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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行将姚绫挤开。
裴仪莞尔一笑,挽着沈鸾,情态亲昵,好似两人本就是闺中密友:“若早知你和姚绫这么投缘,该早早来才是。我给你下了那么多帖子,你都不曾来。”
言外之意,沈鸾骄纵跋扈,连她这个公主也不放在眼底。
一时之间,落在沈鸾脸上的目光渐渐带上探究之意。先前还簇簇拥在沈鸾身侧的贵女都萌生退缩心思。
沈鸾不怒反笑:“是我的错。”
裴仪面露怔忪,似乎没猜到沈鸾会是这般反应。
下一瞬,忽听沈鸾轻笑道:“若早知筵席上有绫绫这般貌美的女子,我一定早早赴宴。你知道的,我向来喜欢美人。”
一句话,直说得姚绫面红耳赤。
沈鸾不以为然,招手示意她往前:“你刚刚说的羌族人……”
二人渐行渐远,徒留裴仪在原地。
半晌方回过神,裴仪气得跺脚:“沈鸾什么意思?她是在说我不够美,所以才不喜欢我?”
紫苏忍着笑:“公主多虑了,郡主哪会不喜欢你。”
裴仪鼓着腮帮子:“她就是。”
恰好有宫人捧着大漆捧盒上前,是静妃吩咐人送来的仙酿果酒。
宫人:“娘娘特意吩咐了,公主和郡主年纪尚小,切不可多吃……”
裴仪这会正在气头上:“不许给沈鸾送去。”
宫人为难看向紫苏:“这……”
紫苏压低声:“殿下,这是娘娘吩咐的。”
裴仪撇撇嘴,终肯松口让行。
只是宫人刚迈步离开,忽的又被裴仪喊住。
“等等。”视线在大气漆捧盒上转悠片刻,裴仪皱眉,“她不爱吃冷的,烫滚滚的再端上来。”
宫人应声退下。
紫苏笑言:“还是殿下心细,连这都注意到了。”
裴仪轻哼:“谁注意她了,我是怕她出事赖我身上。”
紫苏笑而不语。
……
“郡主,殿下刚刚好像在生气。” 离开许久,姚绫仍不放心,频频往后瞧。
“她有不生气的时候?”
沈鸾不以为然。
夜色如洗,空有明月高悬。
裴仪毕竟贵为公主,虽和沈鸾关系不洽,倒也不会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她。
筵席觥筹交错,宾客尽欢。
沈鸾难得好兴致,自斟自酌了好几杯。
她酒量浅,只吃三杯,已然上脸。
绿萼怕耽误事,忙不迭上前耳语提醒:“郡主,夫人出门前吩咐了,不让你多吃酒。”
姚绫坐在沈鸾下首,自然也注意到沈鸾的醉态,她上前福身,笑央:“夜色尚好,郡主可要出去走走?”
裴仪今日在澜庭轩大摆筵席,澜庭轩上下锦绣非常,金碧辉煌。湖面上水光潋滟,似将琉璃世界托于掌中。
沈鸾轻倚石栏边,和姚绫一人一渔竿。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姚绫那已有小鱼咬钩。
皓月当空,湖面上波光粼粼。沈鸾等半天,迟迟不见自己的渔竿有任何动静,她颇有些气馁。
姚绫见状,主动和她换位:“兴许换了地,就有鱼儿咬钩了呢。”
沈鸾眨眨眼:“会吗?”
姚绫不假思索:“当然。”
随祖父多年,姚绫在钓鱼这事上经验颇深,她耐心传授与沈鸾。
“钓鱼最需的便是耐心,只要……”
“等等!”
蓦地,水下一阵晃动,沈鸾睁大眼,清楚察觉到渔竿的晃动不是来源夜风。
她惊喜抬眸:“好像还是条大鱼!”
