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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忘形,竟然也多吃了两盏酒,有了几分醉意。
高乐公主命人备车,亲自带了她们下楼,上车,这就与卫珩作别,送明珠和顾相宜离开。三人同车,各有心思,一路无声。
不多一会儿,马车到了相府门前,顾相宜被扶下了车,明珠才要动身下车,高乐公主终于开了口:“顾景文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悄悄带我进去看看他?”
这有何难?
明珠先让五儿和桃红送了顾相宜回自己的闺房,她亲自带着高乐公主走进院中,也未禀报爹娘,直接将人带进了顾景文的院落。
天色已晚,他屋里还亮着灯。
明珠站了院里,伸手相邀:“公主请。”
高乐公主犹豫片刻,登时上了石阶,门口有丫鬟掀开了门帘,抬眼看见公主并不认得,还皱起眉心来。
明珠站在后面,才要开口,屋里传出了顾景文笑嘻嘻的声音来:“让你去拿骰子,不是让你去做骰子,站在门口干什么呢,赶紧去,今天就让你们瞧瞧,什么叫做千手……”
小丫鬟还拦在门前,高乐公主一挥袖,直接将她挥开了。
她身上披着斗篷,双手拢在斗篷下的袖口当中,慢慢走了进去,明珠跟了她身后,到了床前,才在公主身后探出了头来。
顾景文脸上笑意已然凝结,目光落了公主身上,却是淡了许多:“这么晚了,公主怎么来了?”
高乐公主上前两步,从袖口当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高高一扬手,抛了他趴着的后背上面,砸得他脸色一变。
她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走。
明珠连忙追了出去,到了院中,高乐公主脚步也是匆匆,头也不回的:“如此没事就好,明珠不必相送。”
她本来就是习武之人,明珠追不上,追到门口,人已经走了。
顾明珠唏嘘不已,返身又回了后院,到了顾景文房中,他趴在床上,手里摆弄着那个小瓷瓶子,一个小丫鬟正拿着骰子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走上前去了,明珠从他手中将那瓶子拿过来,打开闻了一闻,又递了他面前来:“是特意给你带的外伤药,擦一些,公主特意带来的,定有奇效。”
顾景文拿了在手里,此时才再露笑意:“嗯。”
他擦药了,明珠这就退了出来,她走了一天了也是疲乏,回到自己房中。
屋里漆黑一片,趁着五儿去寻火的功夫,她摸索着坐了桌边,手一搭边,摸到白日春生送来的礼物上面。
那么多盒子,随手打开一个,屋内顿时亮起了幽幽的光。
五儿在一边咦了一声,明珠忽然想起了卫瑾说的话,他说如果她不喜欢明珠,那就不送了,言语之间,说她不愿相认,真是敷衍。
打开了第二个盒子,第三个,第四个……飞快将桌上的锦盒都打开了,个个都有光亮,不过光亮却又不同,但都是明珠。
怪不得,她还说这么多礼物,最喜欢明珠了,想必他已经猜到了,不过是打开了一个看见明珠才这么说的。
五儿点了灯火,凑过来看:“啊,这么多明珠!”
从前他就是那样的,想送她什么,但凡有的,就一股脑都给她……这个人那……指尖在那明珠上轻轻抚过,顾明珠抬眼看着五儿,难掩笑意。
“给我找个竹箱来,这些个稀奇东西,要收起来。”
第36章 戾气未消
早起先给老太太请了安, 然后跟顾夫人说了,想要给养父开个药铺的事。
顾夫人当然应允, 直说她想得周到,直接叫了账房来,问需要多少银钱, 让明珠有任何的需要,就直接去提。
不知京中物价, 自然无从下手。
明珠说先打探打探,回了院中,徐春城正在屋里收拾药渣, 他连续服了两天的药, 心口处只觉得火辣辣的, 揉着也痛。
药渣仔细收了起来,明珠进门, 问他可要一同出门看看药铺, 他欣然应允, 说先去谢府送药渣, 这就欢欢喜喜出了门。
父女同车, 明珠拢紧了斗篷, 定定看着他,他脸色苍白,不知是怎么了。
下了车,自然有人将他父女迎了进去,走进前堂, 谢七也在,其他两位老大夫接过了药渣去,将徐春城扶了内堂去号脉针灸。
明珠一脸担忧,坐了桌边。
谢七手里拿了一串佛珠,慢慢捻着:“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你才几岁,怎地总有忧虑。”
顾明珠怎能不忧:“我看我爹脸色不好,他才服这两天药,怎地反应这么大?”
