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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静书的心脏皱缩。
能这样带给她强烈的、极致的情绪的人,除了逐墨,再无旁人。
他总能让她有些意外的喜。
她紧紧抱住他。
她问:“你去哪儿了!?我很担心你呀!我以为你去敌营了,我以为你中毒了,我以为你危在旦夕就等着我去救命……”
逐墨伸出右手食指,抵住了姑娘的唇。
他指尖冰凉,碰上她唇瓣温热。
细细密密的酥麻无声地散开。
程静书满腹的话就这样收了回去。
逐墨的眸色微微有些发深。
他圈着姑娘的那只手几不可见地发抖。
程静书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中,并未注意。
许久,逐墨道:“走吧!”
程静书咬唇,道:“我还要去敌营打听情报呢!”
逐墨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着。
他问:“穿成这样去敌营?”
“嗯,我要以太尉千金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走进戎国军营。”
“噢?不是要去使美人计啊!?”
程静书霎时睁大了眼睛。
这话若是出自三哥哥,或是出自段秋月、萧珏之口,她都不会惊讶。
可偏偏出自逐墨之口。
程静书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她提着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儿。
金灿灿的阳光细细碎碎地洒在她的发上、眉宇间、衣裙上。
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转圈时,那光就练成了一串,晃得人仿若置身仙都。
她嘴角弯起的弧度会让人联想到仙女的笑。
话本子上仙女大概也就只能这么笑了吧!?
一个人怎么就能笑得这样好看呢!?
她问:“你觉得我美吗!?”
逐墨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骤然收紧。
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虽未回答,程静书也是极其开心的。
美人计不就是美人使的美色计谋!?
阿墨以为她要去使美人计,这就是在夸赞她美。
程静书嘴角笑容越来越深了。
逐墨很想牢牢地将这样明媚的笑刻在心上,然而他的视线却逐渐模糊。
他只能看到一道明媚的影子。
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道:“走吧!我已经拿到了情报。”
“真的吗!?”
“嗯。我带你去你父兄那儿,我们把情报告诉他们。”
“太好了!”程静书挽着他的手,问:“狄将军真的要和我们打毒战吗!?”
“嗯。”
“已经确定是要用幻羽之末了!?”
“嗯。”
“太卑鄙了!”
不知是不是程静书的错觉,她觉得逐墨走路走得比平时慢了些许。
她紧张道:“你没事吧!?把手给我,我给你瞧瞧!”
逐墨却抽抽出了手,道:“我们还没有和好。”
程静书:……
她茫然侧目看着逐墨。
逐墨又开口,道:“我还在生气。”
程静书:……
“所以,你离我远一些。不要动手动脚!”
程静书心里简直了。
方才不是抱得很好吗!?
抱完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就要挨着他、黏着他。
可惜她身手完全无法和逐墨比。
确切地讲,在逐墨面前,程静书的身手为负。
她尝试了数次却连逐墨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她望着那个始终和她保持着一臂距离的男人,暗忖:阿墨真的生气了!?阿墨和我在一起后还未曾这样对过我!
程静书叹气。
都怪她先前做得太过火。
不讲道理、歇斯底里。
她肯定伤着他了。
一想到被她中伤的逐墨居然还记得要去替她的父兄奔走,为南齐将士的安危探听敌营情报,她就不敢再胡搅蛮缠了。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再不敢动手动脚。
她看不到三步开外的男人松了口气。
……
南齐军营出现在视线内。
硕大的印着“南齐”字样和“程”字样的旗帜迎风摆动。
逐墨将程静书领到了一顶轿子上。
程静书惊叹:“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样周全的人!?你连轿子都准备好了。我的身份不能暴露,毕竟我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和爹爹大吵了一架,离开了军营的人。”
逐墨淡淡道:“上去,藏好!不要说话,不要掀帘,一切有我。”
“哦。”
她乖乖听话。
马车顺利驶入南齐军营。
程静书正庆幸时,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
她竖着耳朵听。
练兵的刀戈之声、军靴的踏地之声和人声交织着。
“逐墨公子,您怎么又来了?”
逐墨冷眼看着许慕。
平日他不急不缓,即便厌恶一个人也不大看得出来。
因为他对谁都是那样清清冷冷的。
可现在……
不知为何,他没有耐性。
他冷哼道:“让开!”
许慕深吸了一口气,他道:“这是军营,不是你的逐墨门。我不管你在江湖上有多风光,你来了军营就要守军营的规矩。我乃监军,程将军都不会这般同我说话,你…又凭什么!?”
