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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我睁大眸子地四处观望、我竟然躺在一张病床上,而且周遭的物品摆设,怎么看都像在医院里头。我被弄糊涂了,我不是投胎去了吗?我起了点身子,然后坐姿弄舒适点,我翻起盖在我身躯上的柔软棉被,我翻了又翻、再三的翻,一再的翻,但我被吓住了!但我被吓到魂飞魄散了!
我竟然碰的到棉被!我不是灵魂了吗?我什么时候投胎成人了?
门就突然被开啟,闯进来的是我的母亲,而且母亲还匆匆地奔过来,给我又抱又亲的又说:「我的女儿,你总算醒了!」接着又抬头合掌地说:「谢天谢地,谢谢眾神明的保佑!」
「妈……我是不是还活着?」
「你再说什么傻话,你是脑震盪还没好吗?」
「所以说我是回到现代了?」
我太开心了、我开心到快要兴高采烈了!
「你这个傻女儿,你为甚么要想不开呢?还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你若死了你妈我要怎么办。」
「我记得我是从六层楼大厦跳下来,我又怎么会好端端的?感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
「你跳下来的时候刚好有载泡棉的货车经过,你就这么好运掉到泡棉上,你才会没受什么伤。」
所以我是福大命大喽?
「原来是这样子……」
「我还没念你,你有必要想不开吗?自杀解决不了问题,这点常识还要我这个长辈跟你讲。」
「妈,不要再念了,我知道错了。」
「平安无事就好。」母亲又掉泪的又哽咽的抱着我,突然我觉得我是个世上最不孝的女儿。
「妈,我昏迷了多久?」
「一个多星期了。」
那我到底是在作梦、还是真的穿越到过去?我一时半刻难以弄清楚。但我觉得那不是一场梦,既现实又逼真,怎么可能会是一场漫漫的梦饜!我大力的翻开棉被!我直盯着我腿上瞧,我又捲起裤管,果然我腿上的伤疤消失不见!立刻地对着母亲兴奋地说:「妈!我之前不是车祸吗?我腿上的伤疤不见了!」
然后我被她戳了头:「你又再说梦话了,你哪里来的车祸!不要乌鸦嘴了。」被母亲臭骂一顿,我仍然嘻皮笑脸!我仍然怡然自得!我真的穿越过去又改变了过去,那场冒险真的不是醒来的梦!可我忽然的泪水狂流,又忽然的伤心欲绝。
「妈,对不起,爸因为我才过世的。」
「你真的要去给医生检查了,你爸的死跟你又有什么关係,你忘了你爸是心脏病发作吗。」
「我……」
我说不出口真相,我说不出口让母亲痛不欲生的残忍真相……
于是我欲言又止、于是我难掩失落。
「你哥已经够我伤心了,你不要再凑一脚了,你赶快振作起来,你瞧瞧妈头发白了多少根啊。」
「哥怎么了?他有没有为自己辩解?」
「都被判无期徒刑了,他一样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一样承认人是他杀的。」
我諦听母亲的吐露心腹:「孩子虽不是我生的,但从小拉拔到大,我会不知道他性子是好还坏吗?这么善良,怎么可能会杀自己的妹夫。」然后有人打扰了我母女俩的促膝谈心,是赵婷婷,我多么愧疚的赵婷婷。
她一进来的第一句话是:「你醒了?」我尷尬地微微一笑,「大嫂……」母亲望我又望她:「我想你们有话要说,我去帮芮芮买吃的。」接着退出了这病房,剩下我和赵婷婷乾瞪眼,不过稍稍短暂的沉默后,她开口了:「捲款公司资產的王怡蒨已经落网了。」我可惊讶连连,我还真意想不到呢。我印象中王建吾毕业后、就把公公的工厂卖掉,开设一间公司,而且公司董事长还是我,要不是我是掛名的,公司破產我就人生毁于一旦了。我现在想起王怡蒨跟王建吾绝对有一腿,私下勾结要让我揹债!
