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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其朗缓缓睁开了眼,他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胤修文,鬼使神差地抬手招了招。
“过来,陪我坐会儿。”带着命令的语气,温柔而不容回绝。
“其朗,你看上去真的好累。最近工作很烦吗?”胤修文在方其朗身边坐了下来,他抓过对方的手,轻轻揉搓起了那副修长的手指。
“就那样吧。”方其朗不愿在胤修文面前多谈自己的议员工作,他单纯地觉得对方不会感兴趣,以及压根不明白那些繁琐的流程。当然,最重要的是,方其朗认为作为alpha,他没必要在自己的omega跟前诉苦。
胤修文摸了摸方其朗无名指上的戒环,他至今都觉得能与方其朗结婚,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这也让他愿意付出与改变自己来守护他们共同的家庭。
或许是早上那件离奇的内裤失踪事件在自己心头一直挥之不去,胤修文还是忍不住追问起了自己的丈夫。
“对了,其朗,我有件事想问你。”
方其朗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胤修文会追问自己昨晚到底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骗人的话,说的次数越多,只会让自己的心里背负的压力与自责变得越多。
“有什么回头再说好吗?我现在有些累了,又饿,我们还是先吃晚饭吧。”方其朗坐起身,他试图逃避胤修文的追问,逃过一时算一时。
“也没什么啦,就是早上我想帮你洗内裤时,我到处都没找到你换下来的那条。你早上不是洗了澡吗?我听到你房间的水声响了好久,比平时久很多。”胤修文显然没意识到方其朗想要逃避什么,他自认为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作为对方的伴侣,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幸福,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多关注一下对方在某些方面的变化。
内裤……方其朗想起来了,他匆匆逃离罗德里戈大厦时,压根就没去拿那条被赵临扒下来后弄得脏兮兮的内裤,要不是为了体面地离开,他甚至连身上的衣服也一并不想穿走。
“我扔掉了。”方其朗语气生硬地回答道,“我今早吐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
“是这样吗……”胤修文恍然大悟,他倒是不认为方其朗这个洁癖会留着一条被呕吐物弄脏的内裤继续穿,而随即他又想起了方其朗嘱令自己扔掉的外套,那上面倒是意外地没有弄脏什么。
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哪怕是最亲密的伴侣之间亦然,胤修文明白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如果继续问下去,那恐怕会引起方其朗的反感甚至是愤怒,而他说服自己这个教养良好,人品高贵的alpha一定不会做出什么有悖良心与道德的事情来。
“对了,我早上让你扔掉的衣物都处理好了吗?”方其朗为了让胤修文不再关注自己失踪的内裤,口气一转就将话题引到了自己不想再见到的那套西服上。
“我送去干洗了。”胤修文老实地回答道。
这样的回答瞬间引起了方其朗的不快,他的目光一沉,还没恢复的沙哑嗓音里满是挑剔与不满,
他实在不喜欢被自己的omega所悖逆,尤其是在他明确下达过指示之后。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让你扔掉,还洗它干吗?”方其朗冷冷问道,他感到自己的脾气正变得越来越暴躁,尽管他并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对胤修文发火。
“其朗,我只是不想骗你。你的衣服都很贵,你自己也知道,就这么扔了不是太浪费了吗?我想把它洗干净之后捐出去,或许总有需要的人能穿上它。”胤修文最后还是放弃了把那套被方其朗点名扔掉的西服偷偷挂回对方置衣间的想法,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做出这种浪费的事情,经历过拮据窘困的他比方其朗更懂得珍惜。
胤修文的解释让方其朗一时无言以对,浪费是不对的,这也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可他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居然会做出那种应该被鄙夷的浪费行径来。
最后,方其朗只好苦笑了一声:“修文,其实你就直接说你扔掉了,我也不会知道你到底怎么处理它们了。不过你说的对,就这么扔了是太过浪费。但是我的确不想再穿这身衣服了,你的处理办法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方其朗的魅力就在于对方在保持着贵族alpha高傲孤矜的同时,却有着绅士一般谦逊自省的风度。
胤修文被方其朗夸得心里美滋滋的,他抓起丈夫修长的手指,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亲了亲那枚戒环。
“其朗,我怎么会骗你呢?伴侣之间应该坦诚相对,难道不是吗?”
