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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静书想了想,便也没再继续挣扎。
段秋月都说了,他是哥哥。
她若再扭捏,倒像是心里有鬼似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和段秋月都舟车劳顿,需要好好睡一觉。
段秋月伤得很重,目前来说,也只有她才能照料。
所以,不管是为了段秋月,还是为了她自己,他们俩都应该躺在床上才是。
程静书磨磨蹭蹭上了床。
段秋月眯着眼笑。
程静书气得要下床,段秋月这才收敛,道:“放心吧!小鬼,哥哥若真想对你做什么,还等得到现在!?”
程静书:……
两人拌了几句嘴,程静书哈欠一个接一个,渐渐就没了声。
段秋月侧过身,不小心压到伤口,疼得眉目紧蹙,却紧咬牙关,没有出声。
他盯着程静书恬静的睡颜。
就这样看着,他就觉得自己这一身血都得到了荡涤,这一身污垢都得到了救赎似的。
他看着她,便觉得岁月静好。
都说医者医身不医心。
他却不觉得。
小鬼于他,便是医身又医心,只是他…发现得太迟了。
这一夜,是段秋月睡得最安稳、最放松的一夜。
直到第二日午后,程静书为他换药时,他才悠悠转醒。
程静书笑道:“吵醒你啦!?没什么事儿,继续睡吧!我守着你。”
他恍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这一幕和他想象过的那些美好画面多像啊!
他一醒来便能见到她。
而她,似乎今日心情不错,还冲他笑了笑。
为了这一笑,他就算现在去死也无所谓。
段秋月这般想着,嘴角便下意识地也弯出了一副纯粹的笑靥。
程静书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段妖孽这样笑着,也太…太…太妖孽了吧!
他若多这般笑笑,还不知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要被他夺了魂儿!
她道:“哥哥,你就该这样多笑笑。”
不是强颜欢笑,不是故作假笑,也不是含着泪和恨的迎合。
是发自肺腑的,是丢了一切包袱的笑。
是人出生时就会的,本能的那种,高兴了就会笑的那种笑。
她的声音将段秋月拉回了现实。
段秋月问她:“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见你睡得熟就没叫你。是继续再睡睡,还是要起来了!?”
“都午时了!?”段秋月讶异,道:“小鬼,去打包些干粮,我们即刻离开。”
“不用这么急,我瞧着这客栈隐蔽,应该还算安全。”
“不行!如今我们冒不了一点儿险。我已经给流川等心腹传信,但一时半会儿他们还赶不过来。我如今情况保护不了你。我们只能跑,跑得越快越好。”
程静书将纱布撕开。
段秋月一时不察,哼了一声。
程静书道:“你伤势很重,我不想砸了我的招牌。你就安心养伤,其余的交给我。王爷给我留了人,应是被绊住了脚,今夜可至。”
“小鬼,那位王爷……”他忽得顿了顿。
程静书在他伤口上洒了药粉,以眼神询问他。
段秋月这才问出完整的问题,道:“你真的爱他吗!?”
“当然。”
“那逐墨那厮呢!?”
程静书抬眼,道:“你不是一直都让我离逐墨公子远一些吗!?怎么现在倒提起他来了!?你为他打抱不平啊!?”
“我怎么可能为他打抱不平。只是,我一直以为你心里的人是逐墨那厮。小鬼,在哥哥心里,你一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哥哥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何会在逐墨死后就……”
“哥哥不妨直言,我不介意。你是想说我为何移情别恋,这么快就爱上了王爷!?”
