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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卿醒来之际,天色早已大亮了。
第一次,醒的这般晚。
头还痛着,可……身心却又满是餍足之意。
“王爷,您终于醒了!”床榻旁,高风的声音惊喜。
封卿轻怔,徐徐睁开双眼,却只见自己穿着白色里衣躺在床榻上,太医和高风恭敬立于一侧。
“王爷,往后……催情之物和安神助眠的草药,还是要分开用才好……”太医小心翼翼道着,“王爷如今醒了,便无碍了。”
催情之物和安神助眠的草药……
封卿神色陡然阴沉,叶非晚昨夜,竟敢给他下药!
“王妃呢!”他陡然作声,似从牙缝中挤出一般。
高风忙应:“王妃今晨说是回叶府一趟。”
叶府……
封卿眉心紧皱,拿过床榻旁的衣裳穿上,目光平静环视着內寝。
很安静,安静到……像是少了什么般。
他蓦地走到衣箱处,打开,空落落的,那个女人的衣裳不见了。
梳妆台前,首饰盒中的首饰,也少了大半。
带走的,全是当初她拿来的物件。
封卿目光一沉,心底陡然烦躁。
这又算何?昨夜同床共枕,今日便翻脸不认人?
如同宫宴那日,亲了抱了,最后却矢口否认。
甚至当初初遇,明明是她抱着他说“永不会离开”,整整三年,竟什么都不说。
本该是他嫌厌她,不愿娶她的,可为何……看着这空落落的內寝,他竟觉得……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个?
“王爷,您在找何物?”高风不解。
封卿身形一僵。
他在找叶非晚?怎么可能!
薄唇紧抿着,他怔怔站在內寝中,目光不由便落在床榻上,昨夜,她躺在他身下,泪眼朦胧问他“我是谁”的模样,恍若就在眼前。
“将这些全数扔了!”封卿心底一阵恼怒,记忆里那娇软的身子,都让他坐立难安起来。
余光,瞥见一旁的酒坛,心底的恼怒更盛:“还有这些,这个屋子里的一切摆设,都全都扔了……”他明明一贯擅长忍耐的,今日却忍不下了。
明明是她给他下的药,明明是她满眼炽热望着他,当初……也明明是她口口声声说着“我爱你”而强嫁给了他。
如今……这又算什么?竟敢离家出走?
“王爷……”高风小心翼翼递过来一纸书信,神色苍白。
封卿身躯一颤,似想到什么,猛地上前,却……未曾伸手接过,只是紧盯着。
“王爷……是,是和离书……”高风垂首,声音小心。
封卿自然知道那是何物,她曾给过他一封,而今……又有一封新的。
“王妃……已经签字画押了……”高风小声补充道。
封卿目光骤然一紧,他伸手接过书信,一目十行扫视一遍,目光最终落于落款处。
“叶非晚”三字,清秀隽永,和她本人大不相同。
还有一旁,鲜红的指印,格外刺眼。
叶非晚果真一心只想着和离,昨日还对他下药,今日便能不回头的离去!
和离书上,她不过求他要了三千两白银和一处铺子。
一封工整的和离书,工整到,只需他盖上印章,二人便再无瓜葛。
甚至……富可敌国的叶家,他都可以收拢麾下。
可为何……他心底无半丝喜悦,唯有愤怒,莫名的愤怒。
“高风,你方才说,王妃回了叶府?”封卿沉声问着。
“是。”
“可是属实?”
“属下派人暗中护送王妃回去的,的确属实。”
“甚好。”封卿死死攥着和离书,“传令下去,京城各大票号均不准兑银给叶非晚,还有……城西的叶家的成衣铺子,封了。”
吃干抹净便要跑,哪有这般便宜之事?
拿过高风早就备好的蟒服,封卿信手换上。
却在将要离开之际,望见桌上那个空碗,还残留着些许长寿面。
“封卿,今日是我的诞辰,可你根本不记得……”
昨夜,她的声音,莫名便涌现出来,很平静,平静的扰人心思。
高风已恭候在门口处,那里,还站着双眼通红的芍药,看来,她亦不知叶非晚要离去之事。
想到那个女人那般迅速的为高风和芍药指婚,想必……她早就盘算好了这一切,她……早就打算离开了!
