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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知道吗?”羽鸿意挑起眉梢,“那蜘蛛巢穴已经被我们给清了,蛛王蛛后都死了,就算还剩下一些漏网之鱼,也就是些不成气候的小猫两三只,你们难道还对付不了?”
张老三瞠目结舌,将他看了半晌,发觉他不是在开玩笑,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算是彻底相信这两个人惹不得了,不禁庆幸刚才自己怂得太英明。
待到张老三点好人派了出去,有一个小喽啰跑过来告诉羽鸿意,晴思醒了。
羽鸿意正将慎思搬到床上,闻言连忙叫此人领路。
第21章
羽鸿意隔着门缝看到晴思时,这姑娘已经起了身,正坐在那儿低着头,右手捧着脸上的伤口,左手隔着被褥摸着那条空荡荡的腿。神情看着平静,其实满满都是透着麻木的悲伤。
可是当羽鸿意推开房门,走进去时,晴思看到他,又连忙在那张脸上挂上了笑容,“公子,你可算是来看我了。这次你们把我救出来,我还没谢谢你们呢。”
羽鸿意抬起视线,正对着她的眼睛。
被这么默默看了半晌,晴思脸上的笑容渐渐开始有些挂不住。
“你和你那个弟弟一样,”羽鸿意道,“喜欢逞强。”
“还、还好……公子你别这样说……”晴思磕磕绊绊地,继续勉强笑着,“就是脸上伤着了,有点难过,幸好反正我本来也不好看……”
话说到这儿,她终究鼻端一酸,连忙用手指在眼睛周围一摁,强忍着才能不直接哭出来。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羽鸿意问她。
晴思摇了摇头,右手在腰下那处空荡荡的位置握紧了,把那里的被褥都几乎攥成了一个死结,“我、我……”
她终究只是个普通的姑娘,哪怕强颜欢笑也有限度,此时终于是彻底控制不住了,眼泪连珠似的往下掉,“对不起,对不起,公子,你和慎思好不容易把我给救出来,你还因此而受了伤,我、我却……真的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们,我不该胡乱往林子里面跑,我差点就把你们也给害死了……”
“晴思,”羽鸿意拍了拍她握成一团发抖的手背,“当时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你的选择怎么也不为错。”
可眼泪开了闸便再也止不住,晴思不住地摇着头道,“从今往后,我越发会是个拖累了。”
羽鸿意叹了口气,又在她手背上多拍了拍,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将晴思那强行忍耐的抽泣声掩在门后,羽鸿意回去将自己那根兽角取来,又找到了晴思那条断肢。而后他又问了问之前被他剥皮剥到一半的那头凶兽,得知剩下那一半的毛皮仍旧还留在那儿等着他继续剥,凶兽则整个人被拖入了仓库之内。
羽鸿意便从仓库里面将那凶兽找到,用兽角代替砍刀,继续上次未完成的工作。
这次没有任何人围观,他的速度更块几分,不多时就有一张完完整整的毛皮被摆在了边上,散发着炙热的火炎气息。羽鸿意却没有停下他的工作,而是将兽角的尖端又小心翼翼地刺入肉筋之中,把兽筋仔仔细细挑出了许多。
最后他带着这些清洗干净的兽筋,以及晴思的那条断肢,又一次回到了这姑娘房中。
“你未必就已经永远失去了这条腿。”羽鸿意在她床沿稍稍蹲下,要她挑开被褥,露出被截断的腿根。
仔细看了那被截断的伤口许久,羽鸿意将那条断肢取来,仔仔细细将它们贴合。
“公子?”晴思起初有一些茫然,后来察觉羽鸿意要做的事情,又开始惊慌失措,“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不可能……”
“是可能的。”羽鸿意简明扼要答了一句,堵了晴思的话。
他起身用烛火将那兽角尖端烧了烧,又拿来那些兽筋,用角尖挑着,一点点送入晴思血肉之内。从腿根扎入,从断肢穿出。晴思疼得打颤,却不由得目不转睛追寻着他的动作,甚至屏息静气,不敢有一点打扰。
足有几个时辰,羽鸿意额头的上都往下滴了,他终于将断肢的每一块肌肉都和晴思身上的创口缝合。再将兽筋用力一扯,两部分血肉便彻底密合,挤出丑陋的伤疤。
这显然并不能叫成功,晴思依旧丝毫无法感觉到那条断肢。
尽管如此,晴思用手抚摸着并排摆在床上的双腿,还是感动得两眼通红,心里一块地方似乎被填满了。
与这充实感相对的,又是她对面对羽鸿意时深深的自责,“公子,你不用这么对我……我有什么资格能让你对我这么好?”
