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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长青终于坐下了,他冷汗都要出来了。

在座能与玄武三位真人议事的都是些各宗的掌事修士,不是修为高深,就是辈分极高,或是门派里唯一剩下来的正道栋梁,从前也多和孟长青打过交道。他们什么也没说,但是也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也有点尴尬,有人喝了口茶,有人一直在抚着手里的拂尘,待孟长青坐下后,大家就继续商议事情了。

从始至终,他们也没主动提起什么。然而大家心里都还记得,孟长青过去的那些事情,孟长青之所以被道门视为处之而后快的祸害,起因是西洲城镇杀魂魄疑案,而真正爆发的点在于他当众虐杀了吴聆,最后太白鬼城一事钉死了他的罪行十恶不赦。如今吴客已死,真相大白于天下,道门在太白鬼城的事情上也已经妥协,孟长青过去做的事情与他在这场灾祸中所做的可以一笔尽销,再去看孟长青,众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打量。

孟观之造成了大雪坪之乱,众人因为孟观之而厌恶孟长青说实话是人之常情,大家谁也别装圣人,那些父母儿女还有师兄弟惨死在大雪坪之乱中的人,提到孟观之谁不是恨得牙痒,要让他们对孟观之的儿子报以好意,绝无可能。然而众人心里也明白,厌恶归厌恶,没人会因为孟长青是孟观之的儿子而真的杀了他,稚子无辜这句话,在道门还是有公认的。

在座的这些人,能够坐在紫来大殿为这道门的未来做盘算,他们不是山下那些人云亦云的修士和百姓,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是活了上百年,经历过人生大风大浪,一路雾里看花水中踏月过来的。放眼望去都是被称作宗师的人,心胸与眼界自然是比普通人开阔些。

孟长青的确证明了,他和他父亲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是李道玄的弟子。此次灾祸,的确是多亏了他。或许说起来,道门还有那么一些对不住他。

他所做的一切,看似没有意义,可人心里有一杆看不见的秤,总有一些人是能够看明白的。这大约就是书上写的,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众人商议了一整天,说了许多,待到方方面面地都考虑周全后,众修士也要各自离开玄武陆续下山去了。他们来自春南、吴地、南蜀、北蜀、天下四方,许多隐世的修士更是非浩劫不出,今日一别,今后百年或许都再也不能齐聚这么些人。

孟长青一直坐着没说话,似乎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直到离开之际,众人眼见着要下山去了,却没有人动。大殿里静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照了进来。南乡子看向了孟长青,孟长青这才发现所有的修士似乎都在望着他。

一个穿着黑色丧服的长白修士站了出来,他看着孟长青,忽然对着他抬剑抱手,行了一礼。多少年的恩仇,就在这一剑之礼中。

孟长青怔住。

其余的长白弟子也纷纷上前行剑礼,大殿中,所有的道门修士全都起身,忽然对着孟长青整齐划一地抬剑行礼,四下皆静,山外黄鹤齐飞。

这是一个救了道门的修士应得的尊重。

孟长青没说出话来。大殿里谁也没说话。孟长青看着他们转身离开紫来大殿,宗师们鱼贯而出,每一个人手中的剑都是如霜似雪,直到最后一个人消失在门口的阳光中,孟长青这才慢慢地反应过来,回头看向李道玄。他好像忽然间就明白了李道玄为何一定要把他带过来。

这是他曾经失去的,这是他的声名、他的荣耀、他应该得到的尊重。从此他能够堂堂正正地行走在道门,不再遭受非议。

就连谢仲春也没有说什么,放下了杯子,起身离开了大殿。南乡子也随之离开了。殿中只剩了两个人,李道玄望着孟长青,低声道:“过来。”

孟长青走了过去。

李道玄打量了他一会儿,轻声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所恶,故几於道。”

孟长青回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最后几个字说完,孟长青对着李道玄跪下行礼,如同许多年前一样,他说:“多谢师父教诲,弟子铭记于心。”

南乡子找到吕仙朝的时候,吕仙朝正在清墟大殿顶上和两个玄武小道童斗蟋蟀,屋顶的瓦片还是湿漉漉的,他高翘着一条腿,嘴里叼着根草,一双眼盯着对面的小道童。

蟋蟀是吕仙朝抓的,别人都在商议天下大事,他去乾阳峰溜达了两圈,抓了蟋蟀,还砍了截竹子,两头一剁做了个筒。两个小道童才三四岁,什么事儿都不懂,山下一出事就被师兄师姐们抱上了紫来大殿,完全不知道这道门差一点就倾覆了。他们只知道,师叔说这两日放假,心里正高兴着呢。他们俩蹲在屋顶上玩,忽然觉得头上有点阴飕飕的,抬头一看,南乡子在他们的头顶看着他们。

要不是吕仙朝抬手提溜了一把,两小孩吓得就跟俩球一样翻下大殿去了。目送着俩小孩肩并肩低着头走下了山阶,南乡子自己在屋顶坐下了,非常自然而然接过了那小孩刚刚玩过的草,拨弄了下蟋蟀。

吕仙朝看他,道:“你会玩吗?”