方其朗怔怔地看着对自己笑得一脸真诚的胤修文,他神色纠结,好一会儿才费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吃饭吧。”
第47章 密会
与胤修文一起吃完一顿沉默的晚饭之后,方其朗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径直拿起平板电脑开始处理文件,或是开始翻看国内外时政要闻。在这个家里,方其朗几乎是从不做家务的,这倒不是因为曾在帝星留学多年的他缺乏家务能力,而是这位议员先生认为自己的宝贵时间应该花在更重要的事上,例如涉及国家发展、国民权益的提案。
但是今天,方其朗在胤修文将碗碟放进清洁消毒柜时,自己主动地拿起抹布擦拭起了餐桌。
刚转过身打算收拾餐桌的胤修文吃了一惊,他那“懒惰”而傲慢的丈夫居然一下变得勤快起来了。
“我来吧,其朗,小心弄脏你的衣服。”胤修文下意识地便想从方其朗手中接过抹布。
方其朗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一丝不苟地将餐桌擦得干干净净。
“修文,一会儿你要去健身会所吗?”方其朗擦拭干净桌子后,站直身体随口对胤修文问道。
“是的,之前因为有些事耽误了都没去。我不能总是翘课,裴教练他催我好几次了。”胤修文下意识地以为方其朗今晚除了破天荒地做家务之外,还会破天荒地与自己一起去健身,不知不觉间,他的嗓音就变得激动了起来,“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其朗?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吗?”
方其朗又摇了下头,他放下抹布,走到胤修文身边,一手轻轻搭在了对方的肩上:“修文,你知道我不太喜欢去那些公共场所。我只是想问问你今晚是否要出门,是的话,那我一会儿送你一程吧。其实今晚我还有点重要的公事要办,必须得出去一趟。”
“那你是专门回来陪我吃晚饭的吗?”胤修文有些吃惊,心里也有些感动,不知什么时候起,方其朗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似乎开始注意自己想要伴侣陪伴的感受了。
方其朗笑了笑:“我答应了你要回来嘛,总不能食言。”
胤修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你昨晚食言了,说好的晚点回来,结果你早上才回来。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背着我出去找情人了?”
话刚一出口,胤修文就后悔自己对方其朗开了这样一个有些过分的玩笑,因为他看到对方的面色瞬间就被冰霜所覆盖。
“修文,你怎么能这样质疑你的丈夫呢?我……”方其朗很难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实在不愿再从自己的嘴中说出任何欺骗胤修文的言语,然而潘多拉魔盒开启之后,就注定无人能轻易关上。
“对不起,其朗,我就是想开个玩笑。难得你心情比早上看上去好多了。”胤修文手忙脚乱,他从方其朗那张俊美而冰冷的脸上竟看出了些许委屈,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因为这样伴侣之间调侃的玩笑而感到委屈。
方其朗轻叹了一声,他没再说话,却只是伸手不停地抚摸着胤修文后颈的腺体。
他隐约记得自己昨晚还咬了赵临,不,按照那个混蛋的说话,自己已经完全标记了对方。
alpha只有真地想占有一个omega时才会完全标记他,这也是alpha独特的生理特性,哪怕是药效的催动,自己终究还是铸下了不可弥补的大错。
“修文,是我平时太冷落你了,抱歉。等会期结束,我们回到海登省,我会尽量多抽点时间陪你的。”
这也是方其朗目前能想出的唯一可以稍微弥补胤修文的办法了,这些年来他忙于工作,的确亏欠了对方不少。
胤修文面上一红,他以为方其朗是在对自己发出某些暗示。
“那这个月我是不是可以申请多一次标记的机会。今天都5号了呢。”胤修文反手握住方其朗的手腕,神色暧昧地摩搓起了对方的手指。
胤修文的敏感期从每个月的11号开始,中间持续三天左右,在此期间他只要得到了自己的标记就能顺利度过,不过上个月的胤修文稍微有些反常,即便已经获得了自己的完全标记,可还是在持续散发不稳定的信息素,撩动得自己也跟着反常了起来。
被赵临折磨得心有余悸的方其朗对于标记这件事现在有了抵触的情绪,而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这个能无限包容安抚自己的omega待在一起罢了。
“怎么这也能让你联想到标记?”方其朗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omega的本性就是如此淫荡,他早该知道。