“资格?”羽鸿意抹了汗,坐在床沿问她,“需要什么资格?”
“我是公子的下人,分明应该由我来照顾公子,由我来保护公子才对。”晴思说着,眼眶里又溢出了许多水珠,“可是晴思无能,非但眼睁睁看着公子在我眼前……还连你也照顾不好,连累你救我,连累你为我做这么多事。我分明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可我……你对我做这些事,实在不符合我的身份……”
但是她没法拒绝羽鸿意的举动,没法抵抗肢体恢复完整的诱惑,这使得她心中越发自责,越发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厚颜无耻。
羽鸿意却只是歪了歪头,“身份?”
说这两个字时,他的语气中甚至带着嘲讽,“侯府里面的身份吗?我们既然都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又还管什么身份。”
晴思抬起眸光看着他,虽没有说话,羽鸿意却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总有一些人,以为身份是由上天注定的。生而贫困,就该一辈子居于人下。这种事情就连她自己也不会觉得有丝毫不公,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对这样的人往往说不通道理,但羽鸿意可以告诉他们一个事实。
“晴思,你觉得我在刚出生的时候,是一个什么身份?”
晴思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是一个奴隶。”羽鸿意低下头,重新将双手放在她的断肢之上,调动体内那些法力,认真覆盖上去,“就是那种,很多时候都被关在笼子里,主人想对我们做什么就能对我们做什么,没有一点反抗的资格,哪怕被活生生玩弄至死也理所当然的奴隶。比你们这种富贵人家的下人要不堪得多了。要说身份,我才是最低贱的。”
晴思睁大了眼,太过意外,半晌都没有吭声。
“结果到了现在……截止我遇到你们原来的公子,来到这个世界为止,除了我自己,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我是个奴隶。”羽鸿意笑了笑,“人的身份确实会有差,但身份不是注定的。很多时候,只要付出足够的努力,你能自己决定你的身份。”
暖意从被截断的腿部泛出,晴思赫然发现,就连那断肢也似乎是温暖的,似乎她已经能够感受得到。
羽鸿意的法力有限,不过片刻就停止了这举动,那些暖意却仍未褪去。
晴思也确实能感受到了。虽然微弱犹如细丝,这细丝般的感触确实正从断肢处隐隐约约传来。圣愈术的效果,确实非比寻常。
“一次不够,”羽鸿意道,“从今天开始每日一次,虽然无法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了,至少可以让你能够用双脚站立。”
晴思不住点着头,泪如雨下。
“不要再想什么资格不资格的事情了。”羽鸿意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会没有资格?你随着我一路出来,便算是我的人。既然是我的人,我对你好,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晴思泪水一滞,脸颊上不禁微微泛起绯红。
而后羽鸿意收拾了东西,从这房里离开,正巧看到慎思正站在门后。
“小子,醒得挺快嘛。”羽鸿意问,“站了多久了。”
“……从你说你的身世开始。”
羽鸿意笑了笑,只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进去”,便从慎思边上擦身而过。
慎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很不平静。眼前的这个人,好像无论何时都能让他惊讶。而无论惊讶过多少次,他又总能发现,其实他对他了解依旧是那么微不足道。
这令慎思有一些不甘,不知为何总想知道得更多一些。
但此时他将羽鸿意叫住,却是为了另外的事情,“你和我阿姐说那样的话……她一个女孩子,不太合适吧?”
“是吗?”羽鸿意目露茫然,“哪不合适了?”
“她是个姑娘!”慎思咬牙强调,“你居然对她说出刚才那样的话,究竟是何居心?”