南乡子道:“不怎么会,小时候玩过。”

“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南乡子道:“四五百年吧。”

吕仙朝噗嗤笑了声,又低声道:“哎,我那一日在海上听孟长青说,玄武那封印揭开了你就得死,我看你好像没什么事啊?还是说你是内伤,过两天就忽然不行了的那种。”

南乡子思索了一下,把玄武阵法机密告诉了吕仙朝,“那个封印它是这样的……”他给解释了下,大意就是封印揭开不一定会死,李道玄出现的及时,那封印并未完全消失,所以很遗憾地说,他还得受累再当个几百年的玄武掌门。

吕仙朝反正也没听懂,各个宗派降妖除魔依仗的就是剑、法、符三样东西,一般来说符是通用的,剑道有相通之处,而阵法封印却是各自的机密。他一个长白宗出身的连长白宗的阵法都没弄懂,自然听不懂南乡子说这些,只是他看南乡子说着说着神神叨叨的劲儿就上来了,好像马上就要开始给他原地说教,他立刻道:“好了我明白了。”

南乡子慈善地看着他,一脸“你真的明白了吗”,过了会儿,他问道,“你从前在长白宗谁教你的术法?”

吕仙朝回忆了下,道:“吴江淮。”

“我听过他,他在术法上一直颇有造诣,没想到你还曾经师从于他。”

吕仙朝随口道:“是啊,后来我被关在长白宗的那个阁子里,他还来看过我。”

“那他是关心你,你们有师生之谊啊。”

“然后他就说,‘何必要推到伏魔台,让我现在就一掌劈死这孽障为长白清理门户。’”

南乡子第一次被人把话聊死了,半晌才道:“哎你很喜欢玩斗蟋蟀吗?你们长白弟子是不是平日都爱玩这个?我们那时候玄武师兄弟们也爱玩这个。”

吕仙朝听笑了,您小时候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您老人家记得清吗?他道:“别扯了,你再多戳几下,蟋蟀都要被你戳死了!”他伸手从南乡子手中把草抢了过来,又道:“说吧,你找我扯东扯西的想干嘛?”

南乡子讪讪地收了手,他看着吕仙朝,认真道:“我想替玄武、还有道门修士多谢你。”

吕仙朝捏着草的手一顿,轻轻啧了一声,道:“谢孟长青去,我可担不起,我杀吴聆是为我自己报仇,你别寒碜我。”

“论迹不论心,你既然做了,我自然要谢你。”

吕仙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呵呵一笑,连争论都懒得和南乡子争,只是低头玩蟋蟀,“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不用和我套近乎,我不吃这套,到时候见面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南乡子道:“你年纪这么小,怎么性子这么执拗呢?”

吕仙朝终于看向南乡子,道:“我说老头你真当我傻啊?西洲城一事真当没人记得了?我这个人记仇,毕竟差点死了的是我不是你们。道门那些人为何今日要谢孟长青,那是因为他们现在发现,今时不同往日了,玄武如今是天下第一大宗,说一不二,孟长青是李道玄的弟子,而李道玄明摆了一定要给孟长青翻案,他们这才去谢孟长青的,不谢你们玄武肯放过他们?他们今日认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感激孟长青救了他们,是因为李道玄,是因为玄武,是因为你。

南乡子没有说话。

吕仙朝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结果变成一耳光甩回自己脸上了,换做平时这帮人一定捂着脸当做没发生过,可如今不一样了啊,玄武拿出这个阵仗就是要个说法,他们与孟长青和解是他们识相,至少孟长青还有个李道玄嫡传弟子的身份,给他们留了脸面。难不成还要让他们来和我道谢,怕不是有如杀他们全家一样难受。”

南乡子终于道:“原来你心里是这样想的。”

“我说的不对?”

