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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对峙的过程中, 她看似无比冷静,实际上随时准备用电磁枪瞄准自己的太阳穴。
原以为她要丢掉半条命,直到濒临死亡, 他才会放她离开。
谁知, 他只是冰冷恐怖地盯着她看了半天——因为他的眼神过于恐怖, 铺天盖地的寒意向她倾轧而去,如同钢针一般刺进她的骨缝里。
有那么几秒钟, 她以为他要拆解她, 撕碎她, 吞噬她,用各种残忍暴力的方式留下她。
她全身绷紧, 做好了被他扼住脖颈的准备。
下一刻, 他却撤走了堵在逃生通道的触足。
那一刹那,周姣被他的眼神震了一下。
……与其说他是一个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 不如说是一头被驯服后、又被抛弃的野兽。
周姣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向逃生艇。
她的心脏却麻了一瞬,像是被他的眼神电了一下, 又酸又涨的感觉直击中枢神经。
她低下头,一边发动逃生艇, 一边深深吸气, 竭力稳住有些发软的手脚。
这一次的感觉,是兴奋还是恐惧?
是驯服野兽的成就感,还是让上位者低头的快-感?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这些天她所有激烈的情绪, 似乎都是因为他。
没有猎物,会跟捕猎者在一起。
但也没有猎物会像她一样, 全身心沉浸在顶级掠食者冷血的追猎中,享受那种命悬一线的刺激感。
周姣眉头微蹙。
她把逃生艇的速度加到最大,任由水花迸溅,浪涛起伏。
她没有再深思下去。
太危险了。
——不是说江涟危险,而是这段关系让她感到危险。
捕猎者与猎物,上位者与弱者。
来历不明的“神”与普通人。
远离他,才是正确的选择。
然而,不管逃生艇飙出多远,她总能感到江涟那边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磁力。
像是在问她:你真的能放弃这样特别的经历吗?
你还能在其他人的身上,找到这样兴奋、刺激、惊险、激烈的感觉吗?
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能陪你从百米高楼上一跃而下吗?
海风重重撞击她的耳膜,令她的耳边轰轰作响。飙快艇的感觉远远比不上与江涟对峙的兴奋感。
不知不觉间,她的情感阈值已被江涟提到了一个很高的数字。
周姣闭了闭眼睛,一转方向盘,掀起一泼波浪飞沫,找了个码头停靠,径直走向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高科保管柜。
可能是怕她核实后才愿意陷入深度昏迷,公司还算守信。
十分钟后,她收到了无人机送来的10万新日元、军用面具、气味抑制剂和光学迷彩服。
周姣没有用公司的气味抑制剂,鬼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她随手把这些东西装在高科公司赠送的背包里,转身租了一辆摩托车,油门一轰,驶向天际线的机场。
……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
周姣在加州安顿了下来。
加州的治安比屿城还要一言难尽,几乎每晚都有试图撬她房门的小偷。
有一回,她上班快迟到了,难得抄了条近路,跟着导航拐进一条小巷,谁知刚一走进去,前后就有小混混包围了上来。
他们拿着小刀、撬棍与从条子那里顺来的电-警-棍,一脸不怀好意地望着她。
一个刀疤脸走出来,朝她咧嘴一笑:“小姑娘,你上班的地方已经被我们摸清楚了,你每个月赚多少钱,也被我们黑客打听明白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把钱都交出来,”刀疤脸舌尖抵着牙齿笑了起来,“另一个,是被我们绑到旁边的诊所去,有多少健康的器官,摘多少——”
他的威胁尚未说完,就被周姣冷淡地打断:“我选第三个。”
刀疤脸怒道:“——老子没给你第三个选择!”
周姣迅速一扫周围,不动声色地后退,后背几乎完全暴露在其中一个小混混的面前。
边上的小混混以为她吓傻了,立刻嘻嘻哈哈地哄笑起来,然而下一秒钟,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只见周姣的手肘蓄力往后一击,正中身后小混混的胃部。
那个小混混只觉肚子像被沉重的石头狠砸了一下,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手上的电-警-棍就被周姣劈手夺去,紧接着整个人都被她踹到了人堆里!
——轰!
所有混混都被砸得四仰八叉,阵型被打乱了。
刀疤脸大怒:“臭西装娘们儿,今天不把你切成块儿,老子以后不用在道儿上混了!兄弟们一起上!”
