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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桑崩溃地坐在地上。
头发全散了,有几捋贴在额前。
她仰头看着逐墨,期待他能说出一些安慰的话。
然而,逐墨那双眸子似乎永远都不会沾染任何情绪一样。
他依旧那样看着她,与他方才逼问她的表情一模一样。
他说:“这也不是你背叛桃源村的理由。”
“是吗?那请问逐墨哥哥,什么才是背叛的理由呢?我是被抛弃之人,被你抛弃,被村长夫人抛弃,被整个桃源村抛弃。被弃之人凭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呢?”
逐墨问:“如果桃源村毁了,村民都死了,你会高兴吗?”
她尖叫道:“我会,我当然会!”
“那些人看着你长大,在你父母离世后待你如同至亲,他们也算你半个亲人!”
“那又怎么样?我受够了那些假惺惺的嘴脸!他们在关键时候没有救我,他们和那群恶心的男人一样,都是刽子手!”
逐墨摇头。
他还是很失望、很失望。
他深深地看了阿桑一眼,转身往外走。
阿桑惊呆了。
她捂着早就四分五裂的心,只觉得那痛蔓延得更快了。
她猛然起身,像一头发了疯的小兽,冲上前抱住了逐墨。
逐墨拧眉,厉声道:“放手!”
阿桑的手圈着逐墨的腰。
她越收越紧,绝不放手。
逐墨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再说一次,放手!”
“我不放!逐墨哥哥,你别放弃我好不好!?只要你愿意陪着我,我可以忘掉之前的一切。我以后都听你的,只要你留下来!”
逐墨冷了脸。
他后肘发力,轻而易举地将阿桑打倒在地。
阿桑的胳膊蹭到地面,蹭出了血。
她仰头看着逐墨,眸底疯狂之色愈发浓郁。
她哽咽着:“疼!逐墨哥哥,我流血了!”
逐墨捏拳,嫌恶地将大裘脱下,扔到了地上。
阿桑声音忽然又变得尖细。
她吼着:“你以为我愿意变成这样?你为什么要带外人来桃源村?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我?你说过的啊,你说你会护我周全,可我被那群人蹂躏的时候,你在哪里?逐墨哥哥,你在哪里啊!?
你说你只把我当做妹妹,你说一切都是我单方面的爱恋。好,我认。那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的吗?你让楚衣哥哥他们守着桃源村,让他们对村外的我无助绝望的呼救置若罔闻!
我真庆幸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不然,我还真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
“阿桑!你清醒一点!”
“我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你不是好人吗?大家都说你好,我也觉得你好,那你救救我啊!只要你娶我,我就愿意放下一切。你娶我就是救我!”
“荒谬!”
“你还是不愿意吗?那就这样吧!你也别管我了!我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报仇。”
“我劝你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
“你滚!”
逐墨眼睛眨了一下。
他真的没想到阿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还站在干什么?我让你滚啊!你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逐墨离开了。
桃源村曾对他而言,是繁浊世间少有的净土。
他很少来此。
但每次来,都觉得很舒服。
如今,这里也不干净了。
他看着长大的姑娘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王大娘家,也就是程静书先前住过的房子。
断壁残垣已经被清理过,但还是看得出火灼的痕迹。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逐墨抬头,是楚衣来了。
楚衣蹙眉道:“这儿脏!”
“无碍!”
楚衣诧异,“您的洁癖好了?”
“说正事。”
“村长夫人果然有问题。入夜后她鬼鬼祟祟地出了村,在村门口见了一个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隔得远我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只看到村长夫人提着药回来了。我已经派影卫跟着那人了,我赶回来跟您回报。”
“嗯,这和阿桑交代的相符。”
“您…打算怎么处置阿桑?”
“让村长处置吧!”
“属下来找您的路上看到阿桑了,她这次好像真的…疯了。”
“咎由自取!”
“我听影卫说了,其实阿桑也很可怜。没有哪个姑娘受得住那种事情。”
逐墨瞥了楚衣一样,道:“同情心又泛滥了?”
“属下没有,只是她每次见着我都‘楚衣哥哥’‘楚衣哥哥’地喊着。她落到这样的结局,我很心疼。”
“你想过没有,如果她和风清越的交易达成,桃源村会面临什么?到时候喊你‘楚衣兄弟’、‘楚衣叔叔’、“小楚”的村民或许都会被害死。你那时候又要同情谁?”
楚衣敛目。
他稍加思索就明白了逐墨的意思。
他躬身道:“公子,属下明白了。”
“你押着阿桑去见村长,她若不主动交代,就由你转告。”
“依照村规,阿桑这举动要么是死路一条,要么就是终身监禁。”
“嗯。”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你不是说你明白了吗?”