南乡子道:“你说的人确实是有,但并非人人皆是如此,不管你信是不信,这世上确实有公道正义。你年纪真的太小了,许多事你还没有懂。”

吕仙朝真的笑了,他本来想要呛南乡子几句,可偏偏这人说话时特别真诚,脸上就差刻着“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八个字了,吕仙朝生平什么都不怕,就怕这种追着自己要讲大道理还讲个不停的。

思索了会儿,他松开了手里的草,两只蟋蟀正斗得难分难解,发出尖锐的鸣叫声,他对着南乡子道:“我曾经有一段日子很羡慕孟长青,他虽然混得惨,但是他至少还有他师父一直惦记着他,玄武虽说不管他,但是也没有对他痛下杀手。他修为看着弱,其实没比我差到哪里去,而且他能够控制住自己,我不行,谁惹我我要他的命。他手上真正的人命只有吴聆一个人,你敢信?他当初被逼上绝路,他要是真想杀人,道门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结果他死了,这换了我绝不可能。”

吕仙朝道:“我那时候真的有点羡慕他,我也想有个地方可以回去,想有个师父对我好,想我在乎的那些人都好好地活着,我觉得我大概也可以做到和他一样,我也忍着不杀人,不让人失望,等到真相大白,到时候我会好好地做个修士也说不准。”他看向南乡子,“可有一天我忽然就不羡慕孟长青了,因为他活得太累,我忽然想明白了,那不是我的命,我是个天煞孤星,生来就是要挂在天上的。路都是人自己选的,我要做魔头,他要做道门修士,我要逍遥快活,他要师父要名声,世上哪有这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能有一样顺心的就不错了。我和你说这些呢,是告诉你,这条路就是我选的,老子受够道门了,这次的事儿要不是孟长青多管闲事,我是想着等吴聆杀完你们我再动手的,懂了吗?”

南乡子低声道:“你年纪太小,心性又高,若是一意孤行,恐怕将来不得善终。”

吕仙朝笑了,“那就不得善终吧,古往今来说什么道祖圣贤不都还是死了,反正人都是要死的,你要让我跟个孙子似的待一个地方四五百年,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说完这一句,他就跳下了屋顶,拂了下衣摆往外走,“告诉孟长青,我走了,今后有缘再见吧,让他好好当个修士,以后我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杀玄武修士。”

南乡子望着那少年潇潇洒洒远去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半天,他慢慢地反应过来,“待在一个地方四五百年……”他又看向吕仙朝的背影,却发现人已经消失在了山林中,他哑然失笑,过了许久,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吕仙朝:莫挨老子,老子莫得感情。

第110章

孟长青把姜姚安葬在了玄武山上,玄武百字碑上多了一个少年的姓名, 姜姚, 玄武第七十四代弟子, 年十四,学了七个月的道,后死于魔物之乱中。

孟长青看着那碑上的名字,他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姜姚的场景。终于,他抬起手,对着那块碑行剑礼。一晃神,似乎还能看见有个少年单手撑着下巴、坐在落着树叶的台阶上, 满眼期待地说着自己遥不可及的梦想。

那个身影被记入了道史, 一同载入道史的还有少年修士的善良、坚守, 道门永不遗忘。

这一整块巨碑上刻满了在此次灾祸牺牲的玄武修士,孟长青一个个地看过去, 在右上方,有一个已经变得模糊的名字,陶泽,字润春。

孟长青的视线停住了,慢慢地伸出手去,终于他轻声道:“陶泽,西洲城一事有了公论, 吴地道盟在西洲为你树碑立传,再也没有人会误解你了。”

他说完这一句,忽然就没有了声音, 仿佛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这一日他们等了太久了,久到消磨了心性,久到这碑上的字都已经模糊。可是它会来的,所有迟到的尊重、公道、荣誉,一定都会归于那些曾经为这个世界抛洒热血的人。这是一代又一代人为之抗争的意义所在,愿世上少年人人都能找到自己心中的道,不为俗世流言蜚语所伤,走人间正道,荡平天下不平之事。

一瞬间,海上风起云涌,波涛奔流不息。

在玄武的山下,孟长青遇到了一个人,是一个还没有离开的长白修士。孟长青在夜色中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没说话。

孟长青请谢若虚在山间凉亭里坐下了,对方显然是要来问清楚一件事。孟长青知道他想问什么,然而这个问题,他也说不清楚。谢若虚来问的是谢怀风的死因。

孟长青记得,那是在他杀了吴聆之前的事情,有一日,谢怀风忽然收到了消息,说有人见到他在大雪坪出现,谢怀风于是带着一群弟子来大雪坪搜查,在之后,这批弟子全都失踪,至今都没有人再见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没有什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说法,谢怀风是当时长白弟子中的二号人物,他不会躲起来,他失踪了,意味不言而喻。当时孟长青人确实是在大雪坪,他又是邪修,和谢怀风之间还有些上一辈的恩怨,道门于是认定是他杀了那群长白弟子。后来他当众杀了吴聆,更是让道门对此深信不疑。

孟长青承认,他那几日确实是去过大雪坪,可他没有杀了谢怀风。同样的,也不可能是吕仙朝,吕仙朝那时候还没有苏醒过来。

谢若虚忽然站起来道:“你说不是你们杀的?那我哥人呢?!他们一大群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吗?”

