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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潮湿。
这是程静书醒来的第一感觉。
她缓缓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视觉受限,听觉和触感就被放大了不少。
她能清晰听到雨水漏过缝儿滴落的声音,也能感觉到那一滴滴雨水砸在脸上的冰凉。
“醒了?”
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朝声源处望去。
她方才没有听到脚步声,想必这人是一直都待在这里。
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
“姑娘不必紧张,只要姑娘据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保姑娘平安。”
“什么问题?”
“你和逐墨是什么关系?”
程静书捏拳,平静道:“萍水相逢。”
“姑娘可要想好了再回答。逐墨此人骄矜冷傲,从不多管闲事。若他与姑娘当真只是萍水相逢,缘何一路护送姑娘从望京至此呢?”
“不知。”
“姑娘是不想完完整整离开这里了?”
程静书摇头,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坐得更加舒服了一些,她不答反问:“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抓了我的下场吗?”
“姑娘…好胆识!和传闻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程家大小姐不大一样。”
程静书的手在自己身上缓慢地摸索着。
她扬声道:“既然知道我是程家大小姐,你在做事之前就该掂量掂量后果。我父兄都不是好欺负的,我也不是,你伤我一分,我程家会还你十分。”
“若在望京,或许我还真不敢动你,可如今天高皇帝远。姑娘,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说吧,你和逐墨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
程静书摸到了荷包,她心里一喜。
那人继续说:“我换个问题吧!逐墨先前所中五绝茶散是你所解?”
“什么茶散?”
“装傻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那人拿起腰间玉笛,很快便有悦耳笛音倾泻而出。
程静书根本没心思欣赏这悦耳的笛声,因为她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朝她爬来……
那人收了笛,笑得玩世不恭,道:“给姑娘最后一次机会,你如何识得五绝茶散,又是如何解了此毒的?”
“我不知。”
程静书喉咙滚动,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滞了。
那人轻笑,也不催她答了,换了个话题:“姑娘既然连五绝茶散都识得,想必也肯定听说过响尾蛇王吧?”
咯噔——
响尾蛇王!!!
她当然听过。
她还用响尾蛇王入药解过七星叶之毒。
那可是毒蛇中的翘楚!
程静书唇瓣发白,手悄悄地伸进了荷包里。
那人攸然伸手,精准地按住了她的手,道:“姑娘还是别白费心思了,这荷包里的东西早就被搜走了。”
“搜走了?”
“是啊!这一搜才知道姑娘的荷包里都是宝,就不知姑娘是从哪里得来的那些上好的灵丹妙药?”
“偶有所得,防身罢了。”
“寻常药铺可买不到。”
程静书哀叹。
她的杀手锏居然没了。
“怎么,还不说?我养的这上千条毒蛇已经许久没有开荤了,蛇王早就饥肠辘辘,我笛音再响可就回天乏术了!”
上、千、条、毒、蛇。
程静书头皮发麻。
明明看不见,可那种恐惧却比看见了还要深。
“程小姐,我倒数三声。三、二……”
“我说。”
“这就乖了嘛!”
“我认识一位世外高人,他精通医术,替逐墨公子解了毒。当日我守在门外,确实不知逐墨公子身中何毒,亦不知解毒的过程。我荷包中所备药物和毒品也都是那位高人所赠。”
“世外高人?”
“嗯。”
“姓甚名谁?”
“听得他的药童唤他蒿公子。”
“蒿公子?他药童长什么样子?”
“梳双发髻,年约十一,额间有颗黑痣,长得甚是讨喜,像个年画娃娃。”
“你可听到蒿公子唤那药童什么?”
“小童。”
“你可知骗我的下场?”那人气息不稳了。
程静书点头道:“我可不想葬身蛇口。”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若是蒿公子出手,这一切倒也能解释得通了。只要你带我找到蒿公子,我就放你走。”
“先前你明明说只要我回答几个问题就放我走的。”
“你敢跟我讨价还价?”
“我,不敢。”
她不敢在手无缚鸡之地的情况下和响尾蛇王讨价还价。
她老老实实地待着。
脚步声远去后,那种恶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的声响也跟着消失了。
房间里安静了不少。
程静书蜷缩一团,用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
刚才真的好险好险。
只希望哥哥们能尽早找到她。
……
万花城。
程梓珩弄丢了程静书,自请去找城主求援。
守城的将士告诉他,城主巡城未归。
他便站在城墙下等。
从日出到日暮,直到月上柳梢,他没有等到城主,只等来了一个戏班子。
他看到守门将士热情高涨地去迎那戏班子,接过为首那位手上沉沉的头饰,恭敬道:“城主,辛苦了,欢迎回家!”