“那你要抽时间陪我,不是标记,我们还能做点什么有趣的事吗?不会又是我玩,你在一旁看我玩吧……”胤修文认真地想了下方其朗以往“陪”自己的情形,即便到了热情的海滩上,任凭自己在海中畅游、或是冲浪、或是玩更为刺激的滑翔机,对方都只是岿然不动地坐在伞下远远地看自己玩,有时候甚至还会借口有紧急公务要处理而丢下自己径直回酒店办公。
当然,胤修文也明白方其朗因为不愿被人看到腿上的伤疤,已经很多年不曾穿过短裤,更别说在海滩裸晒或是游泳。对方能特意陪自己去享受阳光沙滩,也已足以证明他爱自己,可有时候,这个爱人就真的很不解风情了,例如现在。
“呵,为什么一定要出去玩呢?我们还可以待在家里一起看看书,看看电影,又或是欣赏一出歌剧。这样不也很好吗?当今的社会与人都太过浮躁,我们应该在岁月中得到沉淀。”方其朗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他所追求的家庭生活就是如此波澜不惊,他自认为对伴侣也没有过高的要求,不过希望对方能明事懂理、身材匀称,饮食健康、作息规律、自律克制,温顺善良罢了,至于长相那并不重要,反正多半也没自己好看。
“其朗,说实话,和你结婚这四年,我觉得自己……老了不少。我已经够沉淀了,再沉淀下去,我怕是要直接步入老年。看在我们都还年轻的份上,有时候也多做点年轻人该做的事吧。”胤修文实在哭笑不得,他就知道自己不该寄望自己这个严肃刻板的丈夫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出人意表的浪漫与激情。
“到时候再说。”方其朗看了眼手表,他与谭鸣鸿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修文,你如果还不急着出门,我先出去了。”
“其朗,你身体不太舒服的话,早点回来。”胤修文此时已经没了刚才戏谑的神色,他想到方其朗早上回来的情形,对方基本没怎么休息又投入了工作之中,这样下去,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我会的。”方其朗点点头,这一次他倒是开窍了一般,在临走之前亲了亲胤修文的双唇,也算是为对方留下了一个浅淡的临时标记。房间里的铃兰气息似乎又在不知不觉间变浓了,这也意味着自己的omega需要安抚。
方其朗将车库里那辆低调稳重的商务轿车开了出来,他打算自己驾车前往。
虽然今晚是谭鸣鸿会面,但是有些事他却不希望第二个人知道。
在平宁城工作了这么些年,方其朗也并非熟悉这里的每条街道,他在语音导航下,才勉强找到了谭鸣鸿约见他的一处老旧的公寓住宅。
“议员先生你来了。”谭鸣鸿笑着上前为方其朗拉开了车门,他一早就注意到对方了。
“他呢?”方其朗随口问道,他一路都很小心,提防着是否有人跟踪自己。
“先上楼去吧,他已经在屋里等着了。”谭鸣鸿走在前头,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他特意将会面的地点安排在了平宁城相对破败,缺少监视摄像头的旧城区。
“这里应该安全吧?”方其朗走在阴暗的楼梯间,不时抬头看一眼斑驳的墙体,这栋房子看起来比
他还经受了更为久远的岁月沉淀。
“放心好了,这是我自己的产业,之前趁低价买下来的,等着拆迁赔偿呢。也算是一种投资吧,虽然完全没法和议员先生您名下的产业比就是了。”谭鸣鸿笑着解释道,要不是为了支持方其朗,幕僚官那点工资他可真看不上,好在对方也知道自己的价值,每年都会额外给自己一笔可观的佣金。
谭鸣鸿在四楼的一间房门前停下了脚步,他推开门,对一个坐在黑暗中的人影说道:“长官到了。”
“长官,好久不见。”人影缓缓站了起来,夕阳的光洒落在他的身后,拉出了一个斜斜的影子。
方其朗已经很久没听人叫过自己长官了,那是他作为特星陆军第一机甲步兵师参谋长时经常听到的尊称。
谭鸣鸿随手关上了门,然后摁开了灯,老旧的房子采光不好,即便是白天也常需要开灯。
灯开了之后,地上一地烟头,刺鼻的味道以及肮脏的地面都让有着轻度洁癖的方其朗忍不住有些反感地皱了皱眉,他冷冷地盯着面前这个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高大男人,虽然屋子里萦绕着刺鼻的香烟味道,可方其朗还是嗅到了那股淡淡的雪松气息,那是alpha的信息素。
“杜岩,你还好吗?当年你受伤退役之后,一直就没消息了。”方其朗瞥了眼对方戴着皮手套的手,淡淡地问候了一句。
“长官,要不是您当初舍身救了我,我早就死了。所以我从不抱怨我现在的生活。”杜岩笑了起来,他是一名英俊的alpha,只不过眉眼之间却或多或少有着一丝让人难以描摹的冷酷倦怠之色。
第48章 孤狼杜岩
