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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溪扯了扯程静书的衣袖,劝道:“小姐,您不会想去找段公子吧!?段公子武艺高强,人也聪明,肯定不会有事。反倒是你,你没有功夫,若被敌人抓到,用来威胁段公子和静王殿下,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
程静书安抚地拍了拍浣溪的手背,道:“放心,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眯起眼,看着满目疮痍。
看着昔日繁华的城门口变成废墟;
看着昔日光鲜的皇城大门被轰得摇摇欲坠;
看着道路两旁叫卖的商贩都没了影踪;
看着地上的血,反射着天上的云;
嗅着空气中刺鼻难闻的味道,和着荷包中的药草香。
她想啊……
死去的这些人,若是叛军之人,便是咎由自取;若是守军,便是忠勇之士……
她不该怕。
她也不用怕!
这并非是上一世程家灭门那一夜……
这已经是又一次轮回了。
这一世和上一世是完全不一样的又一世。
这么久了。
她真的不能再把上一世的伤痛和懊悔、绝望和恐惧带到这一世。
大战在即,她就算是死,也绝不能拖王爷的后腿!!!
她闭上眼睛,用力地去嗅这让她满身血液都在发颤的味道;
她努力去想那血流成河、尸体横飞的场面。
她额上冷汗直冒,唇瓣都快被自己咬碎了。
浣溪吓得不轻,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守军也惊住了。
他派人去太尉府知会此事。
若是太尉千金在他这儿出事,他可担不了责任啊!
终于,在浣溪急得掉泪的时候,程静书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清澈、坚定地让人心惊。
别说是浣溪了,就是这些城门守卫都被这眼神震住了。
她对守卫道:“加强城防,厉云承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他这个人没有是非观,没有底线,所以…别指望他能回头!”
守卫愣愣点头。
程静书带着浣溪转身离开。
守卫看着那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女子背影,狠狠咽了咽口水,问身旁同样看直了眼的兄弟,“有没有觉得程小姐身上有杀气!?”
那兄弟喉咙滚动,道:“有!”
“有没有觉得程小姐身上的杀气和我们身上的杀气不一样!?和…程太尉、段公子身上的杀气很像。”
“对,那是久经沙场之人才会有的杀气!”
“我终于知道程小姐为何能引得皇亲贵胄和江湖大佬都倾心了!”
“我想…我也知道了。”
……
出乎浣溪的意料,程静书没有回太尉府,而是径直去了不惑酒馆。
程雅音见到她,开心地一路疾跑,当街就将程静书抱了个满怀。
程静书回抱着程雅音,道:“雅音姐姐!旁人都看着我们呢!”
程雅音拉着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问她:“你没事吧!?”
程静书摇头,道:“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你喝那么多酒!?再这样下去,这酒馆就该入不敷出了!酿出的酒啊,全进了你的肚子!”
程静书哈哈大笑。
她道:“姐姐有空算算,欠你的酒钱我一次性付清。”
“此话当真!?”
“自然。我怎么能让姐姐做亏本的买卖呢!?”
“咳…”程雅音贴近了一些,道:“亏本的是你,幕后老板!?”
程静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跟做贼似的,道:“低调低调!”
程雅音失笑,问她:“今日怎么得空来酒馆!?可是找我有事!?”
程静书点头,道:“去包厢吧!我有要事与你相商。”
“行!”
两人落座。
柳俊生亲自端来酒菜。
程静书意外,道:“柳公子今日怎么做起了店小二的活儿!?”
柳俊生躬身作揖,道:“程小姐是在下的恩人,在下不知如何报恩,只能略尽心意。”
“行了!外间那么多客人,你出去看着点!”
“是。”
柳俊生退下。
程静书眨眼。
目光在程雅音和那因柳俊生离开而晃动的门帘间来回逡巡。
程雅音闷声喝了一杯酒,问:“你看什么!?”
“雅音姐姐,你和柳公子之间是不是……”
“没有!”
“姐姐都不知道我要问什么,这么快就否认!?”
程雅音:……
程静书见她不想多说,便也没再问。
她让浣溪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她开门见山,道:“姐姐,若我想让咱们酒馆的酒入选今年宫中的上元夜宴,你觉得有几分把握!?”
“什么!?你想跟皇家做生意!?”
“非也!姐姐只需告诉我,你有几分把握!?”
“若单论酒的品质,我有八分把握吧!可你也知道,咱们酒馆开业不久,根基不稳,已经得罪不少老牌酒馆了,此次若公然去争上元夜宴,怕是以后难以生存!再说了,南齐第一皇商乃司马家,皇家的酒半数以上都是由司马家提供。你与司马少爷交好,若公然夺了他家的生意,司马少爷会不会误会!?”