周姣不答。
她的身手比这些装备着廉价芯片的混混要利落太多,再加上在特殊局工作时,她用得最多的就是电-警-棍和泰-瑟-枪,一时间简直是如鱼得水。
一群人高马大的小混混被她揍得头破血流,鬼哭狼嚎,浑身抽搐不止。
最后,刀疤脸实在受不了了——他被电得白眼直翻,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连忙求饶道:
“姐姐,姐姐,我们认输,我们认输!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找您麻烦了!”
周姣点头,却没有关闭电击。
刀疤脸回想起被电的滋味,脸色一白,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还要有什么吩咐?”
周姣说:“把钱都交出来。”
“……”刀疤脸差点没听懂,心说她不是根正苗红的上班族么,怎么打劫起来比他们还要熟练。
刀疤脸坚强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让我们把钱给您?”
周姣“嗯”了一声:“要么给钱,要么去旁边的诊所排队,有多少腰子噶多少腰子。”
刀疤脸:“………………”
他算是明白了,他们碰到黑吃黑了。
那一天,周姣迟到了,被上司狠狠批评了一通,扣了五百块钱,但她从小混混的身上薅到了一万新日元,于是心情还算愉快。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这种赚钱方式只能用一次。经此一役,周围的小混混怕是都不敢靠近她了。
周姣坐在工位上,神色冷淡懒散,满眼百无聊赖。
她这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什么活儿都干,但什么活儿都不让她深入了解,仿佛一个随时会被推出去顶包的临时工。
说实话,她到这家公司来工作,就是冲着最后一条,那种随时会陷入顶包危机的惊险感。
谁知她工作了俩月,上司除了比较抠以外,竟然意外的和善,同事之间的氛围也异常和睦。
有个同事还问她要不要蛋白营养剂,说他有个亲戚在昆虫蛋白提取工厂上班,可以给她捎点儿,保证原料都是真蝗虫。
她微笑着拒绝了。
就这样,又是一周过去。
尽管周姣每天神色都十分平静,晚上躺在床上,不到十分钟就能睡着,但她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心底扭曲崩塌。
体会过惊人刺激的神经,不再甘于平凡无趣的生活。
朝九晚五,她站在大街上,放眼望去,一切都是如此平静,平静得让人发疯。
巨头公司虽然在酝酿天大的阴谋,试图用芯片和大数据操控人们的思想,把他们异化成金钱的奴隶,公司的螺钉,人生的流程只剩下借贷—消费—工作—还贷。
可这种阴谋只是听上去骇人,落到每一个人的头上,仍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
有好几次,周姣都想辞去小公司的工作,去当佣兵或者网络牛仔,虽然不体面,报酬也少得可怜,但胜在危险刺激。
但最终,她压下了那股冲动。
不是因为她觉得那些工作不体面,而是因为——没必要。
从顶楼跃下的那一刻,她虽然成功把绳子套在了江涟的脖颈上,但也让自己的情绪兴奋到了极点。
情绪不是水,没有固定的沸点。
每一次沸腾,都是在预支下一次的兴奋。
佣兵的工作再危险再刺激,也不会超过江涟带给她的刺激。
而且,哪怕她再和江涟重复一遍当时的情景,也不会再感到那种电流直击神经末梢的爽感。
更别提她现在根本看不到江涟。
要不是周姣知道,江涟不可能懂什么是欲擒故纵,几乎要以为他放她离开,是因为猜到了她难以回到正常的生活,在耐心地等她自投罗网。
周姣垂下眼睫,脸上没什么情绪,手指却在微微颤动——想到江涟有可能在黑暗中紧紧注视着她,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她就遏制不住地兴奋了起来。
她知道这一想法是不对的,不正常的,十分危险的。
——既然如此,你当初那么拼命地逃出生天,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当时她落在江涟的手上,真的有可能失去人格和思想,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如果江涟没有在逃生通道露出那个眼神,她再想念他给予的刺激,也不会想要看到他。
他那个眼神让她生出一种感觉——只要她再用点力,收紧套住他的绳子,就能彻底将他驯服。
这些天,她虽然没有失眠,却总是梦见那栋化为肉质巢穴的公司大厦。
一见到她,庞然而诡异的肉质巢穴就疯狂蠕动起来,裂殖出一条条紫黑触足,自上而下地向她伸去,仿佛某种湿冷光滑的蛇类,充满狂喜地游向它们的猎物。
这是一个让人生理不适的场景。
阴冷、黏稠、畸形可憎。
周姣的心脏却狂跳起来,头皮微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