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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林绾高高地昂起头,不露出一丝认输的姿态。
成王败寇,夫复何怨,但就算是死,她也会保持至高的骄傲!
袭红蕊看着她宁死不屈的样子,忍不住大笑出声:“来了来了,又来了。”
“好像我不管打倒谁,都无法打倒你。”
“哪怕你亲爱的男主都对着我俯首屈膝,死于我的刀下,你也可以永远对我保持骄傲。”
“所以能不能告诉我,是谁给你的这种勇气?”
林绾冷冷地看了袭红蕊一眼,冷哼一声,目光十分平静:“你觉得你胜过你所说的男主,胜过我,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你的能力吗?”
袭红蕊看了她一眼,随即大笑出声:“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你永远蔑视我,是因为我胜之不武啊,哈哈哈!”
她笑得是那么疯狂,最后差点把眼泪笑出来。
擦擦眼角,微笑着看着林绾:“可是让我们追根溯源,你所在的那本小说,第一核心思想,不是在封建社会,应该明哲保身,安分守己吗?”
“但现在我已经成为这个封建社会最高统治者,你的明哲保身在哪?安分守己在哪?”
“你已经如此熟练的对所有人屈膝,为什么面对我时,你那灵活的骨头,就会立刻弹起来呢?”
林绾:……
什么明哲保身,安分守己,那只是一种生存之道,在封建社会不这样做,又能如何呢,跳起来造反,高呼人人平等吗!
当然,袭红蕊因为不可思议的运气成功了,那是因为她或许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主角。
因为她足够幸运,就可以鄙视只想安分守己,以求苟活的人了吗!
林绾心中升起无限怒火,可她终究不是袭红蕊那样伶牙俐齿,逞口舌之利的人。
所以她只有沉默以对,唯有沉默,是最高的蔑视。
不过袭红蕊也不用她发声,知道这是个小说世界后,就没有人比她观察女主更仔细,也没有谁比她更能明白女主在想什么。
所以她只是笑道:“是因为我的胜利,不够干净吗?”
“宁澜是靠了自己的隐忍和智慧登上大位,我却靠的是傍上一个老皇帝。”
“你靠你过往的见识和生存智慧走向人生巅峰,我却靠重生、先知,窃取你的知识取得这样的成就。”
“若不是我拥有这样的际遇,我根本不可能赢,书中的一切作证,前世的一切作证,若不是拥有这样逆天的际遇,我必然是个失败者,为娼为妓,糟烂如泥。”
“所以这样的我,就算是开挂取得了胜利,又如何能在你面前高贵呢,可是——”
袭红蕊转过头来,目光奇异:“前世,你们又是用什么打败我的呢?”
“面对男主我败了,就算我费尽心思往上爬,也可以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打落深渊,永不翻身。”
“面对你我也败了,哪怕我不知廉耻,去勾引男主,到头来他还是只独宠你一个,而我就是一块玩剩的抹布,想丢弃就丢弃。”
“甚至不开挂的话,我连裴三都斗不过,我这样的卑贱之人,胜之不武的烂泥,就算侥幸成功,又怎么可能得到你对真正强者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
“可是你们到底是用什么赢的我!”
袭红蕊的眼中,瞬间被怒火填满:“我只是成为了一个老皇帝的宠妃,另一种类型的玩物,就可以让男主像我跪在他面前一样,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所以他是用什么赢的我?”
“我只是随意捏造了一个穿越者,哦对了,就是我妹妹,你不会以为她真的是穿越者吧,哈哈哈!”
“虽然她可能确实比你更像穿越者,但真不是呢,可就算是这样伪劣的冒牌货,依然能把你前世那独一无二,矢志不渝,引以为傲的爱情抢走,所以你是用什么赢的我?”
“到最后,你们确实险险赢了我,因为在这个只有儿子可以继承皇位的封建社会,别人都生不出儿子,只有你们能生。”
“你们一家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光靠裤腰带就能锁住滔天大运,所以你们是用什么赢的我?”
