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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籁籁的落了一夜。
苏樱这一觉睡得很香,睁开眼,怔了半天,才回过神。
伸手扒开床帘,刚探出头,巧慧就走了过来。一边用金勾勾起帘子,一边笑道:“主子爷说下朝后,会尽快回来,陪您一起回国公府。”
苏樱“噢”了一声后,欢快地说:“挑三套颜色鲜亮的衣服拿过来,我自己选。”
以前总担心自己年龄小,怕被人小瞧了去,天天盼着快快长大。
衣服多是沉稳的颜色。
就连想要鲜红的指甲,都担心别人说轻浮,只好染在趾盖上,自己偷偷地美。
梦里的自己,到了年老的时候,常常教导小姑娘们,衣服穿漂亮一些。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自己开心。
还好还好,现实中的自己,仍很年轻。有很多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
苏樱看着巧慧半个身子探入大衣柜里翻拣,略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没有鲜艳的衣服?”
“有的,去年冬天做的。主子试过之后,就再没穿过,放在里层了。”
巧慧说着话,直起身来,手里拿着粉红、鹅黄、浅蓝三套旗服,展示给苏樱看,“奴婢觉得粉色的好看。”
苏樱点头:“就这套了。另外两套放外面,明日穿。”
巧慧看到主子的心情好,喜滋滋地说:“让马大娘来府里一趟吧?”
马大娘是云衣阁的掌柜,做的衣服款式新颖别致,宫里的主子们常托人出来,找她做。府里的侧福晋也找她做过。
巧慧向苏樱提议过多次,都被苏樱拒绝了。
她正想着怎么说服主子,苏樱扯了扯有些短的袖子说:“好,让她明日就来。”
主子这次跟主子爷生气,倒是好事啊!注重打扮了。巧慧开心地绕着苏樱转了一圈后,又抓了抓她的腰身说:“略有点紧,要不主子今日先穿别的?”
另两套,同样有些小。
小也要穿好看的。
一番折腾,又换回了粉色。加上梳头洗漱,花去了大半个时辰。
苏樱刚坐在罗汉塌上用早膳,听到外面的此起彼伏的打千儿声。
“侧福晋吉祥。”
“宋格格吉祥。”
苏樱示意旁边侍候的丫头把碗碟收了,漱了口后,拿起手边的巾帕优雅地印了印嘴角。收帕子时,突然意识到,这举动不像平日的自己。
倒是和梦中的相似。三十多年的宅斗宫斗,修炼出了一身无可挑礼仪。
去他奶奶的礼仪。
苏樱把收了一半的巾帕又拿出来,在嘴上胡拉了两下,扬手丢在了一边。
“恭喜福晋圆房大喜。”
侧福晋李氏自门外进来,从紫色丝缎夹棉的披风里,掏出一个紫檀木匣双手递了上去。
”小小礼物,表达妾的心意。”
李氏身后的宋氏呆住了,只说一同来请安,没说送礼物啊。
这显得她不懂礼数似的。
宋氏很郁闷。
苏樱接了木匣,放在手边的小茶几上,招呼她们两个坐下,又吩咐丫头沏茶。
李氏坐下来后,喜悦地说:“福晋,您猜猜看,是什么礼物?“昨晚爷虽然没宿西暖阁,但也没留这里。李氏等着看苏樱气得脖子脸通红。
苏樱单手启开了镂空面的木匣。
七宝琉璃珠的手链安然地躺在里面。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
因为昨晚发生的事与梦中的情景不一样,她还以为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礼物却与梦中的一样。
梦中的自己,看到眼前这条手链气坏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呢?自己是他娶进门的女子,别人也同样是。
苏樱拿起手链,由衷地感叹:“真好看!听说这是佛家的东西,随身戴着去灾避祸。“小心的放回原处,合上盖子后,推向李氏,”侧福晋的心意,我领了。这是爷送你的,包含了爷对你的爱意,你好好配戴。”
苏樱在李氏诧异的目光中,望向旁边的宋氏,亲切地笑道:“格格的老家在江南是吧?爷说忙过这一阵子,让人去查查你家人,看能否找到。”
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宋氏大部分是被冷落的那个,偶尔出一个小风头,也是被李氏当枪使。她虽然心知肚明,但依旧和李氏常来往。
偌大的府里,总得有个依靠。家世好,性格张扬的福晋又不需要谁去依靠。宋氏没料到,苏樱此时主动同她说话,而且话里所指的意思令她震惊。
她整个人都僵着了。
半天后,哽着声音,不能置信地问:“……真,真的吗?爷什么时候说的?”