“当初是我的作战计划出了问题,才导致你们陷入包围。我这个做长官又怎么能坐视不理。”方其朗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起了杜岩,自从杜岩退役之后,他们之间大概有十年的时间不曾见面了,这个曾担任过陆军第一机甲步兵师冲锋队队长的男人眉梢眼角已少了几分当年的锋芒毕露,多了几分被岁月打磨出的沧桑。
杜岩挑了下眉,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方其朗的腿根,对方当时为了救陷入流匪陷阱的冲锋队员们,义无反顾地离开指挥舰勇敢地冲出来替他们挡住了流匪的猛烈攻击,为大家赢得了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他还记得对方被从破损的机甲中救出来时那副血淋淋的模样,这位看上去高贵傲慢却又有着绅士做派的参谋官彻底颠覆了他对那些出身贵族、娇生惯养的alpha们的想象,对方无愧为一名军人,更无愧特星九大门阀之首的血统。
“您的伤还好吗?”杜岩轻声问道,他听说方其朗受伤后有一段时间饱受ptsd症的困扰,而那时候他因为右臂在剿灭流匪的作战中被炸断提前选择了退役。
方其朗不喜欢被人关心自己的旧伤,但是面对杜岩,他却接受了对方这份好意。
“除了伤疤难看,倒也没什么不好。”方其朗微微一笑。
“如果二位还要继续叙旧的话,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聊聊今天的正事呢?”
一旁的谭鸣鸿忍不住打断了方其朗与杜岩的叙旧,他还记得当年杜岩在第一机甲步兵师团里是只出了名、桀骜不驯的孤狼。就像大多数里描写过的故事那样,贫民窟出身的杜岩看不惯空降来担任参谋长官的世家子弟,处处和方其朗作对,到最后却也免不了被对方的人品与能力一点点折服,但是他们之间的许多理念终究相差太多,最后杜岩并没有接受方其朗的邀请加入他的竞选团队,而是选择了继续当他的星际佣兵,辗转在多个星球之间从事隐秘而危险的工作。
而当方其朗叮嘱谭鸣鸿让别人来解决这件事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杜岩,多年前他曾在平宁城偶遇对方,也因此强行要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他知道有朝一日,这个孤狼一样的alpha,终究会派上用场的。
方其朗点点头,神色随即变得郑重而严肃:“杜岩,听着,这是个肮脏而龌龊的任务,你如果不想接,可以随时转身离开,不必觉得对不起我。”
杜岩倒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双冷酷的眼里充满了戏谑。
“长官,我早就不是军人了,也无所谓荣誉。您倒是先说说看,我会根据我是否能胜任而答复您。”
方其朗眉心渐蹙,杜岩的话让他有些莫名心痛,对方毕竟曾是陆军机甲军团最引以为豪的战士之一。
“鸣鸿,你给杜岩说一下到底需要他做些什么吧。”方其朗的心里对自己授意谭鸣鸿的安排多少有些顾忌,他身为国会议员,代表着人民与国家利益,也象征着国家立法的权威,可现在他却在利用卑鄙的手段,甚至是自己的老部下去对付另一个人。
谭鸣鸿简单明了地告知了杜岩他的打算,方其朗从头到尾都没明示过他到底要怎么做,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安排,当然,这也是幕僚官对自己的议员应尽的义务,他们的存在不就是帮助对方排除一切竞选道路上的障碍吗?
早已见多识广的杜岩并没有被谭鸣鸿刚才那可怕的计划吓到,他甚至也不介意自己将要面对的可是在帝星与特星都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佣兵从不畏惧生死,也从不害怕报复。
“比我想得简单多了。”杜岩从兜里摸出了一根烟,他在方其朗面前晃了一下,笑着问道,“介意我抽一根吗?”
非常不喜欢别人抽烟的方其朗沉默了一下,随后有些勉强地点了下头:“请便。”
“我的断臂总会时不时地产生令人不舒服的酸麻感,所以我不得不抽烟来缓解下那种让我焦躁的情绪。”杜岩解释道,他了解方其朗的个性,对方品行端正、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私生活上几乎无懈可击,所以他对这个的确足够肮脏龌龊的任务多少还是感到了一丝讶异,“不过,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对那位赵议员采取这样的手段呢?难道他会阻碍您竞选?我记得您可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去陷害排挤对手的小人,还是说您成为政客之后,就与他们一道同流合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