抬脚,他快步走出这里。
“王爷,昨日的折子,已经放在马车上了……”高风小声跟在他身侧。
封卿未曾作声,走到王府门口,上了马车,却在拿过马车内的折子时,手臂痛了一下。
他轻怔,良久徐徐掀开广袖。
手臂上,残留着一块暗红色齿痕,是昨夜那个女人咬的,咬的格外用力。
他一向能忍常人不能忍,这点痛意不在话下的,今日不知为何,却痛的他有些忍受不了了。
昨夜,那个女人明明想要用力的,却咬到最后,松了口,满眼泪光一遍遍的问他;“封卿,我是谁?你可看清了,我是谁……”
他岂会认不出纠缠他良久的叶非晚?
可是……为何三年前初遇时,没能认出来呢?为何那场宫宴上,对那个吻再难忘去,怎么就忘了吻他的那个人?
封卿拿过折子,他岂会这般想着她?
分明是她纠缠着他,如今没有她纠缠,他该很轻松才是。
如今,他身边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为一个叶非晚伤神?
“嘶——”蓦然,马匹一阵长长嘶鸣声响起,马车动荡,却紧接着停了下来。
“何人敢拦王爷的马车?”高风的声音传来。
封卿只面无表情坐在马车中,未曾作声。
“王爷……”一老态龙钟的声音传来,“草民斗胆,拦下王爷马车,只是……请王爷念在往日情分上,找找小姐吧……”
那声音,听来很是熟悉。
“你家小姐是何人?”高风代他问着。
“小姐……小姐是……是王爷……”
“你是叶府的管家?”高风认出来人,低呼一声。
马车内,“啪”的一声细微声响,封卿手中,本坚硬的折子,被他生生攥折了。
叶非晚……不是回了叶府?为何叶府的管家会求他来寻找叶非晚?
心底……竟升起莫大的惶恐。
“王爷……”高风的声音响在马车外。
封卿死死攥拳,攥到手骨酸痛,方才松开:“封住四处。”
“是。”周遭守卫散开,守在四周。
封卿缓缓下马车,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人:“她不在叶府?”
“小姐今晨很早便回了叶府,一人在主厅坐了许久,可等草民收拾好再去寻小姐,小姐便……不见了……”那管家颤巍巍道。
小姐……封卿喉咙微紧,听着这一口一个小姐,他只觉刺耳,他依稀记得,上一次去叶府时,这些人还叫叶非晚为“王妃”!
“她可曾说过什么?”
那管家一顿:“小姐说……她与王爷,已然和离,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是王爷不行……”
封卿一怔,他本以为自己会发怒,却竟……连怒火都难提起,似乎……这般大胆粗俗的话,本就是只有她能说出口。
“王爷,”本守在街口处的高风跑了过来,“方才,属下听闻,有官家子弟曾在城门处见过王妃的身影。”
城门……
封卿猛地抬头。
叶非晚,当初纠缠时便恬不知耻,闹得满城风雨,而今……竟敢一声不吭的离开?连京城都舍了!
他还未曾找她算昨夜的帐,她竟敢离开?
“封城门,”他启唇,咬牙切齿,手臂上的咬伤又在隐隐作痛着,“半个时辰,把她给本王带回来!”
高风领命出去了。
封卿回了王府。
可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三个时辰……那个女人始终未曾归来。
他等到……愤怒都消失,唯余惶恐。
本该是他将她弃了,而她求着他不要和离。
而今……却似颠倒一般。
书房,案几前,高风小心站在那儿,看着已静默许久的王爷。
“王妃在和离书中说,她想要城西那间成衣铺子?”良久,封卿陡然开口,声音捉摸不透。
“是。”高风忙应。
“关了。”封卿道的轻描淡写,“她在意叶府是吗?”
“……是。”
“去京尹府上,取封条,封了。”他继续道着,目光不由落在手臂上,那个伤痕,如那个女人耀武扬威的对他咧嘴笑般。
他猛地转移目光,望向半开的阑窗,窗外正是后院,此刻一片冷寂,枯枝颓败。
叶非晚,你不是在意那个铺子吗?不是在意叶府吗?
你在意什么,本王便毁什么!
有本事,你便永远不要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