谢七回眸,登时失笑:“什么事都要往好处想,人间有善事,种善因,得善果,你爹会没事的,放心。”
他神色当中,似无忧愁。
也是,这样嫡仙一样的男人,年纪轻轻,不缺什么,怎知人间七苦。明珠虽是点头,心中却还担忧。
不多一会儿,内堂有了动静,徐春城似重重咳嗽了两声,明珠登时站了起来,她才要过去,被谢七一把拉住了。
他对她摇着头:“稍安勿躁,你个姑娘家,先不要进去了。”
顾明珠一脸急色,心急之下,两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七公子,我爹不会有事?”
随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失态,连忙放开了他,他不以为意,安抚地按了她的肩上,让她坐下等着:“你等一等,我过去看看。”
说着转身。
才走开两步,明珠忽然叫了他一声:“公子,还望务必救我爹性命,那日你说我此生未遇善事,才想着作恶,其实上天对我不薄。即便是出生就遇着作恶之人,命运捉弄,但还是遇着我爹,他待我如亲生,也……也遇着个好人,什么好东西都给了我,所以,这些人,我是要好好报答的,总得给我个机会……”
谢七嗯了声,大步去了。
内堂当中,徐春城再无声息,谢七去了片刻,匆匆而回。
他走了她的面前来,说是针灸逼出了些血,无妨的,顾明珠这才松了口气,扬脸看着他,她目光当中满是感激之意。
“我信公子,多谢公子。”
谢七低眼看着她,满眼都是笑意:“不必这么客气,先生救我,还救了卫瑾,集我二人之力,也定保全先生性命,如今已经派人去西域求药根了,你且宽心。”
他向来和善,一笑之时更如和煦春风,似乎有能够安抚人心的温和,竟然还去西域求药了,明珠更是感念于心,满心的感激之情。
对着他欠身,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若我爹的病能治好,今生再无遗憾,多谢公子,真的特别……不知道怎么该报答公子才好?”
她福了福身,一低头,他已扶了她双肩,虚扶一把,让她站稳了。
抬眼时候,他看着她,嗯了一声:“报答?若是明珠真想谢我,那不如呃……”
似苦想了下,半晌没有出声。
明珠见他一本正经模样,自然也是上心:“不如什么?”
谢七再抬眼时候,笑意更浓:“不如以身相许,刚好谢七还未婚娶,别的不少,单单少一个眼前人。”
顾明珠怔住,随即被他逗笑:“公子竟说玩笑话,公子这嫡仙的个人,怎能少眼前人。”
都回身坐下了,谢七依旧捻着佛珠,回眸看着她:“看来,明珠小姐是看不上谢七了,那可真是奇怪了,按说你也快议的过婚事了,富贵你不图,权势你不为,你中意什么样的人呢?说起来,你来时候就奔的相府,却不知你与相府是何关系呢?”
明珠不知他何以这么说,只是笑笑:“公子莫要消遣我了,富贵权势都是高攀,明珠此生只想过普通人的日子,现在年纪还小,未想婚配的事情。至于我与相府是什么关系,还请见谅,实在不方便说,约么过一段时间就都知道了。”
她不知顾轻舟怎么安排的,先没有说。
谢七哦了一声,实在问不出什么,也不再问了,稍坐了片刻,徐春城从内堂走了出来,明珠连忙上前。
针灸过了,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
她难免忧心,伸手来扶:“爹,怎么样?”