程梓珩:……
那粉面小生竟是一城之主?
这也太荒谬了。
他急匆匆地上前拦住那粉面小生,道:“城主,在下望京城程太傅家二公子程梓珩,有十万火急之事相求。”
粉面小生面露不郁。
守门将士立马拿腔拿调道:“滚开!城主的路你也敢挡?”
“在下真有要事相求,还望城主通融。”
“滚!天大的事儿也等着本城主唱好这一出再说。”
“事关人命。”
“那又如何?”
“人命在城主的眼里还不及一场戏是吗?”
“是又如何?”
“敢问城主的眼里还有王法吗?”
粉面小生抹了把额上的汗,笑说:“王法?在万花城,本城主就是王,本城主说的话就是王法。跪安吧,别杵在这儿跟个傻子似的,一直说话说得本城主头疼。”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程梓珩一拳挥出……
半盏茶后。
程梓珩鼻青脸肿地躺在城楼下。
城门紧闭,他似乎能听到铜锣开场之声。
“二哥?”
程亦铭寻来时真的是肺腑都要气炸了。
他扶起程梓珩,让下人带他回去治伤,自己就撸起袖子要去和守门的将士拼了。
浣溪拉住他,恳求道:“三公子,小姐已经不见了,二公子又这样,您可不能再出事了。”
他这才一忍再忍,跟着程梓珩一起回了客栈。
福至客栈,天字一号房里。
程川昱和程亦铭对坐着,俱是一脸灰败。
派出去寻找程静书的人均是一无所获。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
程亦铭心烦,吼道:“门上不是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了吗?”
“亦铭,是我。”
程亦铭翻了个白眼。
程川昱起身去开门,恭敬道:“大伯父!”
程万福身后跟着程天佑。
程川昱退后一步,好让他们进屋里来。
程万福先问了问程梓珩的伤势,又问了问程静书的下落,表达了一番关心后便说:“川昱,祭祖之事耽误不得,静书这一失踪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寻得回来,我们一行人等不起。不如这样,你是三房长子,你与我们先行,留一队人马和梓珩、亦铭一起寻找静书,找到静书后再让他们赶往青州吧!”
蹭——
程亦铭拂袖而起。
他道:“大伯父这是说的什么话?静书是我们的小妹,小妹没找到,我们哪有心思去青州?大伯父若是怕耽误事儿就先和天佑堂兄一起走吧!”
“亦铭啊,你还小,你不懂祭祖是一个家族天大的事儿。”
“我只知道死人不可能比活人重要!”
“老三!”程川昱轻斥,道:“你进去看看老二,没事就别出来了。”
“大哥!”
“进去!”程川昱给他使眼色。
程亦铭忿忿地进去了。
厅里,程万福唉声叹气,“川昱啊,得亏还有你这么个明白人啊!”
程川昱亲自给程万福倒了杯热茶,赔罪道:“三弟担心小妹,一时失言,还望大伯父莫要与小辈一般计较。”
“若是一时失言倒也罢了,就怕是一贯如是。”程天佑添油加醋。
程川昱摇头:“天佑堂兄多虑了,老三一贯循规蹈矩,除非是所遇非人。”
程天佑:……
程万福:……
程万福警告地看了程天佑一眼。
程万福问:“川昱啊,你看大伯父方才的提议如何?”
“大伯父,真的对不住了。父亲母亲将弟弟妹妹托付给我,我自然要护他们周全。如今我弄丢了小妹,实在追悔莫及、夜不能寐,安能一人独行?我一想到小妹现在不知在何处受苦受累,也许吃不饱穿不暖,而我却能在这天字一号房里和您喝着茶聊着祭祖事宜我就良心难安。若大伯父实在赶时间,川昱立马安排人马护送你们先行一步,祖母那儿就要拜托大伯父帮忙解释周旋了。”
程万福叹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父亲,你叹气干什么?他们不去就不去,真当自己有多牛逼了?三房惯常是看不起我们青州老家这些人的,要我说祖母就不该让我们去接他们回乡祭祖!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程天佑!你闭嘴!”
程天佑吐了吐舌头。
程川昱面色铁青。
程万福拽着程天佑往外走。
这时,程亦铭从里屋走了出来,特意看了程万福父子俩一眼,幽幽开口:“大哥,你说绑匪怎么会知道我们正好今日抵达万花城?我们之间会不会有奸细?”
蒿(hao),念第一声。还记得之前说过咱们小狐狸自小身体不适,得高人指点,久病成医吗?这位高人就是蒿公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