林绾的脸颊瞬间暴红。
不管如何,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只生儿子”这种金手指,都是一种不怎么光明的爽点,被人指着鼻子嘲讽,也太羞耻了。
林绾咬着牙,可是生儿生女这种事又不是她能控制的,凭什么用这点羞辱她,袭红蕊还不是为了一个儿子汲汲一生,甚至把妹妹都贡献出去。
她凭什么!凭什么!
袭红蕊却直接打住了她的胡思乱想:“别误会,我没有想羞辱你的意思,因为你不值得。”
“我最恨你的一点就是,你如此可恨,却又如此不值得。”
“现在想想,你们是用什么打败我呢,一个儿子当然不可能,你们用的是只有男人可以继承皇位,而女人不能。”
“男主用什么打败我的呢,光凭他的‘大义’肯定不行,得用他既是一个男人,也是一个皇子,他使阴谋诡计可以当皇帝,而我机关算尽也只可以成为他掌下的一个玩物。”
“所以你可以不假思索的,轻易地对着这个可怕的封建社会里的一切人下跪,然而面对我时,却总可以产生一种迷之骨气。”
“因为我是一个奴婢,又是一个女人,一个天生的贱人,如何配坐到主人的位置。”
“我既不干净,也不优雅,坐到这个位置用了太多不义的手段。”
“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不管如何,我始终是你的奴婢。”
“可是告诉我,如此光明正义的你们,到底是用什么战胜的我!”
“你们用一整个世界的力量,战胜了我,却又觉得我天生下贱!”
林绾被袭红蕊血红的眼睛震在原地,身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她无法不为此感到震撼。
可也只是片刻,就让她升起更深的羞恼。
她对着袭红蕊同样愤怒道:“可是我又能做什么!你要我怎么做!像一个斗士一样撕碎这个世界吗!我的命不是命吗!我只是想要活着,又有什么错!你不能改变这个世界,就来怨恨我吗!”
林绾嘶喊的异常激动,袭红蕊却只是凉薄道:“为什么不能,你不能不代表我不能,如果你不能,就交给我来做,将你知道的一切,都交给我,我代替你做这个斗士,我代替你去撕碎这个世界。”
林绾的咆哮戛然而止,沉默许久,缓缓抬头看向袭红蕊,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对于她的提完,袭红蕊依然很冷静:“我是说,将你的一切交给我,我替你撕碎这个世界,将人人平等的土壤,带来这个世间。”
林绾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随即疯狂笑出声:“你在做梦吗!你以为几千年的制度,是可以说推翻就推翻的吗!”
“这不有你呢吗,你来自遥远的未来,你的世界人人平等,有人做到了,有人成功了。”
“哈哈哈!你以为未来就是一片人人平等的极乐净土吗?”
“从你来看不是,但至少要比我们这里更好一些。”
“那你想怎么做,当摄政太后,改革变法?实现男女平等?人人平等?”
“那你知不知道,在我们的世界,甚至出了一个女皇帝,可是她的出现没有任何作用,只是让后世的人对女人更加忌惮,更加打压,甚至打压到打断女人的腿,让女人连行走都不能的地步。”
“你所要的不过是一时的丰功伟绩,一时的唯我独尊,可你的草率,却会让后世的女人为你买单!”
袭红蕊听到这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如果你觉得这样的事需要我来买单,那你们的女皇,确实出现的毫无意义。”
林绾:……
她是真想不到,话题怎么会扯到这种地步,以至于有些口不择言。
可是她真的无法容忍袭红蕊在她面前扮圣人,一个毫不犹豫抢走她人生,将她陷害到如今地步的骗子!小偷!凭什么在她面前伪装成天使般圣洁般的样子。
所以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口出恶言,用尽一切力量咆哮道:“不要在我面前装了!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因为你不能生!”
