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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秋月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见过笑着的和不苟言笑的小鬼,见过一心爱着别人对他视若无睹的小鬼,见过见到心上人眼睛就会发光的小鬼,见过无助的会哭泣的小鬼,见过专注治疗伤患的小鬼……
却独独没有见过这样歇斯底里,像是恸已经深入骨髓、和灵魂密不可分一样的小鬼。
他一下就愣住了。
幸而他回神得快,这才及时制止了她自残的行为。
她的头磕到了他的手臂上。
虽然起到了缓冲的作用,但到底不是什么柔软的东西,磕着碰着也会疼。
“小鬼!”
他试图唤醒她。
可程静书仍藏在梦魇之中,无法自拔。
段秋月手足无措。
“主子,让我试试吧!”
突兀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段秋月烦躁地分不出一丁点儿的注意力给这个声音的主人,他冷冷道:“滚蛋!”
那人确很执着。
脚步虽然略显虚浮,但确很坚定。
声音的主人朝着段秋月走来。
火光随风而动,在她脸上一晃而过。
原来,是阿笙来了。
阿笙说:“主子,小书这是被梦魇住了,您这样喊是没有用的。”
段秋月蹙眉,忽地看到阿笙脑袋上的纱布。
火光摇曳。
影影绰绰。
他竟然有些恍惚。
不知怎地,明明是要让阿笙滚,却成了:“你有什么办法!?”
阿笙心里一喜。
她壮着胆子说:“少门主,小书曾经有没有什么特别悲惨的遭遇!?”
“悲惨的遭遇!?”
“对,一般像小书这样激烈发作的人都有一段很灰暗的,甚至是跌入地狱的悲惨遭遇。那悲惨遭遇看似已经过去了,可其实如影随形,就爱钻空子,在人最脆弱最恐慌的时候出现,给人重重一击。”
段秋月紧紧地抱着程静书。
虽然很想反驳,但他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怀中挣扎的这股力量和她清醒时候的挣扎完全不一样。
他能感受到差异。
他愈发心疼怀里的姑娘。
他问阿笙:“你有什么办法!?”
“必须知道这梦魇的起因才能对症下药。您先别慌,仔细听听小书在喊什么。”
两人屏住气息,认真地听。
她一遍遍凄厉地喊着“爹爹”、“阿娘”、“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王爷”。
她喊着“王爷”的时候,段秋月心里一颤。
阿笙就问:“王爷是谁!?”
段秋月喉咙滚动,道:“我不知。”
“那就难办了。小书口中的人除了‘王爷’,全都是亲人。我觉得她的梦魇多半是因为这位‘王爷’。”
“闭嘴!!!你知道什么!?”段秋月的声音一下子就跌到了零点以下。
阿笙小身板颤了颤。
段秋月越看越心烦,眸中甚至现出了杀意,声音沉了不少,道:“滚!”
“主子,阿笙想留下来。”
“留下来胡说八道!?够了,不要自以为是了。”
“我只是想帮帮您。”
“那就走!本门主现在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阿笙执着地站在原地,半步都没有挪动。
段秋月轻哄着程静书,道:“小鬼,别怕!什么悲惨的遭遇,什么梦魇,哥哥全替你把他们打走!有我罩着你,妖魔鬼怪都不敢近你的身,更遑论什么梦魇了。”
阿笙听得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酸水里。
若她此刻张开嘴,定然会咕噜咕噜冒出泡泡。
若有一日主子能这样抱着她,温言相哄,她就算是下一刻就死去,她也是幸福的。
真的…好羡慕小书。
可小书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怎么还没走!?”段秋月听到了一丝不同于小鬼的啜泣。
阿笙小身板又抖了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她忙擦了擦眼泪,道:“我…我不出声,我就在这里陪着您行不行!?我躲起来,我不让您看到。我肯定不给您添麻烦,您就当我是透明的,您就当我不存在行不行!?”
“啊……”程静书眸中全是骇人的红血丝。
段秋月心如刀绞。
他的耐性瞬间便被耗尽了,吼道:“在我眼里,你从来都是透明的!”
阿笙:……
她哭着跑开了。
……
段秋月守着程静书。
她的每一声嘶吼,每一次呼吸,都重重地打在了他的心上。
他真的多一瞬都受不了了。
耳边竟回想起阿笙的话。
他发誓,他真的是疯了,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尝试这种毫无根据的言论。
才会…把自己埋入尘埃,帮着她一起践踏。
他轻拍着程静书的背,柔声道:“乖一点好不好!?本王一直都在,无论发生什么,本王答应你,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奇迹般地……
她的哭声渐渐减弱了……
段秋月都不知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痛苦。
竟然真的被阿笙说中了。
她的心结在于她口中的“王爷”。
她喊的王爷是逐墨吗?