段秋月撇过脸,摇头道:“我并非此意。”
“我同阿墨的确感情甚笃,若他没有遭逢意外,我同他的结局或许不会是这样。但世事总是如此,阿墨走得突然,我伤心失意之时遇到了王爷。王爷不计前嫌,待我甚好,且…有句话虽不说更好,但你是哥哥,我说了也无妨。王爷很多时候给我的感觉和阿墨很像,有时候看着王爷我便以为阿墨还活着,这大概是移情作用。虽然对王爷很不公平,但我会尽力待王爷好……”
程静书说完就低下了头。
她内心其实有些忐忑。
这番说辞是她思虑良久之后才想出来的。
三分真,七分假,最能混淆视听。
她在心里默默对段秋月说着抱歉。
虽是可将性命相托之人,但此时事关厉北廷的生死,她还是不敢和盘托出。
她主动说出觉得王爷和阿墨相似,便可打消许多猜测。
段秋月若有所思。
程静书吸了吸鼻子,再抬起头时,已红了眼眶。
段秋月便什么想法都没了……
全成了心疼。
都说程静书在逐墨死后没有流半滴眼泪……
他听得多了,竟觉得有些信了,观小鬼对静王的态度,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起了猜疑……
他亲自去查过……
他已经知道了真相,也打定了主意替她和他隐瞒,可是……
到底是伤得重了,连带思维似乎都停滞了,竟又想听她亲口说出真相。
他真是疯了……
听到这番回答,不过是继续徒增伤心罢了。
他呼出一口气,道:“是哥哥错了,哥哥不该问的,别伤心了…人嘛,总要朝前看,你做的是对的。此事,哥哥会为你保密。原本哥哥还存了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以为王爷和逐墨那厮是同一人。”
程静书脸色一白,忙撇过脸,道:“哈哈哈,哥哥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王爷是王爷,阿墨是阿墨,怎会是同一人,哈哈哈……”
段秋月不点破。
不过是再一次确定:他在她心中,永远不可能及得上厉北廷。
程静书匆匆替他换药,又去厨房端了些易于消化的流食和菜式。
带他吃完后,又过半个时辰便端来汤药。
汤药中加入了安神的草药,段秋月喝完后便入睡了。
程静书直到此刻才松了口气。
她有种段秋月早已洞察一切的感觉。
叩叩叩——
“姑娘,是我。”
程静书应了一声,急忙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粗布麻衣打扮的少年,他快速将打听来的消息告知于程静书。
程静书听后,立马做出决定。
她将头顶发簪取下,塞到少年手里,道:“替我照顾里屋的那位公子,我出去一趟。你放心,待到有人来接那位公子时,还会有大赏。”
“好咧!谢谢姑娘,姑娘放心!”
“切记我交代你的事情。”
“知道了,姑娘你都强调了八百遍了。我肯定不让人知晓这屋里住着一位白发的、伤重的男子。”
程静书立马捂住少年的嘴。
她再次检查了留下的汤药和药丸,这才离开。
……
程静书并未走多远,她就躲在和客栈隔了一条街的茶楼里。
坐在茶楼三楼靠窗的位置,可将街道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公子,小店马上就要打烊了,您这……”
程静书忙起身,道:“抱歉,再给我上一壶茶,等你们关店时我就走。麻烦了!”
“好咧。”
程静书刚准备再倒杯热茶,可忽然……
她眼光一凝,放下茶杯,忽然就拿起桌上的包袱,掏出披风和假发。
须臾,一白衣男子就出现在了街头巷尾。
黑衣刺客闻讯便动。
奈何,一夜之间,白衣男子竟如雨后春笋般多了起来……
似乎随便抬个头就能看见一个白发之人。
抓到了,扳过身子,看到样貌便知晓抓错了人……
这世上怎么忽然就多了这么多“白发妖孽”!?
血骨门的人和厉云承的人都有些头大。
本以为顺着白发、受伤男子、一男一女,这三条线索便能轻而易举地找到程静书和段秋月,却没想到如同大海捞针。
程静书也混迹在这众多“白发男子”之中。
这段时日,她一直都在奔跑、逃离。
这日,她正巧遇到了镇上的祈愿节。
祈愿节,顾名思义,乃是镇上百姓们向神祇祈愿的日子。
街上人山人海,程静书混迹在人群中,忽然发现她这一头白发已经算不上稀奇。
真没想到,她本意是躲避追杀,却不经意间引领了白发潮流。
少男少女们都开始以白发为美。
她方才一路走来,已经看到三五个贩卖白发假发的摊贩了。
她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段秋月那边应该安全了。
拖延了这些日子,流川的人应该已经赶往了他下榻的那间客栈。
她留下的药也足够治好他的外伤了。
只是内力……
她还要再想办法。
同样是耗费内力救了她的人,她能用真心和下半辈子去回报厉北廷。
可对于段秋月,她能做的太少。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就随着人群走到了一条小溪边。
她一抬头便见着许多姑娘都在此排队。
她有些茫然。
站在她前面的姑娘好心告诉她:“公子,您是外乡人吧!您走错地方了,此处是姑娘们祈愿的天阴溪,公子们祈愿的天阳溪在对面。您走错地方了。”
天阴溪……
天阳溪……
这倒是有些意思。
程静书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被人一推,噗通一声摔入了溪中。
“天啊!这是哪家的公子啊!”
“天阴溪的水是圣水,被男子污染了会惹怒水神女,咱们的祈愿就都没有作用了啊!”
“造孽啊!快把那罪魁祸首抓起来,用他的人头平息水神女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