“如果你能生的话,你能控制不将自己的一切留给自己的亲生骨肉吗?你能不推崇一个可以让自己的统治轻易千秋万代的制度吗?你还能像现在一样,言之凿凿,撕碎这个世界吗,哈哈哈!”
空气瞬间陷入了沉默。
见袭红蕊沉默,林绾好像终于找到了袭红蕊的痛点,猖狂大笑起来。
袭红蕊却只是平静道:“我当然能,千秋万代?我为什么要选择千秋万代,若我这么选,等我死后,转世投胎成为我后人的婢女怎么办?”
林绾的笑声戛然而止——
什么?
袭红蕊却很奇怪的看向她:“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每个人都会死,死后前尘尽忘,重新投胎,而我凭什么笃定我会成为我儿子的女儿,享受他千秋万代的荣华富贵,而不会成为他的奴婢,被他视若蝼蚁,蹂躏践踏呢?”
“而如果我成了他的奴婢,那么我上辈子为他千秋万代的权势做的一切,不都显得太过可笑了吗。”
林绾:……
“你在说什么,你居然以为这个世间真的有神,真的有轮回转世吗……”
袭红蕊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没有呢,如果没有的话,我凭什么重生,你凭什么穿越?”
林绾:……
她想反驳她,想用尽一切力量反驳她,可袭红蕊的思路永远这样诡异又无懈可击。
所以她只能看着袭红蕊双手合掌,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虔诚和坚定。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是什么吗,是死亡,没有不朽的王朝,也没有不死的生命,所有人都归于死亡这统一的归途,再由六道轮回重新洗牌,视一生善恶,为人为畜。”
“六道大轮回,连人和畜都能互换,又怎么能断定男和女,贵和贱是恒定的呢?”
“我想这个轮回,一定是这样的,一世为男,一世为女,一世为贵,一世为贱。”
“做男人时为女人制定的枷锁,就轮到做女人时去佩,做贵人时为贱人制定的枷锁,就轮到做贱人时佩,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可是这样说的话,又好像身为女人就是一种天生的罪孽,身为贱人,就是前世作恶,今世赎罪,苦难的源头,为什么又成为受苦者本身了呢?”
“所以一定有一个更大的源头坏死了,那个源头就是人心。”
“人一诞生,本都无错,只有不同,但贪嗔痴恨引来的妄念,将人分以强弱,由强弱滋生出了罪恶,当强者对弱者的欺凌被视为世俗公理,这个世界就已经被完全污染。”
“我曾经想过,为什么身在人间,却无舟可渡,现在我知道了,是因为这个世界坏死了,一个坏死的世界,只会产生源源不断的罪恶,看不到尽头。”
“当人轮回成为弱者时怨恨不公,轮回成强者时又肆无忌惮,滔天罪业,生生不息,红尘万丈,无人能脱,这就是人对这个世间做出的罪孽。”
“而大道轮回,颠三倒四,因果昭昭,没有人可以消灭强弱,却永远没人能逃脱成为弱者,去适对这个世界铸造的枷,这就是神对人的嘲弄。”
“所以有我,所以有你,将来或许还有他。”
“顺道者永坠孽海,逆道者方能成圣。”
“我才不贪图这区区一世的荣华富贵,我真正想要的是一个朗朗乾坤,无垢之世!”
“我无法控制我灵魂的种子,在新的轮回开启时,会飘向何方,那么我只能让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变得可以安然生长。”
“如果没有了私奴制,那么来生我就不怕变成谁的奴婢。”
“如果没了对女人无理由的剥夺和打压,那我就不会害怕成为一个女人。”
“如果没有了贵人对贱人理所当然的践踏,那么亿万万人,我可以随便投生。”
“见识到了这样美好的前景,我为什么要愚蠢的去追求什么千秋万代,所以——”
袭红蕊抬起头,认真地看向林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