”
针尖刺破了手指,蔚姝疼的皱紧眉尖。
她怔怔的看着云芝,眼底泛上的雾气朦胧了视线:“你说的都是真的?”
云芝点头:“奴婢亲耳听到巡逻过去的禁卫军说的,绝无虚言。”
手中的绣帕霎时间跌落在地,蔚姝垂下眼,眼睫轻颤不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会儿的功夫,泪珠便顺着眼睑徐徐落下。
怎么、会是她……
为什么会是她?
不喜欢她,不愿她入国公府的门,退婚便罢了,为何要用这般下劣的手段害她?如果不是那道圣旨,娘也不会死。
云芝怒骂道:“长公主那个贱妇,凭什么这么对我家小姐!当初杨家还好好的时候,怎么不见她对小姐冷脸!杨家没了,她又觉得小姐是拖宴世子后腿的人,竟然还篡改圣旨,害的小姐入宫为妃!老天爷怎么不一道雷劈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