徐春城只说没事,还记着她说要看药铺的事,问她什么时候去,被谢七听见了,问了两句。
明珠将想置办药铺的事情说了,谢七当即说巧了,他名下可有两个铺子租期到了,正在繁华南街之上,其中一个门面收拾不错的,从前就是药铺,直接要过来就可以。
这可是巧了,顾明珠当即问了价钱,谢七是为商人,自然不能白送,说了一个数,徐春城当即生了退却之心。
明珠却一口答应了下来,满心不已:“那先去看看,银钱等晚上再让人送过来。”
谢七应下了,叫人备车,连同这父女二人这就上了街。谢家店铺多的是,走了南街上,果然有两个空着的 ,其中一个药铺牌匾已经年久失修,后面还连着一个小院子,徐春城进进出出,果然十分喜欢。
明珠知道合他心意了,也很欢喜,当即口头定了下来,说回府取银钱。
南上街是主街,价值不菲,她竟然没在银钱上迟疑,谢七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明珠没有注意,只是和徐春城在药铺里面看了看。
堂口也很宽敞,里面药柜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掀开门帘,里面家具都有些旧了,明珠四处走走,看向徐春城,笑意吟吟的。
“爹,以后您就在京中安家,好不好?”
徐春城当然更高兴,只不过还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那么多银钱,拿来置办药铺是不是不太合适,让人家……”
明珠当即打断了他的话:“爹!给您花多少银钱都是应该的,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这院子喜欢就先租下来,日后说不定还能买下来呢!”
女儿向来是有主意的,徐春城当即妥协,嗯了声。
四下看着药铺当中的摆件,想着日后在京中扎根生活,也满是憧憬。
二人回还,明珠先送了人回房休息,如今徐春城有个叫做娇杏的丫鬟伺候着,进门没有看见人,她心生不快,说出去找,他向来不怎在意这些,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把她撵走了,不让她管。
明珠一时没顾上,先去账房处支些银票,让人备车,直接出了顾府门前。
再次返回谢府时候,已是晌午了,日头明晃晃地在头顶照着,感觉到了初冬的些许暖意,顾明珠匆匆下车,却见门前已经先停着一辆马车了。
车徽很眼熟,待走过时候看清了,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竟然是明王府的马车,卫瑾怎地来得这么勤,前生也不知道他与谢七是什么关系,今生走动得多些,真不知是喜还是忧。
犹豫片刻,有心回去,改日再来,可门口的小厮已经看见她了,迎了出来:“明珠小姐来了,我们公子特意叮嘱了,说小姐很快会来,看顾着些,快快请进。”
小厮前面引路,她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到了院中,连忙问了下:“三殿下在府上?”
“嗯,”这个小厮随口应了声,“来了有一会儿了。”
来了有一会儿了,明珠想起昨日醉酒,他说的那些话,心里疼得慌,前生未对他说过不字,陪伴十年,向来都是听他的,他说什么是什么,现在……
不知不觉到了后院堂前了,小厮前去通报,很快,屋里丫鬟出来掀起帘子来接了她:“小姐,快进来,我们公子可等你半晌了。”
明珠走上石阶,对她笑笑,低头走了进去。
门里门外两重天,堂前二人对弈,一白一黑,谢七抬眼看见明珠了,对她笑得温柔:“明珠快来,我与殿下才以棋局为约,若能赢得他了,那么药铺的事,都由他承办了,可能给你省了好大一笔银钱,现在就看他这步棋怎么走了……”
卫瑾一身玄衣,指尖是白子未落。
怎么又与药铺有关系了,顾明珠连忙上前,将怀中银票拿了出来:“公子莫要说笑,银票我已经拿来了,怎能……”
话未说完,少年挥袖,棋盘上一干棋子哗啦一声摔落在地!
黑白棋子混在一起崩得到处都是,少年指尖的白子最后滚落,哒哒哒地滚落过来,到了明珠脚下。
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