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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沈方易放下碗筷,“我们要去的,是他的院子。”
*
不错,也就是蒋契这样的人,才会去荒山野里买下一块峭壁。
他还顺带着围着峭壁造了个院子,听说院子旁边还是个国家级的风景区,只是不知道当年规划的时候怎么回事,就没有划进去,变成了一个私人园林。
蒋契后来清醒过来后,看到陈粥,颇意外地看了看她,又一脸坏笑地看了看沈方易,插着口袋吊儿郎当地在那儿吹口哨,等沈方易走近之后,不知道又对他说了什么,沈方易抬抬眉眼,轻嗤一句,“您想的真多。”
沈方易吃完了,叫上陈粥走,
陈粥最后去结早餐钱的时候,酒店的工作人员告诉她,已经算在房费里统一结算了。她这顿早饭,没请成。
沈方易开的门,黑色的商务suv超过一人高,他拉着门的一侧,绅士地帮她挡着门框,“慢点。”
车子中间排是宽敞的老板座,一人一椅,陈粥打算绕过那两个位置,坐到后面连在一起的三人座椅上。
“坐前面。”陈粥听到沈方易这样说道。
她脚下的步伐迟疑了一下,看向中间排的双人单座椅。
沈方易朝靠右的其中一张宽敞的白色靠座点点头。
“那——蒋契怎么办?”
“他是司机。”沈方易解释给她听,“我们有个规矩,话最多的人要开车的。”
“是技术最好的人开车。”蒋契在后面放着行李,听到这话,叼着根没有点着的烟过来插句话。
他们这点开着玩笑的愉悦气氛让陈粥放松了下来,她不由地觉得自如了许多,往单人座椅上坐下去的时候还用口型轻声问着沈方易:“他靠谱吗?”
沈方易还站在车外,手里点着那支没有燃尽的眼,他尽可能地把手伸得远一点,远离车内的空间,笑着学着陈粥的样子,也用口型回复她,“还可以,一个月前刚考的驾校。”
说完,他灭了手里的烟,上车,关门。
陈粥长大嘴巴,那岂不是跟她差不多,她也是一个月前才考的驾校。
她担心地看着驾驶室里进来的人,看着他上翻下翻地倒腾着仪表盘,搞了半天还是没明白,转过头来问沈方易,“易哥,你的蓝牙音响是怎么连的。”
沈方易:“复古的手工仪表盘,只有收音机。”
蒋契一脸失落地转过头去,拧着收音机,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台,显然没有选中他合适的音乐。
陈粥微微侧头,轻声喊着:“沈方易——”
沈方易看她挤眉弄眼的,迁就着她把头也转了过来。
“要不我们还是打车去吧。”她忧心愁愁,压着嗓子,怕是被前面的人听见。
沈方易不再逗弄她,“放心,蒋契是拉力赛冠军,技术过关的。”
偏这点声音还被蒋契听见了,他扣了扣鼻子,一脸自豪,“可不是嘛,我跟你说,你哪天逃课,哥哥来带你,保准十个教导主任,也追不上你。”
他自顾自地叫上了哥哥。
陈粥:“上大学逃课,也会有教导主任吗?”
蒋契:“嘿,那我不知道,我没上过大学,这事,你得问易哥,翘课这事他熟,你问问他耶鲁的学位,是咋混来的?”
陈粥一脸惊讶地看着沈方易:“你是耶鲁大学的嘛?”
沈方易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不知是否认翘课翘课还是否认学位的事:“你信他?”