渔竿微垂,弧度jsg明显。
沈鸾不敢轻举妄动,她小心翼翼握着渔竿,注意力全在鱼饵那端。
收线,往回拉。
沈鸾一步一步,照着姚绫所说动作。
水波荡漾,笑意在沈鸾唇角荡开。
她使劲往上提。
“快看快看,这是我……”
声音戛然而止。
再然后——
沈鸾忽的和一个头颅,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那头颅光秃秃的,被人割了耳朵,双目尽被剜去,血淋淋的和湖中水草混在一处。
那是她下午才见过的……王公公。
一声惊呼刺破夜空。
第四章
“你听说了吗,澜庭轩那挖出死人啦。”
“什么澜庭轩,是长安郡主钓鱼发现的,就一个光秃秃的头颅,没有尸身,可吓人了。”
“我听说眼睛还被挖走了,也没有耳朵,血淋淋的,郡主就看了一眼,到现在还病着,一直说胡话。”
“可不是,圣上还为此大发雷霆,这几日宫里的太医都在蓬莱殿守着。今日又请了太原寺的僧人进宫,为郡主祈福七七四十九天。”
距离澜庭轩惊现浮尸已经过去三日,然风波却一刻未停。小宫女太监一得空,便开始就着此事闲聊。
花柳墙根下时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直至一道清咳声出现。
小宫女正说得起劲,不满瞪了来人一眼:“谁啊,没看见我们正……太太太子殿下!”
衣裙窸窣,满堂跪了一地,玉钗环佩相撞在一处。
“都起来吧。”
轮椅上的男子儒雅清贵,裴衡只着一件家常圆领袍衫,眉眼温和平静。
一众宫女领恩起身,裴衡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
跟在裴衡身后的太监来福轻叹:“殿下还是宽宏大量。”
若换了宫中其他主子,这群宫女怕是早就没命。背后议论主子本就是大错,更何况先前圣上还下旨,不可妄议澜庭轩一事,违令者处以绞刑。
裴衡笑笑,目光从容淡雅:“卿卿还病着,杀戮过多也不好。太医今日怎么说?”
来福低头回话:“还是老样子,陛下和皇后娘娘今日也在蓬莱殿,殿下要过去吗?”
裴衡颔首:“嗯。”
轮椅声渐渐消失在石子路。
自六岁那年从马背上摔下,裴衡这一双脚算是彻底废了,终日只在轮椅上度过。皇帝皇后为此苦寻名医,也不得用。
来福偷偷瞥一眼裴衡的伤脚,忍不住胡思乱想。
幸而当时有长安郡主陪着,否则裴衡可能捱不过那段郁郁寡欢的日子。裴衡向来为人宽厚仁慈,只可惜好人不得好报……
来福正胡乱想着心事,连裴衡唤了自己好几声都没听见,好在裴衡并未怪罪。
蓬莱殿一如往日金碧辉煌,只是全宫上下却是死气沉沉,如同一波死水。
毕竟是在自己女儿筵席上出的事,静妃早早领了裴仪,至圣上面前请罪,这几日也都在蓬莱殿守着。
裴衡到的时候,圣上刚发完一通火。
绿萼跪在地上,垂首回话:“昨日郡主进宫,当时没发生什么,和往常一样。不过后来郡主忽然问起了皇城西北角,奴婢不知。恰好王公公知道,就传他说了会话。再然后……”
绿萼仔细回想,不敢错过任何细枝末节。
“再然后一个小太监忽然撞到了王公公,那人说他是五皇子身边服侍的,此番是去太医院为五皇子取药。郡主见他怀中药皆被王公公踩坏,还吩咐王公公带他重新去一趟太医院。”
绿萼叩首伏地:“陛下,奴婢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欺瞒。”
“五皇子……”
位于上首的男子一身金黄明衣,皇帝皱眉沉吟,良久,方记起自己还有这样一位皇子,“原来是他。传旨明蕊殿,让……”
“郡主、郡主醒了!”
暖阁忽的传来一声惊呼,皇帝顾不上审讯,匆匆往暖阁赶。
……
松石绿双绣花草仙鹤纱帐轻垂,榻上的沈鸾双目紧合,似乎跌入一场长长的梦。
梦里她看不见自己身边那人的脸,只记得对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