“昨晚。“苏樱招呼她们喝茶后,又说:”这事不能急,毕竟十多年没有联系。但爷既然说了,早晚会找到的。”
“……我,我不急……我真的不急……”
宋氏激动得脸都涨红了。
苏樱冲她笑了一下,又对李氏说:“侧福晋字写得好,皇额娘喜佛,得闲抄几卷佛经送永和宫,表达一下我们四阿哥府的心意。”
李氏原本是来给她添堵的,看到她像朵迎春花一样的鲜亮,喜气洋洋,顿时失了聊天的兴致。听到抄佛经,觉得是个好主意,站起身就说告退。
李氏和宋氏走后,巧慧又吩咐人上膳食。
苏樱站着浅呷了两口茶,说:“不用了。等到了家,我额娘肯定又是不停的给我递好吃的。”
巧慧急忙说:“为了熬您喜欢的粟米粥,厨上的人忙活了一早上,主子再少用一些。”
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丫头打的什么主意?苏樱把茶盏放下,就朝外面走:“你要是怕他们失望,把东西放上马车,你回来吃。”
巧慧只得直说:“主子再等一会儿,主子爷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他再三交待,让您等他的。”
“爷的公务繁忙,回家这件小事,怎好给他添麻烦?“苏樱转回身,指着她说:”再多说话,不让你跟我了。”
以前千方百计的制造跟他在一起的机会,现在却只想远离。
苏樱坐在回国公府的马车上,琢磨梦里的自己,性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又因为什么才开始变化。
由最初和一帮女子们争斗,到后来调解她们的争斗,安慰她们,开导她们。
想不起来。
因为没有明显的分界线。
是一点一点开始变的。
原因倒是很清楚。
不想看到他一身疲惫的回到府里,又要面对后宅的鸡飞狗跳。
刚开始的时候,很委屈,整夜整夜趴在被窝里,偷偷地哭。醒来后,却笑着给她们赏赐,感谢她们照顾爷。后来逐渐麻木,冷眼旁观,宠辱不惊。
熬到做皇后的第五个年头上,她实在厌倦了这种生活,就搬出了皇宫。去了四十里外的畅春园。一住就是三年,直到死都没有再回去。
苏樱想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
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了。
再不会为了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男人,委委屈屈的活着。
要去那熙熙攘攘的人世间,体会柴米油盐的安静生活;静下心闻闻花香;骑上她的小白马,天南海北的走一趟。
“主子,到家了。”
巧慧看着苏樱脸色一会阴一会晴,最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的话里也带着笑意。
苏樱扒着车窗看了一眼后,回头对她哈哈笑道:“这么快啊!”说着伸手去开车门,没等车停稳,探身就往外走,“我先下车,你们拿东西。”
巧慧在她身后喊:“主子等等,我先下去撑伞。”
“不用了,就几步路。”
前面有道黑影。
苏樱抬头。
身着天青色行蟒补服的胤禛站在车下,一把乌黑的雨布伞撑在了她头顶,阴着脸说:“不是说让我陪你回来的吗?,怎么一会儿就等不了?”
车内的巧慧听到这句话缩了缩脖子。
这个小丫头是两头蒙啊,苏樱扭头瞪了她一眼,回头时,看到高庸顶着斗笠牵了两匹马,站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