程静书眼睛发亮,道:“姐姐真和在青州时判若两人了!呜…姐姐太厉害了,你的消息怎么如此灵通!?”
程雅音无奈,道:“真想让静王殿下瞧瞧你这幅样子,分明就是个傻孩子。”
“不用。”
“嗯!?”
“王爷早就瞧过了。”
程雅音:……
她道:“我还是不太想参加上元夜宴的争夺。静书,皇家复杂,利润虽大,却是与虎谋皮。你不是一直都不想让人知道‘不惑’是你的产业吗!?若与皇家来往,这秘密怕是藏不了多久了。再者,你许久没过问账房之事,不惑如今经营状况非常好,所赚银钱超乎你的想象了。你若是需要用钱,现在就可取走,不必铤而走险与皇家做生意!”
程静书摇头,她给两个酒碗满上。
她干了一碗,道:“姐姐,我并非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权,更不是为了争那皇商的虚名。我只需要咱们的酒入今年上元宫宴,我自有用处。姐姐莫问,此事瞒着你,才是为你好。”
程雅音提着一口气,焦急道:“静书,你别做傻事啊!”
“我不会。这有酒有你们的日子这么逍遥,我才舍不得去死呢!”
“你若不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肯定不答应。这不惑酒馆虽说是你的产业,可如今明面上的掌柜是我。我若不出面报名,咱们的酒就不能参选。除非你豁出去了,自曝你乃幕后掌柜。”
程静书叹气,问:“非得如此!?”
程雅音重重点头。
程静书无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以手指蘸酒,在桌上写了一行字。
程雅音越看越紧张,一颗心七上八下。
程静书不等她劝阻就道:“我心意已决。雅音姐姐若愿意帮忙,我不胜感激;若不愿帮忙,我也不勉强。如你所言,我可去找司马大哥帮忙。司马大哥本就疼我,又素来与大哥哥交好,此忙他必会相帮。”
“我帮你!”
“谢谢雅音姐姐!”
“和我还说谢谢!?若没有你,我还不知在哪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受人欺凌呢!”
“我只是给了姐姐一个选择。如今姐姐拥有的一切都是姐姐自己挣来的。若要算清楚,该是我要谢谢姐姐。若无姐姐,我也没这些银钱傍身!”
“你啊!明明不缺钱,偏偏……”
“钱这种东西,不嫌多!”
“你说了算。”
两人闲话家常,喝得甚欢。
忽地,门外传来嘈杂。
程雅音扬声问:“何人在此喧哗!?”
“静王殿下非要进去。”
程雅音看了程静书一眼。
程静书点头。
厉北廷急匆匆进来,目光落在程静书身上才渐渐柔和。
程静书唇瓣张了张,还未说出一个字,就被挟裹着一身寒气的男人抱了个满怀。
厉北廷道:“城门守卫来报,说你很不好…本王赶去却没见到你……”
程静书懊恼极了。
他忙拍了怕厉北廷的背,道:“王爷,我没事…我不知道守卫去向你通报了……”
“走!回家!”
“哦!好!”
她抱歉地看向程雅音,道:“雅音姐姐,方才所托之事就拜托你了。我先回太尉府了!”
“嗯!去吧,放心。”
厉北廷强势地揽着程静书的腰,几乎将程静书整个人都纳入了自己的大氅之中。
程静书随他去了。
出了酒馆程静书才想起浣溪。
他问厉北廷:“王爷,浣溪呢!?”
厉北廷蹙眉。
程静书转身,正好看到了正在敲算盘的柳俊生,便问:“柳公子,你见着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姑娘了吗!?她叫浣溪。”
柳俊生摇头,招来店小二询问。
一店小二道:“程小姐,您和掌柜上楼后不久,我就见着浣溪姑娘下楼往后院走。她还问了问茅房在哪里。”
程静书皱眉,道:“带路!”
小二不敢耽误,急忙带路。
到了茅房,程静书喊着:“浣溪!”
无人应答。
她右眼皮直跳,一一踹开茅房的门。
整个茅房都是空的。
程静书呼出一口气,道:“封锁酒馆,将酒馆下人全部集中。我要一个个问!”
厉北廷轻拍他的肩,道:“静儿,冷静!”
程静书慌乱地抓住厉北廷的手,焦急道:“王爷,浣溪一直都很听话,她绝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地失踪,即便她有要事,她也会找人给我留个口信。她一定是出事了,她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她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