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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一日中最黑暗的时刻。
山中伸手不见五指。
程静书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双手胡乱地朝前摸索。
他记得师父在前,她第二,梁羽第三,逐墨殿后。
她往前摸肯定能摸到师父,可她摸索了半晌也没摸到一片衣角。
她正要出声喊师父,忽地手就被人牵了起来。
她大喜,牢牢地抓住,还说:“师父真好!”
闻声,逐墨脚步微微顿了顿。
黑而亮的眼神划过两只牵在一起的手上。
梁羽惊得长大了嘴巴,逐墨无声做出“嘘”的口型。
蒿儒回望了一眼,嘴角露出怪笑。
一路,逐墨任由程静书牵着,遇到阻碍,他便拉着她绕过。
程静书心安了不少,还夸赞师父老当益壮,身手比年轻时候还要灵活。
忽然,前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逐墨比了个手势。
一行人停下。
他倾耳去听。
程静书看不清楚,故而听觉便显得格外清晰。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被凭空而起的竹笛声淹没。
空谷回荡,竹笛声越奏越急。
程静书喉咙滚动,额上虚汗涔涔,她轻声道:“有蛇!”
逐墨闻声,长剑出鞘,利落一挥。
一条跳起欲要攻击程静书的蛇便被一劈为二。
程静书吓得紧咬唇瓣。
她说:“御蛇男子来了,这就是他的笛声。”
她扯了扯手中紧握的手,道:“师父,你快把我荷包里的毒粉拿出来!”
蒿儒正在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挑挑拣拣,无暇顾及,道:“你自己拿。”
程静书觉得怪。
师父不是就在身侧吗?
为何声音竟像是从后方传来,且隔得有些远?
她捏了捏师父的手,道:“我四肢都软了,你知道的呀,我从小怕蛇。师父,你帮个忙嘛!我荷包里有一个黑色瓷瓶,里面装着我最新研制的加强版毒粉。你千万别用手碰毒粉,直接扒开木塞,洒出去即可。”
一只手伸入了她的荷包。
这时,程静书手撑着地,似乎摸到了滑腻。
她捂着嘴,吓得大幅度扭了扭身子,整个人近乎都窝进了逐墨的怀抱。
而逐墨的手也不知怎的就碰到了姑娘胸前那团柔软。
霎时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风声、笛声、窸窣爬行声全都退成了背景。
逐墨听到了自己响亮的吞咽声。
程静书仍还未觉。
她喘着气,心有余悸,胸口仍在大幅度地起伏着。
每起伏一次,逐墨的手就会碰那柔软一次。
他从来冷静自持,克制有礼。
可此刻,他觉得手尖尖儿都要烧起来了。
“师父,有蛇,我刚才摸到蛇了,吓死人了。”
她本以为看不见蛇,恐惧便能小一些。
然而,看不见就会产生许多联想。
那联想或许比事实还要可怖得多。
她自己吓自己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逐墨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拿出了毒粉瓶。
他松开了程静书的书。
程静书向前抓了抓,什么都没抓到。
她喊着:“师父?”
逐墨道:“你就待在这里,别动。”
“师父呢?”
“你师父在洒毒粉。”
“哦!”程静书觉得有点怪,但也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逐墨一手执剑,一手拿着毒粉瓶。
很快,这一波蛇就被处理干净了。
梁羽道:“门主,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蛇群的异常。嗅着血腥,蛇会越来越多。”
“嗯!”
逐墨将佩剑和毒粉瓶扔给梁羽,他一手抱起程静书,一手抱起蒿儒,疾步离开。
蒿儒还舔着脸道:“小伙子力气挺大的啊!”
“你可是抱医圣的第一人。”
“要不看在你是我乖徒的男人的份上,老夫不会给你抱。”
耳边风声急促,程静书忍不住提醒蒿儒:“师父,你别闹了!逐墨抱着我们两人已经是负累,你别再分他的心。”
许是看到逐墨额上汗珠,蒿儒当真没再说话。
梁羽紧跟其后,道:“门主,蛇越来越多了。”
“洒毒粉!”
梁羽照做,担忧道:“这样不是办法,毒粉只能挡一时。”
程静书快速思考着。
攸然,脑中白光一闪,她说:“我有办法了!这山中可有水塘?”
逐墨道:“有。”
“去水塘附近!”
“好。”
他未存疑虑,倒让程静书心里的紧张松了不少。
到了水塘处,逐墨放下她们师徒俩。
蒿儒问:“乖徒,你有什么办法?”
“蛇的视觉和听觉非常差,它们主要靠蛇皮感知来自地面和空气中的震动来发现目标。”
“也就是说,蛇皮就是蛇的耳朵。”
“可以这么想。我们躲在水塘旁,用毒粉圈出一个保护圈,我们坐在圈内。蛇定会绕着我们走。”
“主子,你这计策真是妙极了!水塘有水波,会乱了蛇的注意力,咱们周围又有毒粉,蛇自然不敢靠近。”
程静书点头。
逐墨目有激赏,问:“程小姐怎么对蛇这么了解?”
