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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河横贯南北,水运繁盛,凤临县的繁华便得益于此。光岷县虽和凤临县比邻,却没有凤临县这样的地理优势,尽管也沾着点清河的边儿,偏生县内大山密林很多,河流途径之地,要么山势陡峭,要么河道窄小,如此来不能停靠大船。
当然,这只是影响光岷县富裕的一个原因。
光岷县这地方,就跟当地县令一样,不好不坏,十分中庸。
穆清彦他们坐的是一只渡船,穆林等捕快都穿着便装,伪装了身份。他跟闻寂雪就是两个出门游玩的少爷,穆林几个捕快是穆清彦家的护院,闻寂雪带着的大个子名叫高天,不爱说话,却又总是笑的一脸憨厚。
在渡口停靠,几人上了岸。
眼前这个小渡口跟柳林渡口完全不能比,不仅仅是小,且冷清得多。这边停靠的都是小渔船、渡船,最大也是十来米的小货船,且吃水不能太深,容易搁浅。想当然,这边自然不可能如柳林渡口那样热闹。
“从这儿进城到要多久?”穆清彦问。
穆林几个也没来过,只能去打听。
稍时回来,说道:“这里离县城远着呢,坐车也得一个时辰。不过有个小镇子,镇上有客栈,不是太远。”
“先去镇上客栈住下。”大白天的,他们一行外乡人实在扎眼,不能这么明晃晃的四下寻找。
一行人两辆马车,两刻钟才到小镇。
这镇子的确很小,就一条大街,从头能看到尾。临街的是小商铺,卖杂货、吃食、酒水等,像样子的客栈只有一家,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穆林几个派外差可以公款报销,穆清彦是给衙门办事,自然同样享受补贴,但他还是自掏腰包补了一部分。公款吃喝卡的严,有预算,超出了得自己付账。穆清彦从来不喜欢委屈自己,他要住最好的房间。
“让高天去办。”闻寂雪揽过了付账的事。
穆清彦没跟他客气。
他跟闻寂雪开了相邻的两间房,穆林几个住楼下。
这种小镇子上的客栈不能跟县城里比,乍一看倒是挺干净,屋子里也没什么多余摆设,但床上铺盖已经旧了,洗的发白。若是有选择,穆清彦是不愿意住在这儿的,客栈里的东西不知多少人用过,这时代又不像前世酒店对被褥进行消毒。
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不习惯的还是平时生活上的一些小问题,大致也适应的差不多了。
“一会儿去吃饭,吃完饭就四下里逛逛,借着打听游玩,把光岷县的简单情况摸清楚。”一行人查案,是以穆清彦为主,行动都听他吩咐。他特意嘱咐穆林几个:“大哥,一会儿出了门可记得改口,别漏嘴。”
穆林笑道:“少爷放心。”
午饭就是在客栈旁边的一家饭铺子吃的,因为伪装,主人自然不能跟下人同桌。穆清彦和闻寂雪一桌,穆林高天等人一桌。作为有钱公子,在外面吃饭自然不吝啬钱财,什么菜最好最贵就吃什么。
闻寂雪请客。
“味道差远了。”闻寂雪满嘴嫌弃。
“出门在外,将就吧。”穆清彦同样觉得不好吃,但他这个人嫌弃归嫌弃,却不会因此挑剔的不动筷子,反倒依旧会把自己吃饱。就好像住客栈,心里再嫌弃也得住,没办法的时候就得适应。
闻寂雪吃得慢,干脆要了一壶酒。
关于如何追查,穆林一贯不多问,闻寂雪现在也不问了。
这给穆清彦省事不少,只要他们嘴上不问,他也不必想话敷衍。
之前审问七娘,七娘交代的线索模糊,只说是某个村子的宅子是老巢。鉴于她是听张兴漏嘴说的,应该可信,但查找起来依旧是大海捞针,范围太大了。
穆清彦倒是不在意。
来之前他就分析过,从柳林渡口到这个小渡口,最多一个半时辰。当时拐子们是大白天拐人,得手船就开走,抵达光岷县小渡口也是白天,总不能大刺刺扛着一群昏迷的女童上岸吧?
