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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嵐在极度沉默中将日记本翻了一轮,然后再默默合上。
她看了面不改色的顾盼晴,又看了眉头深锁的纪春花,再看了分不清是用什么表情正在看顾盼晴的沉敬阳。
然后,她望向唐文哲。
「内个……」她欲言又止,再一鼓作气,用极快的速度念道:「大猪什么小猪蛤!」
「蛤?」四口同声。
「小猪一家亲!」谢嵐满意大笑,再噁心地拉起其他四人的手交叠在一起,「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最好的兄弟喔!」她乐呵呵地说。
眾人错愕,面面相覷,谢嵐接着说:「走!音乐教室!」
最后、日记本被她以「发行人」的身分强制终止,并霸道地说,有谁不服先打过她再来谈。然而,如果连唯一能跟她打到伯仲之间的沉敬阳都不管,那这道封杀令就算是得到了免死金牌。
于是,眾人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谢嵐自认成功阻止了一场相互廝杀的场面,真是可喜可贺。
可是,表面的没问题就真的没问题了吗?
谁知道呢?
反正她还是暂时封锁住了消息,并且打算一段时间内不会提起。
六月,距离毕业还有一週。
看不见感怀的离别意,学校政策反而将眾毕业生们操得苦不堪言。
骄阳艳艳,顾盼晴脸色极差,躲到了司令台一旁的树下。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宰了沉敬阳这个神经病!
「流氓晴你真的很不耐操欸!」沉敬阳挥汗,与顾盼晴相隔了一步距离也同她一起席地而坐。
学校表示,体适能测验若是毕业前过不了,就毕不了业。
虽然一直以来,顾盼晴都是以强大的家庭背景,强迫学校至少给她合格的体育成绩,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但是,亲子座谈会前,沉敬阳为了达成自己目的,讥笑她没有实力,只能靠背景才能毕业,成功激励了顾盼晴……更正,是激怒。
于是,他们达成「交易」。
她答应沉敬阳的要求,沉敬阳帮她训练体能。
可是到如今,最重要的一环,顾盼晴怕是要过不去了。
八百公尺,她顶多两百就不行。
以往来说,顾盼晴就是领着特权,根本不用下场就能得到成绩的,如今真的要跑起来,她还是不行,即使沉敬阳在后头穷追猛打都没用。
就两百公尺,不能再多了。
「你看看、再三天就要测验了,你确定你只要跑这么一小段就放弃吗?」沉敬阳故作夸张,指向远方,「你看,谢嵐她男友那个书呆子都能跑一千六了耶。」接着一脸嫌恶地回过头,正经八百地望向顾盼晴,「你只有八百公尺,却弱到连他都赢不了?」
「……沉敬阳,你是不是活腻了。」顾盼晴瞪眼,语气却十分冷静。
沉敬阳一笑,摆出压根就不是真心的投降姿势,「没事,你要是自己想半途而废、前功尽弃我也没办法,但这到时可不能怪我没把你『训练』好喔。」
顾盼晴深吸一口气。
激将法。
她怎么会不知道?
但她还是站了起来,却不是因为中计,而是打心底认同这些话。
烈日当空,阳光就着叶缝空隙瞇了她远望的双眼,风拂过,扎起的马尾轻轻浮动。
岁月静好。
沉敬阳瞧见这一幕,各种唯美诗句看多了的脑子,忽然就浮现了这四个字……虽然他其实也不太明白这四个字的意义,但是、不能否认,顾盼晴安静的时候,确实很令人赏心悦目。
于是后来,在沉教练的指导下,从来都是努力不懈的顾盼晴果然不负所望,在三天后的体能测试成功凭自己的实力跑完全程。
八百公尺,对素来体能差的她来说,着实已经不容易。
花了多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跑完了。
她当时模模糊糊地听见体育老师喊出码錶的时间,不确定飘进耳朵的是什么,总之大概是跑完全程了吧。
沉敬阳在远处从头到尾观望,最后时刻认为大概是没有问题了,于是低头喝了一口水,再抬眼的时候,发现该停下的顾盼晴仍没停下,方觉不妙。
谢嵐是女生里第一个跑完的人,并且遥遥领先第二,已经躲在一旁纳凉了好一阵,眼中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顾盼晴身上。
太不可思议了,体能那么差的人,居然跑到了中间名次,看看后头体能不错的纪春花还在努力奔跑中呢。
看来老阳这次还真是卯足全力了。
嘖嘖嘖,会是什么用心呢?
谢嵐太惊讶了,目光全程未曾移去一刻。所以,她发现顾盼晴的异状也比沉敬阳早了一些,但是最后,最先到达她身边的人,却仍然不是她。
顾盼晴脸色苍白,脚步趔(ㄌ1ㄝˋ)趄(ㄐㄩ),摇摇欲坠。
她噎了一口口水,但显然对乾涩的喉间完全起不了作用,痛苦地就要发晕,然后脚还停不下来。
真是该死。
谢嵐奔向顾盼晴才奔了一半就停下,接着眼睁睁看着她倒下。
她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先前还只是怀疑,但是从这一刻开始,她强烈地感觉到了,唐文哲的的确确,是真的很可怕。
深藏不露的最佳代表。
她自认速度已经很快了,而且双眼没有离开过顾盼晴,说是第一个发现她异样的人也不夸张。可是唐文哲,这个站得比她远的人,却抢在她前面,率先到了顾盼晴身边,并且千钧一发之际,稳稳将这个就要摔倒的人揽入怀中。
重点是,前几天测短跑时,她记得唐文哲的成绩也只有落在中上而已,但她谢嵐的速度可是第一呀,并且远远超过第二!
所以,唐文哲……一直都在装?
那叫什么来着?
韜光养晦?
谢嵐痴痴望向唐文哲揹着顾盼晴朝保健室而去的背影,心中不禁一凉。
这个人、太可怕了。
她默默将视线移到仍未到达终点的纪春花身上,发现她已经停了下来,目光所及之处,与自己方才一样。
谢嵐忽然有些懵了,忽然不知道她这样一意孤行,硬是扣住那本日记究竟是对是错。
眼下情况,看起来是有人急需要被推一把。
可是……她却还是不忍心纪春花。
她回过身,瞧向树荫下的沉敬阳,他的表情融在影子里,读不出来。
没有意外,所有人目光都匯集在同一处。
她静静低下头。
……她亦是不忍心沉敬阳呀。
谢嵐摇摇头,无奈望天。
人生好难。
真的好难!
纪春花站在跑道中沉默,一阵凉风掠过,她眨了眨眼,然后回过身,默默继续未完的跑程。
路实在太长了,而她也跑得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