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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村落。
程静书近日已经能够下床了。
她帮衬着干娘打理屋子,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儿。
那大娘被她哄得合不拢嘴,直夸她比嫡亲的闺女还要亲昵。
这日,午后阳光灿烂。
从树叶缝中漏出的光斑驳在地面上,程静书正在分拣药材。
大娘背着竹篓自山上而下,进屋时便见着这幅画面。
她没出声,静静地看了会儿,见这姑娘动作熟稔、分类详实无措。
大娘惊叹道:“小书!你会医术!?”
程静书的手一抖。
她有些尴尬地看着大娘,道:“干娘,我不是故意隐瞒,我只是……”
“好了好了,怕什么!?干娘还愁这一身医术无人可承呢!你啊,可真是老天爷给我派来的宝儿。你说谁能想到堂堂太尉千金竟能识百草、辨百味!?你可真是总让我欣喜啊!”
程静书擦了擦手。
她可不只是能识百草、辨百味!
她还是南齐小神医,在世小华佗呢!
她笑了笑,接过大娘的背篓,递了杯温水,道:“干娘,干爹还没有回来吗!?”
“还早着呢!你干爹每次出去不仅要采购家中一应用具、食物等,还要用药材、药丸、药膏换取一些银两。快的话,也还需要七八日才能回来呢!不过你放心,我家那口子为人敦厚忠实,既答应会去送平安口信,自然会去……”
“我倒不是担心干爹不会去送口信,只是……”
只是怕家人等消息等得太久,只是怕他们太难过……
只是怕厉北廷会为她做出什么傻事。
她有些着急,便道:“干娘,我想回家了。”
大娘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问:“是想家了还是想你的那个他了!?”
一想到厉北廷,程静书的内心就变得柔软。
她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道:“是啊!我想他了!他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若他愿意漂泊四海,我便能以四海为家。”
“什么!?”大娘像是听到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话,竟急匆匆进屋取了纸笔,又急匆匆出门来,气喘吁吁道:“小书,你再说一遍。干娘要记下来!”
“呃!?”
“你方才说什么漂泊,什么家!?”
程静书失笑,道:“干娘你喜欢这种调调啊!?”
“嗯呢,你快说。”
她本随口说出,此刻重复倒有些羞赧,低着头,耳根子稍稍有些发红,道:“若她愿意漂泊四海,我便能以四海为家。”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小书,你大婚时一定要请干娘去作客!你可千万别嫌弃干娘是山中村妇呀!”
“自然是要请干娘和干爹前去观礼的呀!”
大娘狂点头,道:“干娘一定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容我仔细想想,再怎么寒碜也不能丢了咱们小静书的面子呀!”
程静书眼睛一亮,等大娘写完那句话后才开口道:“您真的要送我一份大礼!?”
“自然,成婚可是大事。”
“那干娘,您能不能让我自己选呀?”
“当然。”
“小书有一个疑问,不知您是否了解重瓣千花坠!?”
“重瓣千花坠,能生死人肉白骨,代价却是江湖高手的内力。”
“您知道!!!那您能解吗!?您有法子能让他们恢复内力吗!?”程静书喉咙不住地滚动,激动地眸光中都闪着张扬的喜悦。
“你为何对此这么兴趣!?”
“实不相瞒,我曾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你的意思是,有人用重瓣千花坠救了你!?那个人现在内力尽失,所以你一直在寻找补救之法!?”大娘忍不住打断了程静书。
程静书点头,解释:“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所以他们各自都失去了大半内力,但也不算是内力尽失。我知晓若是内力尽失,恐无法子了,可若是我说的这种情况呢!?干娘,你能试试吗!?只要能救他们,只要能助他们恢复内力,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能承受。”
“两个人!?”
大娘分外诧异,问:“其中必然有一个是你的‘四海为家’吧?”
“是。”
“那另一个呢!?别急着回答,让干娘猜一猜,另一个一定是对你爱而不得吧!?”
程静书:……
干娘是个感情高手!!!
完全深藏不露啊!