要么他们会徘徊等到天黑,要么会做些伪装。
他倾向后一种。
果然,这些人等着船开出了凤临县水域,就将摞在船头的大箩筐分开,将暗舱内的女童抱出来塞在箩筐里。这种箩筐个头很大,又深,一个里头能塞两个孩子,之后就拿旧布密密实实的盖上,这些布上有小破洞,不会影响呼吸。
及至到岸,渡船上摆了七个大箩筐,早有等候的车来接。
箩筐搬上车,一行人便如同贩货的一样离开了渡口。
穆清彦留意到渡口开买茶铺子的跟艄公打招呼,态度十分熟稔,还说了一句:“钱三的买卖越做越大啦,昨天就到了一批货,不知发了多少财。”
穆清彦不确定茶铺老板是否知晓“货物”的内情,但钱三是个人名,很有价值。
一般生意做的略大,哪怕是开杂货铺子的呢,外人提及都要称个掌柜。茶铺子老板却直接称钱三名字,要么是钱三发财是最近的事儿,要么他们关系熟悉。
下午,穆清彦带着闻寂雪,看似闲看风光,实则是追寻着拐子们的脚步。
这一走就是大半时辰,远处是青山,还有个小村庄。
“这儿离县城不远了吧?”穆清彦问。
穆林打听了附近村庄分布,自然清楚:“对,刚才我们就走大道过来的,如果再顺着大道往前走,小半时辰就能看到城门。”接着,他又说:“前面村子应该是钱家庄。”
钱家庄?钱三?
又是类似大余村的地方,看来不能贸然进去。
“你怀疑这村子有问题?白天不好行动,可以晚上来探一探。”闻寂雪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
“我们晚上来。”
天色擦黑,穆林等人留在客栈,只闻寂雪带着穆清彦悄悄出来,顺带,穆清彦第一次体会了轻功这种神奇的绝技。
闻寂雪打开后窗,将他往怀里一抱,穆清彦只觉得整个人拔地而起,耳边有风声,随之就是如羽毛般飘落,着陆很稳,过程极快。当脚踏实地,他还有点儿恍惚,朝后方一看,已经是远离镇子了。
“真神奇。”他不由得呢喃出声,毕竟听说是一回事,亲自感受是另一回事。这完全颠覆了他曾经接受多年的科学教育。
闻寂雪低头,只看他双眼很亮,想逗逗他,故意招呼不打一声,又是拔地飞起,故意用了最快的速度,飞得又高,还贴在他耳边提醒:“你低头看看。”
穆清彦并不晕机,也不恐高,但这么一低头,还是有种目眩之感。
全靠对方一只胳膊捞着他,很没安全感,他不得不用两条胳膊紧紧环抱着对方,丝毫不敢妄动。
不可否认,他很紧张,尽力稳着声音:“别幼稚,带我下去。”
闻寂雪笑起来:“不好玩吗?”
穆清彦没作答,因为除了紧张,感觉还不错。
闻寂雪见好就收,稳稳着陆。
穆清彦轻舒了口气,这才发现,前面不远就是钱家庄。
“你这门轻功叫什么名字?”他记得清楚,闻寂雪的速度比傻姑更快,但不确定是不是闻寂雪内功更深厚的原因。
“没有名字。”
不知真假,但穆清彦只是随口一问,没再探究。
“送货的马车进了钱家庄,幕后之人绝对跟钱家庄有关。一个村的人都是一个姓,即便是某个人犯案,但同村的人很可能知道一些。”即便如此,也不会有人给外人漏消息,反倒十分警惕外人,而给钱三透风报信。
闻寂雪照样没问他是如何知道马车进了钱家庄的,只是观察了村子地形,说道:“村西头有座大宅子。”
会是七娘口中的宅院吗?