“我自小怕蛇,然《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故而有段时间翻阅了许多记载蛇的古籍。
上次在幻境中我遇到幻鹰,本欲要用一般的毒粉对付,但段秋月那时提醒我人和兽有差别,用对付人的毒粉对付幻鹰,或许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那之后我抽空就研制了对付蛇的毒粉,今日是第一次使用。我还想研制对付幻鹰的毒粉,但古籍中对幻鹰的记载甚少,我无从下手。”
逐墨点头,道:“程小姐果真和寻常女子不一样。”
“那当然!”蒿儒满脸自豪地揉了揉自家徒儿的脑袋,道:“她若和寻常女子一般,老夫会收她为徒,悉心教导吗!?老夫真是慧眼识英才啊!乖徒,真给师父长脸!”
程静书有些脸热,她谦虚道:“我只是不愿将自己置于绝望的境地罢了。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想着若有一日我独身一人遇到毒蛇攻击,总要有招架之力罢了。上次从御蛇之人那儿逃脱纯属侥幸外加逐墨的帮忙,经历了一次后我便不会再容许自己再重蹈覆辙。”
“有志气!师父后继有人啊!”
程静书白了蒿儒一眼,道:“师父正当壮年,矍铄得很,长命百岁,谈什么后继有人?”
蒿儒但笑不语。
半晌,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靠近。
程静书竖起右手食指,抵在唇间。
蛇越来越近。
逐墨见她脸色发白,遂握住了她的衣袖。
程静书顺势抓紧。
仿佛度过了千年万年,逐墨开口道:“没事了,你的法子奏效了!”
程静书总算松了口气。
她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对逐墨说:“方才谢谢了。”
逐墨问:“什么?”
“谢谢你抓住了我的衣袖。”
逐墨脸不红心不跳,道:“你弄错了,抓你的人是梁羽。”
猛然被点名的梁羽一脸懵。
程静书眨眼,道:“是吗?”
梁羽在逐墨的威逼眼神下屈服,道:“属下事急从权,冒犯了主子,还请主子赎罪!”
程静书摇头,“没事。”
蒿儒瞧了逐墨一眼,无声地摇头。
这些年轻男女啊,真是有精力,爱折腾!
他就弄不懂了!
她徒儿如此优秀,论样貌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论才识是他医圣的关门弟子,论品性那绝对是上乘常常让他这个做师父的都汗颜,论家世她可是权倾朝野的太尉府独女。
这二愣子面瘫男子还不赶紧抓紧时间追?
待他徒儿走进这花花世界,那可真就没这逐墨什么事儿了!
藏着掖着注定痛失佳人。
看在这二愣子在危机之时没有扔下他,还抱着他跑的份上,他决定提点他一下。
至于姻缘能否成,那就看年轻人自己的造化了。
……
蛇群离开后,四人不敢耽误,立刻朝山下撤。
若是在天明之前还未能离开,他们就只能困在山里了。
程静书郁闷地和梁羽走在后面,看着师父和逐墨两人似是相谈甚欢。
她跑近了去听,隐约听到“五行八卦”、“天时地利”等字眼。
行吧!
她不懂五行八卦阵,她没有发言权。
早知逐墨深谙此道,小时候她再是对此无感,也该认真学习。
梁羽听她叹气,以为她仍在担心此刻处境,遂宽慰道:“主子别太忧心了。属下拼死也会护得您和门主安全离开!”
程静书点头,望着三步外的那两道颀长的身影,道:“我不担心。”
有授业恩师在,有逐墨在,她真的很踏实。
行至半山腰,逐墨比了个手势。
梁羽迅速将程静书拉到身旁一块巨石后。
此刻,晨光微熹,程静书已经能看清楚眼前景物了。
她钻出个脑袋想往前看,梁羽直接将她拉了回来。
她做着口型:“我是主子!”
梁羽道:“门主命令,不敢不从!”
程静书瘪嘴。
她没再捣乱。
很快,一小队人马进入逐墨的视线。
他持剑,对蒿儒低声道:“您在此等候!”
蒿儒点头。
刀光剑影,程静书都看花了眼。
逐墨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三人。
梁羽自觉上前将尸首掩埋。
蒿儒赞道:“年轻人好身手!”
程静书莞尔,眼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逐墨,道:“那当然啦!”
蒿儒轻哼一声,泼冷水:“乖徒,你乐什么?和你有关系?”
闻声,逐墨转身看向她。
程静书立马收敛笑意。
嘴角要扬不扬,眼神躲躲闪闪,像只偷了腥的猫。
逐墨顿觉周围血腥味淡了不少。
面具下,他勾了勾唇,心情不算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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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愿能择一良人,栖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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