蒋契终于是选到了一个放着摇滚乐的电台,他发动车子的一瞬间,陈粥感觉到了一一阵突然而来的推背感。
她慌乱地去抓安全带。
沈方易感觉到人这边的动静,后背离开椅被,半个人过来,帮陈粥系着安全带。
他突然的靠近,让陈粥有些拘束。他的眉眼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陈粥的睫毛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她只得把眼神往下看去,才能勉强让上眼睑的颤栗不那么明显。可是向下看去的时候,她的眼神却落在他的唇上,立体瘦削又单薄的唇微微张开,她想起那晚酒杯的液体划过他的唇,他喉头滚动迫使那酒入腹腔。随即她又看向他的喉结,等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柏松木混着烟草的味道传到她的大脑颅腔内后,她能感觉到身体中一半在退避,一半却在拼命渴望。
可是明明,他好看的眉眼都不曾与她对视,眼神只是落在她身后的安全带上,她就这样草率的溃不成军。
安全带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拉出来绕过她的时候,陈粥抿了抿干燥的唇,她搜刮着脑海中最不那么让人暧昧和浮想联翩的话题,“沈方易,我……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锁扣入暗鞘,咔哒一声,像是把她余生都锁上了。
“急什么,有的是机会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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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那也要看是受谁的骂。”◎
要是真像他说的那样好了。
不急,人生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随时邀请一个人一起在天光大亮的清晨共赴一场早餐。
她数着自己的心跳,计算着从窗外倒退的风光中逝去的时间,在不断穿梭的隧道中沉沉睡去。
很多年后,她每每想起这一天,都觉得恍如梦境,仿佛是神明在她那些难眠又迷茫的夜里听到了她的心思,于是就安排了那样的一个人来到她的身边。
*
远离市区的热闹,车子顺着晨间的光落在树荫斑驳的小路上,循着盘山公路,在越西越南的地方前行,绕过那些碧蓝的天空后大片的云彩,最后落在一个远离人烟的地方。
陈粥以为蒋契的院子一定会装扮得跟他一样新潮狂野,必定要是属于金属的黄铜色混着未来科技感十足的镭射死亡风。
可真见到的时候却还是让她意外了。在群山环绕下的密林里,有一个依山而建的屋子,灰白色的砖瓦,大开的原木色落地窗,通透的风穿过整个院子。显然这个院子,是有人设计过的,和蒋契的审美风格不太一样。
那雅致的院子面朝一片风吹雨打都是风景的竹林,全透明的阳台落地外延有个煮水煎茶的露台。陈粥站在对门文竹边上,感受风声过耳,发丝联袂,她深吸一口氧气,十八九岁的人生,生出点红尘已散的出世感来。
这儿的氧气含量足以让人生出心旷神怡的感觉来,陈粥转过头来,不吝啬地赞美蒋契:“你这个地方真好。”
蒋契把他带来的那大包小包往地上一丢,听到陈粥夸,却挎着个匹脸,好像不是很满意:“就那样吧,路上这么震,老子腰都震断了,忒远了,我懒得打理。都是易哥搞的。”
说完之后,他像是想起什么,朝着沈方易的说道,“哎,易哥,不如卖给你好了。”
沈方易熟门熟路地找出玄关里的茶叶,“你要是送给我,我还能考虑考虑。”
蒋契抱着手,寻了个柱子靠在那儿,掸着手,一脸讳莫如深:“我这不是看你的妹妹喜欢吗?”