孟长青看着激动起来的谢若虚,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我虽然不知道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记得一件事,当时吴聆也在大雪坪。”

谢若虚的脸色发白,孟长青这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侧开脸,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剑,转身大步往外走。

孟长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

一转眼日子过去,魔物一事的风波终于渐渐地平息下来。孟长青的伤也好多了。晚上他有些失眠,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低头看着手中流转的幻境,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这是太白鬼城那些鬼魂在消散前留下的,里面放着的是他们生前想要达成的心愿。门外有敲门声响了起来,孟长青把幻境收起来,起身去开门。

一打开门,就见到李道玄站在门口,廊下的灯散着昏暗的光。

“师父。”孟长青立刻给他把门拉开了。今日一早李道玄去了紫来大殿,到了傍晚也没回来,他还以为李道玄今晚要留在紫来峰了。

李道玄问道:“伤好些了吗?”

“都好了。”孟长青要回屋去把灯点上。

李道玄道:“不用了,你与我出去走走吧。”

孟长青有些没料到,很快地道:“好啊。”

今晚的夜色不太好,不见星和月,到了深夜,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落在树叶上沙沙地响。孟长青在石阶上走着,他看向李道玄,李道玄没说话,他也不太敢说话,说是出来走走,然后就两人就真的这么一前一后地在山中走着。下起雨的时候,两人正好走到离剑阁不远的山道上,于是就进去避一避。

玄武的剑阁有上下六层,占地比紫来大殿还要大,遥对着大海有一百三十多扇窗,放眼玄武无出左右,在剑阁中,摆满了各种类型的剑。一点上灯,屋子就被瞬间照亮了,一柄柄仙剑整整齐齐地架在其中。

李道玄道:“我想下山走走。”

孟长青原本在点灯,闻声一下子回头看向李道玄,脸上是完全没来得及掩饰的诧异。

李道玄道:“我在这山上待了四百多年了,一直没怎么下过山,忽然也想下山去看看。我今日同你师伯说了,有些规矩该改就改了,玄武弟子该多见见天地。”

“师父您的意思是……”孟长青乍一听见他有点不敢确定,试探性地问道:“您要下山?”

李道玄道:“你既然对着众鬼许下了承诺,自然要做到。”

孟长青猛地愣住,在李道玄的注视下,他反应过来了,慢慢从怀里把幻境拿了出来。

李道玄道:“等你的伤好全了,一起下山吧。”

孟长青心中显然是很惊喜,一瞬不瞬地盯着李道玄看,直到李道玄感觉到了异样,他立刻点头道:“是!”

李道玄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会儿,他又看了四壁的仙剑,对着孟长青道:“跟我过来。”

孟长青不明所以,跟着李道玄往剑阁顶楼走。玄武规矩,剑阁顶上三层平日里是封闭的,除玄武真人外不得入内。孟长青在门口犹豫了下,还是跟着李道玄进去了。

大殿里架着许多把仙剑,李道玄注视着其中的一柄,孟长青看了一眼当即被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落在那剑的剑穗上。他记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他刚刚复活那阵子,身体太过于虚弱,万般无奈下去找了一个绣婆帮忙。那鬼魂问他要了一样东西,是枚玄武仙客的剑穗,大红色的,南蜀绣,上头绣着对鸳鸯鸟。他回到玄武后,在内外宗各处打听,没有任何玄武弟子见过这种样式的剑穗。要知道玄武多是男修士,这种样式非常扎眼的剑穗,若是真的有人佩戴过,绝对会有人记得,除非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久到已经没人记得了。

孟长青看着那枚样式熟悉的剑穗,扭过头看李道玄。

李道玄道:“这是你一位师叔的。我那一日去山下找你,那鬼魂也问我要剑穗,我听了后觉得有些熟悉,猜到是他。他少时上山,家里人给他带上了这枚剑穗。”李道玄看着那剑穗,道:“那鬼魂应该是他的亲人,弥留人间太多年,许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亲人?”

李道玄道:“大约是,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孟长青问道:“那位师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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