第58章 你老了
在闻寂雪的帮助下,两人顺利入村,并蛰伏在宅子的屋顶。
宅子的大门上挂着匾:钱宅。
白天在镇子上闲逛,倒是听说钱家庄有个钱大善人。
这人名叫钱胜,四十余岁,早年家境普通,在外跑商发了财,回村盖房置地,做了富家翁。钱胜富贵了也没忘本,逢年过节都会舍钱施粥,捐钱搭桥铺路,重修庙宇供奉香火,把自家的地减租佃给同村无田的村民,若是有那想做生意又囊中羞涩的,他还会慷慨解囊。
钱三便是受益的一人。
据说两家关系已经远了,但论辈分,是叔侄。
钱三膀大腰圆一身力气,家里穷,为挣钱跑去帮赌坊收债,是个狠人。但这钱三又是个孝顺人,寡母一手拉扯他长大,落了一身病痛,钱三急着弄钱也是给老娘治病。
去年,钱胜把手里的酿酒作坊给了钱三掌管。
这家酿酒作坊就在村里,背靠山林,村中不少人在里面做工。钱胜早说了,办这个作坊不为挣钱,只是给村里人一个挣钱的地方,酒坊赚的银子,一半用来捐给庙里做香火供奉,一半用在村里私塾以及给村中孤寡吃用。
钱家的宅子挺大,但内里平常。
这个时候四下安安静静,值夜的下人守在门边说着闲话。
“钱胜在书房里,一个人。”闻寂雪指着一间亮灯的房间说道。
穆清彦一扫,果然,钱胜正在看账本,时不时拨拨算盘。
宅子各处看上去都很平静,并无异常。
穆清彦心里还是有些怀疑钱胜,毕竟那些女童是用酒坊的运货名义运走的,钱三又是替钱胜管着作坊,能跟他无关?至于那些用钱买来的名声,或许是求个内心的欺骗,或者纯粹是种掩护,古往今来这类例子不少见。
“去酒坊!”他低声跟闻寂雪说道。
仗着闻寂雪的轻功,两人到了靠山林的酒坊。
酒坊离村子数丈远,很大的一个院子,即便是晚上,大门外也亮着两盏灯笼,里面还有值夜的人。酒坊分前后两个部分,前面一部分是黄泥砌的院墙,一人多高,结实的大木门,一张黑漆匾额:钱氏酒坊。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有点果子的香甜,是果子酒。
这种果子酒是水果加了酒曲,又经过蒸馏酿造的,有一定的度数,别有滋味儿。
前院场地平整,两侧都搭着棚子,堆着大竹筐大酒缸。一整排房子,大小七八间,浸泡、蒸煮、冷却等工序在这些屋子里完成。后院里还有一排屋子,更为要紧的拌曲、发酵、蒸馏等在这边有老师傅完成,这牵扯到酿酒方子的保密,因此一般人不准进后院。
酒水酿造后,装坛,存放。
一般制酒作坊都会挖酒窖,哪怕是个小作坊应该也有。
穆清彦用精神力仔细的在地表之下一点点搜索,他觉得,若是酒坊真有猫腻,关键应该就在酒窖。那些女童被运来,肯定要避人耳目的关押,有什么比酒窖更隐秘的?
“找到了!”穆清彦发现了酒窖入口,且在脑中描述出酒窖的地形。
打开酒窖入口,底下的确是摆放着大小酒坛,且空间大小跟小作坊的产业相当。但是,在尽头处遮挡着一块一人高的床板,挪开床板,后面是个入口,进去之后地窖空间陡然增大,一群年龄不等的小姑娘蜷缩在里面,有的惊恐,有的哭泣,也有的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地窖有通风口,但这么多人要呼吸,又在里面吃喝拉撒,那种污浊和窒闷可想而知。
穆清彦怀疑倒地的几个孩子是病了。
此刻地窖内没有看押人,没有灯,漆黑一片,他也无法分辩哪个是小梅。
找到被拐的女童,本是好事,但穆清彦不得不多想想后续。
这家酒坊原本是属于钱胜,但去年给了钱三,不知是只交出了管理权,还是直接过户,但有一个问题摆在面前。钱胜若是刻意如此,那一定是为了隐在幕后,跟酒坊这些生意了断干系,一旦事情败露,他自是有后手打点,从而不受牵连。
或许,就是多花些银子的事儿。
光岷县县令一贯处事“平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牢牢蹲在光岷县做父母官,怕是早绝了向上爬的念头。那么,官途不求了,钱财也不要吗?便是他不要,他的亲眷、他的亲信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