这还能有什么居心?
羽鸿意简直奇了怪了,那句话那么正直,和性别有丝毫关系吗?
这个事情,他觉得必须解释清楚,“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对她没有任何特殊。你们是一起跟着我出来的,在我看来,你也一样是我的人。”
第22章
慎思听完羽鸿意那句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一会黑一会白的,变来变去,最后憋成了青色,像是便秘了似的。几番欲言又止,慎思最终叹了口气,一声也没吭地掉过了头去,转而进房向他那阿姐嘘寒问暖。
羽鸿意被晾在原地莫名其妙,只觉得这小子是不高兴了。
不高兴便不高兴吧。既然两人都已经无事,他要忙的事情还多着。
羽鸿意重新回到了仓库,继续折腾那些被剥下来的凶兽毛皮。
他将毛皮整整齐齐地在地上铺平,指尖抚摸其上纹路。其层层叠叠,看起来精致而美丽,却并不复杂。纹路中的一大部分只是装饰性的花纹,唯有经验足够的人才能分辨出花纹覆盖下真正有用的那部分,也即是魔纹。因为凶兽等级不高,眼前这些魔纹功能比较单一,却能在某些时候拥有重要的作用。
一番端详和思考之后,羽鸿意有了大致的想法。
他找张老三又借了把刀,“那些毛皮我想拿走一半,没什么问题吧?”
张老三脸颊一抽,敢怒而不敢言,笑呵呵道,“当然当然,少侠请随意。”
“骨头和肉,我也想取一部分。”
张老三脸颊抽了又抽,嘴唇抖了又抖,最后还是银牙一咬,以一副砸锅卖铁保平安的架势道,“没事!少侠你想要的尽管拿去,不用和我们客气!”
羽鸿意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放心吧,亏不了你们的。”
张老三表示不信这话……直到又两个时辰过后,他之前派出去的人将巨蛛尸体运了回来。一个个堆在那里,别提多么壮观。
回来的人还说了,林子里的尸体遍地都是,根本运不完。
张老三围着眼前这堆转了半天,伸手在那油亮坚硬的加壳上不断抚摸,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天下掉的馅饼砸花了眼。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一掐大腿,连忙去找羽鸿意商量这些巨蛛的分配。
“说实话,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一手猎下的,没有平白给人的道理。只不过太多了,单凭我们实在吃不下。”羽鸿意道,“如果你们为我们提供足够的方便,我们便用这些东西作为报酬,你看如何?”
张老三哪能不同意?连连点头哈腰,生怕羽鸿意反悔。
羽鸿意便说了自己的所需,让张老三先去准备着,自己则继续埋头处理手中毛皮。
他按照自己的尺寸,将毛皮细细裁剪,浸在水中开始鞣制,想要做成一件贴身的皮甲。其中工序比较繁琐,但这边世界里的其他人连个皮都剥不好,羽鸿意不得不亲力亲为。
趁着浸泡毛皮的时候,羽鸿意又拿起锉刀,取了一块长直的骨头开始打磨。
正忙活着,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他的手背,阻了他的动作。
羽鸿意抬头一看,是慎思。
慎思另一只手正端着一碗药,“忙了几个时辰了?”
羽鸿意看了看天色,大概过了小半日。
“昨晚你还疼得整个人都蜷在一起,不过躺了一晚上,就全好了?”慎思将药碗搁在了他的边上。
“又不是打打杀杀,忙一点有什么打紧?”羽鸿意嘀咕了一句,拿起药碗,顺便问了一句,“疗伤的药吗?”
“可以疗伤,也可以治病,”慎思答道,“安胎效果也很好。”
羽鸿意一口药水刚刚含到口里,闻言差点直接喷了出去。
好半晌,他才艰难地将这一口药咽下。
同时羽鸿意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此看来,这个孩子应该是还在的……挺好的。
等到全部药水入腹,一股暖意油然而生,浑身舒畅,就连经络里暗伤所带来的隐痛也顿时淡了许多。
羽鸿意顿了顿,将药碗举高两分仔细端详,“别说,这药的效果还真的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