不过是个南齐七皇子,何来王爷之说?
段秋月蹙眉,忍着强烈的心疼,沙哑道:“本王是谁!?”
“嗯?”
“本王是谁!?你回答我。”
“你就是你啊,王爷就是王爷啊!”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王爷啊!”
无论他怎么问,如何变换法子去问,程静书都没有对“王爷”的身份吐露分毫。
这个秘密,是刻入了她的骨髓的。
这个秘密,是她哪怕经受炼狱折磨、生不如死、意识全失之时,她都不会拆穿的。
因为这个秘密事关厉北廷的生死。
她已经害了他一世,绝无可能再害他一辈子。
段秋月的口都说干了。
他直接问:“逐墨是谁!?”
“阿墨…阿墨……”
“王爷就是阿墨对不对!?”
程静书又开始挣扎。
段秋月按着她,追问:“王爷是厉北廷对吗!?”
她咿咿呀呀喊着“抱歉”,像是根本听不见段秋月在说什么。
段秋月深吸了一口气,按住她的肩膀,盯着她颤抖的眼睛,问:“逐墨就是厉北廷对吗!?”
砰——
程静书一拳打了出去。
段秋月没有防备,竟被推到了地上。
他就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程静书。
她竟维护那个人至此吗!?
那些她未亲口给出的答案,他却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石屋。
流川看他这样子,大气都不敢喘。
段秋月有气无力道:“待小鬼醒来,你负责她的安危。”
“那您呢!?”
流川这话并非大逆不道,而是少门主明明一直都是一副只有我自己才能保护好小鬼的样子。
段秋月道:“我要去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啊!?”
“你很想知道!?”段秋月掀目,瞥了他一眼。
流川头皮发紧,忙摇头:“属下不想。”
“守好小鬼,让她等我回来。”
“属下遵命。”
……
程静书再醒来就没有看到段秋月了。
石屋里除了那堆火,再无任何光亮。
她浑身都发酸发疼。
整个人像是在地里打过滚。
她动了动四肢,不小心牵动掌心伤口,疼得瞬间脸色煞白。
闷哼,不由自主就从唇齿中倾泻而出。
守在屋外的流川急忙问:“程小姐!?您怎么了!?”
“少门主呢!?“
“少门主有事离开了,让您等他!您放心,属下一定可以保护好您。”
“流川,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流川摸了摸鼻子,也想到了曾经…对程静书说过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他道:“抱歉啊!之前是属下不懂事,还请您一定大人有大量。”
“你都是为了哥哥好,我没有放在心上。对了,哥哥多久能回来!?”
流川道:“不清楚,但您在这里,少门主无论去了哪里都归心似箭。”
程静书勾唇。
真是讽刺!
曾那样歇斯底里恨着她,对她吼着“程小姐若是不能看一辈子,现在最好还是收起您那一点点微薄的愧疚和怜悯,别去看少门主了”,疯狂求她放过少门主的流川竟也有开她和段秋月玩笑的这一日。
她没心思笑。
她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不知道战局变得如何,也不知道爹爹和大哥哥是否急疯了。
她要快点离开这里。
须臾,她喊着:“流川,你进来。”
流川乖乖进来。
他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火光照亮的范围。
那范围里没有程静书。
“程小姐!?”
程静书声音微弱,道:“我在这里,快来拉我起来。本想着走一走,没想到…咳咳,身体如此没用,还没走几步就摔倒了。”
这还得了!?
少门主要知道他摔了他的宝贝疙瘩,非得杀了他。
流川循着声源处去找程静书。
程静书伸出手。
流川却有些迟疑了。
程静书道:“拉我起来啊!”
流川解释:“少门主很讨厌旁人碰他喜欢的东西。”
“你拉不拉!?”
流川咬牙,道:“你等我一下,我找个竹竿。我闭着眼睛拉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程静书心里泛起笑意。
真是老天爷都帮她啊!
她竟从不知流川是这样保守的人。
段秋月居然能带出这种老古董!!!
她说:“好!不过既然你这么在意,你也让周围的人都闭上眼睛吧!万一他们告诉了哥哥,岂不是连累了你!?”
流川觉得程静书简直太人美心善了。
他点头,道:“我马上回来!委屈您了!”
程静书看着他的背影,绝美的小脸沁满了彻骨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