楚衣:……
他点头,领命而去。
……
逐墨悄悄潜入了村长家的小厨房。
刚走近就闻到一股中草药味。
他掀帘而入,炉子上果然熬着药。
他正准备揭开药罐子时,耳朵一动。
他迅速出了屋子,跳到院子外。
影卫恭敬道:“门主,阿三传来消息,程小姐来找您了。”
“阿七呢?”
“属下不知。”
“阿三说,您最好出去接一接程小姐,不然她肯定会迷路。”
逐墨:……
他问:“程小姐什么时候出发的?”
“阿三说,咱们接到密信时,程小姐也差不多到了。”
逐墨没忍住,狠狠地敲了敲影卫的脑袋,道:“阿三说,阿三说,你还会说话吗?”
“属下有罪,请门主责罚!”
逐墨按了按眉心。
他只能去接人,他还能怎么样?
他接到程静书时,整个人都黑着脸。
当然,他戴着面具,黑不黑脸也没什么变化。
程静书却是可以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他的低气压。
她小跑着追上他,问:“生气了?”
“没有。”
“你就是气我不问自来!”
“知道还来?”
“我不放心你!”
“不让人放心的是你。”
程静书眼睛一亮,问:“你的意思是你不放心我,那换一种说话就是你担心我啦!?你放心,我扮了男装,也不爱惹事,我很安全。”
逐墨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程静书道:“你不是怀疑毒宗吗?你要和毒宗斗就必须要带上我,我是毒宗的克星。”
逐墨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程静书这就不服了。
她跳到他面前,揽住他,仰头对他细数着带上自己的好处。
“我医术好,万一你们磕了碰了受伤了中毒了,我可以救人;我对毒药研究颇深,毒宗用毒,我兴许就能解毒;我性子好,你冷面容易得罪人,我可以帮你笼络人心;我爱说话,你寡言少语身边没个人解闷儿多难熬啊;还有,我身子暖,你瞧,你穿得这么少,我还能给你暖暖!”
逐墨简直被她的厚脸皮折服,他说:“你没有功夫!”
“这就对了!我没有功夫,就能衬托你功夫好,你每次救我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好功夫就需要时刻使用,你身边没我,你好功夫都没用武之地!”
逐墨乐了。
在阿桑那儿的坏心情似乎也散了不少。
他道:“那我还得谢谢程小姐?”
“那是自然!还要走多远呀?”
逐墨忽然将她拎到自己身旁,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很多人想找到桃源村的入口,我们得先甩掉你身后的小尾巴!”
“不会吧?我已经很小心了。”
“不怪你!你没有功夫。”
是要怪某些人!
不过无需当着程静书的面儿。
程静书:……
甩掉小尾巴后,逐墨领着程静书进了桃源村。
程静书问:“我找你之前你在干什么?”
逐墨想起了那股药味儿。
他看向程静书,道:“你来得还真是时候!跟我走!”
两人来到村长家的厨房。
药罐子被搁在桌上。
逐墨上前掂了掂重量,药汤明显已经被倒了大部分了。
他用气声说:“你来看看这药有没有问题,应该是治疗小儿发热咳嗽的。”
程静书点头。
她拿了个碗,将剩下的药渣全都倒了出来。
她凑近了闻。
她眼神陡然一沉,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是治疗发热咳嗽的药?这药服下会加重发热,咳嗽,长此以往会伤及性命。什么人这么狠毒?竟然对幼儿下手?”
“你确定?”
“嗯。”
逐墨也不遮掩了,他直接踹开了里屋的门。
村长夫人润宁看到他时,身子明显颤了颤。
她怕逐墨。
逐墨夺走润宁手里的药,道:“别给孩子喝了!”
“为什么?这可怜的娃娃,他每咳一声我的心就揪起来一次啊!我好不容易给他找来了药,你怎么不让喝?”
“谁给你的药?”
“没谁,就我自己去村里采的。”
“说实话!”
润宁不答。
程静书看着着急,拿着药碗告诉润宁:“村长夫人,我是逐墨公子请来的大夫,您叫我书静大夫即可。我方才查看了药渣,这副药不是治病的药,是催命的药,若再服用下去,这孩子可就没命了。小孩子的身子本就没有大人强健,搞不好这一帖药下去,明日都熬不过!”
“不可能!这是我花了重金求来的药,怎么会呢?”
“那你给孩子服用后,孩子有好转吗?”
“神医说了,孩子服用后一开始会病情加重,但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万一熬不过去呢?这样,我也出个治疗办法,若是孩子在三日之内好了,你便信我?如何?反正我人在这里,跑不了!你们逐墨公子可以做见证。”
润宁看了眼咳得都快呼吸不上来的孩子,终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