说罢,他笑盈盈地看向陈粥。
陈粥原先随意打量的眼神跟蒋契投过来的眼神接触,他用了“你的妹妹”,意味深长的把她和沈方易联系在一起。她迅速瞥开眼神,落在外面沙沙随风而动的叶子上,却又不可控制地,把余光投向对面的人的身上。
沈方易拧开竹木制成的山泉水的引流管,让那端口沉积许久的水悉数流走,在空旷的山林竹木中潺潺而动,他双手置在那竹木水槽上,反身过来。
他看了看被夏日清晨的风吹的头发凌乱的陈粥,关了水,站在那儿擦着手,也看着陈粥,在风里光里笑着说:好啊,不如就卖给他吧。
他这态度的转变实在是太让人忍不住自以为是的浮想联翩了。
陈粥不敢接他们的话,她只能假装没有听见,直直地看着窗外,脸上烫起来。
索幸蒋契欢天喜地直接拉着沈方易说卖房子的事情才没让话题继续。
沈方易坐在那儿喝茶,蒋契在那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许久,才想起沈方易说的带陈粥看院子里的那只鸟儿的事情,于是就回头嘱咐道,“那个,小妹妹,鸟在后院,你自己找找啊。”
他说完后,继续拉着沈方易说些什么。
外头茶室里的水汽氤氲,似是一壶好茶正待冲开。白色雾气中,陈粥看到端起茶杯的沈方易,他盘坐在那儿,正上方是大大的一个“痴”字。
多年以后,墙倒众人推的叛徒中有人把这屋子供出来,讨伐者们带人搜抢的时候,世人看着这个“痴”字,才知道某个书法大师的旷世遗作,竟被挂在这山野避世之处。
陈粥却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山风徐徐,沈方易坐在窗前煮水煎茶,白色手骨剔透,看过来的眼神似笑非笑,“要我陪?”
知趣的人应当对刚刚他的揶揄给予回馈的,可她不会,她也不懂,要怎么才能游刃有余地活在他轻飘飘的一句玩笑里。
她摇摇头,她来这儿,当然想跟他一起看的,只是刚刚那样的玩笑她都不知道怎么接,更不会承认说到她一个人是不行的,他们能带她千里迢迢地过来已经是莫大的友善了,又怎么能要求,一个不过认识才一天的人能洞悉她那点突然上来的无助感。
于是在他们品茶论道的时候,陈粥自己一个人就去了后院,
出了那庭院后,陈粥才知道蒋契所谓的“后院”到底有多大,她听说鸟儿胆子小,应该会躲在密林里。于是她一路朝着“后院”深处寻去,不知不觉,人为的庇护尽数散褪,密林障目,遮天蔽日。
只有那在参天树木后,才能看到高悬在峭壁上的日光圆晕,远处是深不见底的密林。
她可以回头,就像沈方易说的,要他陪。
可偏偏她一咬牙,随手拿了根竹竿,大步踩上去,昂首踏碎荆棘。
她从来都不是挑战未知的杰出捕猎者,也不是洞若观火的优秀潜伏者,但路在脚下的时候,她也从来不会回头和退缩。
她进入密林,辨寻着东西南北,抬头望着那悬崖峭壁,她听沈方易说,那白凤凰就住在悬崖的山脚下。
她在树木灌丛中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停下脚步,深深地往后看了一眼,她的背后,只有风吹过那比她还高的丛林灌木的声音。
她穿了一条露着脚脖子的淡蓝色水洗牛仔裤。一个不留神,那带着锯子齿纹的长草顿时划出道鲜红的痕路来,她低头看了一眼,顾不上检查,把头上的灌木撩开,往前走。
大约走了十五分钟,那树林越来越稀疏,越过最后一片拦截的胡桃树后,眼前顿时开阔起来。
出人意料的,让人目瞪口呆的是眼前有一片花海,热带雨林气候让它们长的葱葱郁郁,这扑面而来的色彩让人觉得像是闯进了莫奈的花园。
她的闯入惊起两只腾飞的鸟儿,那羽翼张开,足足有她一个人的身高一样长,绕着悬崖边盘旋在低空,相互缠绵,凌空而歌。
陈粥看呆了。
真的有白凤凰!
可惜的是他们只是出现了那一瞬间,要是她带着相机就好了。
她只是这样想着,却神奇地听到“咔嚓”一声。
那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陈粥立刻转过身去,竟然看到了出现在身后的沈方易。
他拿着个像相机一样的东西,手里还甩着一张刚刚成像的胶片,见到陈粥转过来,笑着说她的不是.
“年轻人做事就是风火,都不给老年人喝茶喘口气的时间吗?”
*
沈方易是从另一条道上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