「她不是已经偷渡离开台湾吗?」
「她并没有顺利偷渡,反而在台湾四处躲躲藏藏,不到两个月就被落网了。」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然后我心头里过意不去、然后我缓缓抬头与她对视,我说:「大嫂,我应该要跟你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还有你肚里的小孩。」
「为什么?跟我道歉的理由是什么?」
「我哥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关进监狱、也不会杀了王建吾。」
「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
「可是我……」我不吐不快地说:「我知道我在我哥心里面的位置,有多么重要,也许比任何人还要重要,但请你相信我哥既然和你结婚生子,就表示他是认真的。」
「你知道了什么?」
「我只知道我哥很爱你、我只知道我不想成为你们感情间的阻碍,真的!」
「傻瓜,你怎么会是我们的阻碍呢。」
我的又哭又啼换来了和暖拥抱,我在大嫂的怀里好温暖好温暖。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永远都不会是我跟你哥之间的阻碍,不说对不起了。」
然后我俩各自洒泪各自抚慰彼此,我心头里的愧并未消失,于是我在医院里头目不交睫、直到隔日我出院就直奔监狱,我首先看得人并不是我哥,而是那个捲款而逃的王怡蒨,我第一眼就怒视她,带点愤怒、带点怨恨的怒视她。
但她接起电话筒,说的话是毫无悔意:「你这专情笨蛋,居然还活着,你不是要陪你心爱的王建吾一起死吗?他可是一个人孤伶伶走黄泉路,他可是会寂寞的。」我回应地是恶声恶气:「我怎么可能会为了那个渣男死,反倒是你之前在公司常常跟我先生过甚亲密,我想你一定跟他有一腿吧。」
「有没有一腿,你是不必知道,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先生非常爱你,非常地为你牺牲,他若听到你刚才的话,想必会心痛到死吧。」
为我牺牲?非常爱我?简直是天方夜谭,简直是梦醒后的一场笑话。
我不住地笑了、忍不住地笑了,笑得好辛酸难受。
「他什么女人都可以爱,包括你这种女人。」
「你错了,他没爱过我,他唯一爱的人可是你。」
「你又在胡言乱语了。」
「你不信就算了,我也没有义务告诉你。」
「我今天主要来找你,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捲款公司的资產。」
陡然她笑了,笑得我心发凉。
「你也真有趣,会有什么理由?当然是爱钱啊,我爱钱如命,公司的财產我还觉得不够呢。」然后又一句令我匪以所思:「不过,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报復。」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要报復什么?」
「他欺骗我妹的感情,还叫我妹堕胎,这种男人我不报復不行。」
我被她的斩钉截铁震撼无比,我温吞地说:「你的意思是我先生在你之前,还有一段姦情?」
「什么姦情!我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诱拐的,而且不是在你结婚后,哪里来的姦情?讲话给我放尊重!。」
「所以你想报復我,想让我身败名裂。」
「你变聪明了耶!我还以为你头脑不灵光呢。」
「笨到一个极限,人也是会变聪明的。」
「我也算报復成功了,你瞧瞧你面临破產,那个王建吾又被杀死了,我的计谋换个角度也算是成功了。」
「我哥没有杀人。」
「你还在自欺欺人。」
「我没有破產。」
「我把钱都转去海外了,你睁眼说瞎话?」
「你不知道转去的钱,早就已经被冻结了吗?」
「你说什么!」她面有难色、我面有喜色。
「你真可悲,想害我身败名裂,门都没有,你就关到死吧。」然后我掛上电话筒,然后我瀟洒地转身,此刻多么怡然自得、此刻多么心如止水,可让我最烦忧的最牵掛的就是我哥了。接着我在外头等了一会儿,到了面会的时间,我又再度见着了狼狈不堪的李振昌,我匆匆拿起电话筒,我说:「哥,我来看你了。」
「有什么好看,我不就这副模样。」
「你瘦了好多……」我手摸着玻璃窗、我好想摸摸他的脸庞。
「死不了。」
「你知道妈很担心吗?妈担心你担心到老了好几岁。」
「我很对不起她。」
「就仅仅是一句对不起吗?」
「儿子不孝,有来生我会尽孝。」
见着他的冷落冰霜、我语气激烈了:「我分明知道你不会杀人的,你为什么不否认?」但他仍然态度坚决,「我说过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于是我直接了当地说:「你不想让我伤心,你才不说实情对吧?不用再隐瞒我,我知道王建吾不是一个值得託付终生的对象,他有多垃圾我都清楚。」
「你……」
「他暗地里跟别的女人偷情,还设计我背负一大笔债务,我都一清二楚。」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谁告诉你的?」
「不只这一些。」
「你还知道些什么!」他情绪高涨了。
「你何必爱一个人爱的这么辛苦。」
他默然无语但眼神激动,我知道他心想什么,但我就是要说,于是我不住地吐露心腹:「从小到大我以为你对我是兄妹情,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对我的感情里面夹带男女情,哥,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
「没想到是在这个情况下让你知道我藏了多少年的秘密。」他苦笑不得地说着,而且还有泪打转的对我说着,我听了心多苦多涩多酸。
「可是哥,你现在要爱的人是大嫂,还有你未出生的小孩,你不能再堕落下去。」
「我就知道你会拒绝我。」
「我不是拒绝你,是你现在心里的位置不是我了,是大嫂了对吧。」我瞧他顏面上的沉重,我继续说个痛痛快快,「你跟大嫂多年的感情,已经不亚于我了,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轻易给承诺的人,既然你敢给,就代表你是认真的。」
「我确实爱她,这点我不否认。」
「那你应该把实情告诉我。」
「我没有杀王建吾,我没有杀人。」
「但你为什么要跟法官说人是你杀的。」
「我没有证据,那把刀有我的指纹,我说了就管用吗?」我不作声,我諦听他的陈述:「法律都是讲究证据,不是我不认罪我就安然无事,况且我罪孽深重,我本该接受处置。」
「你哪里罪孽深重,该接受报应的人是王建吾。」
「反正我不想多说了。」他冷冷地望我,就掛上电话筒,我来不及反应下他就掉头走,徒留我一人伤心欲绝。我想痛哭流涕,但我发现我没有泪水可痛哭流涕啊。
没有泪水了。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