逐墨出手。
练兵的将士们都偷偷看着这边的动静。
他们都没看清楚逐墨是怎么出手的,他们的监军大人就倒在了地上。
许慕吐了一口血,恶狠狠地盯着逐墨。
逐墨瞧都没瞧他一眼就牵着马直接去了中军营帐。
许慕沙哑喊着:“站住!马车需要检查,马车上是什么!?来人啊,你们都死了吗!?还不速速上去拦着。”
士兵们挺为难的。
他们也怕被逐墨尊主一掌拍飞。
这么一犹疑着,程川昱就听到了动静。
他走了过来。
简单了解事情始末后,程川昱只敷衍让人将许慕抬下去治疗。
许慕嚷嚷着一定不会放过逐墨。
程川昱继续敷衍,道:“许监军,您好好养伤,这些事情您就别费神了。你的身体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啊!”
许慕被抬了下去。
程川昱冲逐墨笑了笑,道:“跟我走吧!父亲巡营还未回来。”
“嗯。”
逐墨的手有些发抖。
程川昱在前领路。
沿途遇到的将士们都停下来,恭敬道:“将军!”
程川昱一一点头致意。
嗖——
攸然,一支箭破空而来。
逐墨耳朵一动。
箭势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避。
程川昱大骇。
这箭直直地朝着逐墨的太阳穴而去。
程川昱想救都救不了。
他已经即刻拔剑了,可是……
箭鸣声戛然而止。
程川昱猛然就闭上了眼睛。
这一时间,他想到了许多。
想得最多的竟是:我该如何同小妹交代?
“程将军……”
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程川昱睁开了眼睛。
他眼珠子像是被什么凝结了…都不会转动了。
他盯着眼前的一幕。
戴着玄色面具的男人站在他面前,那男人右手抓着极速射来的箭。
若不是他掌心有血滴落,程川昱还以为他只是闲庭信步捏着一支箭呢!
此等功力!
放眼南齐,少有。
程川昱赞叹道:“公子好内力!”
逐墨却颤了颤,嘴角渗出了血。
程川昱的差点喊出的惊呼被逐墨噤声的手势止住。
程川昱想扶着逐墨。
逐墨摇了摇头。
他还是不习惯与旁人亲密接触。
那会让他浑身难受。
逐墨低声道:“静儿在轿子里,我把静儿交给你了。大公子,一定要保护好她!静儿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她那性子,若求而不得,会把自己逼疯的。”
程川昱越听越糊涂了。
他说:“这事儿我们一会儿坐下来慢慢说,我先带你去军医那儿处理伤口吧!?”
逐墨摇头,扔了箭,道:“我无碍,只是我有要事在身。此番已经耽搁良久,不得不离开一阵子了。静儿爱哭,我不想当面告别。”
程川昱眉头紧锁。
逐墨呼出一口气,他身子全都靠在了马上,声音越来越低沉了,道:“我会留下十人保护静儿,可到底还是觉得将静儿送到你身边更能让我放心。”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程川昱,道:“大公子,这是狄辰的计谋,此战敌军存了打毒战的心,解此站者非静儿莫属。”
“什么!?”
毒战!!!
闻所未闻!
程川昱迫不及待想展平信纸。
逐墨阻止了他,道:“晚些时候再看吧!将军,你要答应我,静儿可以上战场,但一定要活着。”
程川昱总觉得逐墨有些不对劲。
逐墨那样身手不凡,活在江湖金字塔顶端的人怎会用这种失落的、绝望的、丧失了生气的语气说话。
就跟…是在交代后事似的。
交代后事!
程川昱心里一突。
他下意识地去看扔在地上的染血的箭,问:“那箭上有毒?”
逐墨摇头。
他说:“这些事别告诉静儿,皮外伤罢了,别惹她担心。”
“阿墨?”
低低的、小心的声音从轿子里传来。
程静书有点心慌。
轿子怎么不动了?
她竖着耳朵也听不到逐墨的声音。
逐墨咳了咳,走到窗边,低声道:“嘘,还没到安全的地方,不要说话!”
“哦!”
“静儿……”
“嗯?”
“乖一点。”
“我乖乖的,你是不是就能不生气了!?”
逐墨喉咙滚动,眼尾都红了。
他强压着心绪,道:“嗯,要听话,听我的话,听你父兄的话,不可以给军营添乱,也不可以逞强。”
“嗯。”
逐墨将缰绳递给程川昱。
他低声道:“我走了!静儿若问起,你就说我接了一封密信,一刻不敢耽搁,牵了马就赶往望京了。”
“好。”
逐墨离开。
刚出军营,走出百米远,他就实在撑不住,靠在了树上。
他轻唤:“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