隐居深山,却洞察万象。
程静书竖起了大拇指。
大娘叹气,道:“小书,当年啊,你干爹也和另一个人为了我打得不可开交,若非我们隐居此处,那两个人啊,大概要斗一辈子!我不知道你同时被两个爱你入骨的人爱着是种什么感受,总之我不觉得幸福。我觉得很难受,就算心里很清楚知道自己爱的是哪个,可对于另一个,总觉得欠不起、还不清。最终也只得避世,愿他见不到我便能释怀,便能慢慢地忘。只是委屈了你干爹,为我放弃了锦绣前程。”
“干爹不委屈,多少位高权重的人一生所求不过是平凡无忧,伴着所爱,陪着所喜。”
“是啊!可惜这世上,总难得如人所愿。有人贪恋名利权势、不折手段,就有人对权势唾手可得却恨不得悉数抛出;有人重情重义、不求大富,就有人将万贯家财视为人生唯一目标。小书,干娘虽不认识救你的那两位男子,但能豁出一切用重瓣千花坠这种刚猛之药来救你,这两人待你之心便无需再探。你是我的女儿,救你的人我自然要出手去救。”
“真的吗!?太好了!”程静书喜得在原地蹦了三尺高。
双腿一落地,又疼得发颤。
她抿了抿唇,心想:有些高兴过头了啊!
大娘笑道:“你这孩子也是运气不错。我对重瓣千花坠倒还真的有所研究,最初也只是好奇,便让你干爹去寻了来。我总觉得这花不是什么救命的良药,说白了就是以命抵命。身为医者,我并不喜欢这种法子。
这些年,我在山中便也只是种种菜、采采药、浇浇花,无聊时就想着改变重瓣千花坠,倒也炼制过一些有助于恢复内力的药丸,或许可以一试。待你干爹回来,便让他领着你去将你那两位恩人请到山中,一切等我替他们瞧过之后再做打算。”
程静书一把抱住大娘,道:“您太好了!您是小书的贵人。嗯,小书也不想隐瞒您,那两位,一位是静王,一位是血骨门少门主段秋月。”
大娘:……
她再次感慨道:“不愧是合我眼缘的孩子啊!吸引的都是如此优秀的男子!”
“我还以为干娘会……”
“以为我会不医权贵!?不医江湖中人!?”
程静书乖乖点头。
她偶然听这山中猎户提过。
大娘笑了笑,道:“我是你干娘,自然要给你特殊。”
“呜呜呜呜呜,爱死干娘了!”
“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了!孩子啊,一切随缘,勿要强求。干娘怕你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知道了!如今只要有一丝丝希望,小书都要牢牢抓住。我也略懂医术,也许我能帮上忙呢!我还给师父和师叔都写了信,只是迟迟都没有得到回应。我都已经要绝望了,这时候干娘你出现了,你就是黑夜里的一束阳光。无论成还是不成,我都很感谢您!”
“你师父和师叔!?”
“嗯。”
“这几日你就先好好休息,安心等你干爹回来。虽然你懂医术,但如今你是病家,我是大夫,你得听干娘的话,知道吗!?”
程静书重重地点头。
……
山外。
瀑布前。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几天。
厉北廷站在这壮烈的瀑布前,思绪回到初遇的那一日。
他被人追杀跌落悬崖,卷入瀑布,本以为必死无疑,却遇到了那个不会玩水却义无反顾救出了他的程静书。
从前他只觉得她傻。
现在想想,也许因着所谓的上一世,她早就知道那日的人是他。
而又因为上一世她愧对他,所以即便是死,她也要救他。
这个因果,其实是解释得清的。
他并非尽信厉云承和那江湖术士的话,只是仔细一想,若他们所言属实,那很多事情便都能解释得清了。
从她第一次见他就不管不顾地要摘他面具,到她在山洞里揭下他面具时的又哭又笑。
从她对他不知从何时起的情深,到她无厘头的非他不可、非他不嫁。
他还记得两人谈及过上一世,他追问她他们上一世的结局如何,她欲言又止。
若真是他被她毒死,那倒也能理解她的欲言又止了。
厉北廷盯着浪花不断的水面,喃喃着:静儿,你在哪里!?本王…该拿你怎么办啊!?
“静王殿下!”
厉北廷回神。
他竟连人靠近都没有察觉。
他按了按眉心,倍感疲倦。
他转身看着来人。
那人一身布衣,胡须花白,笑着说:“静王可是查清楚了!?草民实在没必要骗您。女人和天下,殿下心中必然有一杆秤。”
厉北廷点头,道:“是啊!本王心中当然有一杆秤。”
那老者心中一喜,上前一步。
稍后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