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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孟谨川修为高深,都不敢妄自上前。

“她得了瘟疫,不能待在这里!”

“她要独占妖血,我们全村该怎么办?”

“烧了她!”

叶凌意识昏沉,紧紧抓着孟谨川的衣袖,耳中一阵嗡嗡声,只有‘烧了她’三个字听得真切。

闻言,村民一哄上前,仿佛真的要将叶凌带去烧了,一侧火光大亮,映在众人脸色,像血一样红,孟谨川眸色微寒,伸手一划,无端起一阵强烈气浪,众人被扫退数步,跌作一团。

孟谨川脸色如冰,抽出长剑,插在身侧,沉声道:“谁要伤她,必先杀我!”

一个村民从地上爬起来,拿着一根木棒上前,还未行到两人面前,就被掀翻在地,口鼻出血,难以爬起。

孟谨川动了杀心!

见孟谨川动怒,若是村民在上前,他保不齐真会杀人,孟新觉急道:“谨川,休要伤人!”

孟谨川扫了孟新觉一眼,抱着叶凌,提起长剑,转身就走。

“不好了,见愁逃了!”

方才众人将矛头指向叶凌,乱成一团,见愁趁机逃了。

叶凌被孟谨川紧紧抱着,脑袋昏昏沉沉,眼前树影斑驳,好像是在树林里。

“小孟公子,你放开我,我——身上有瘟疫,你别被——传染了。”叶凌断断续续道。

孟谨川闻言停住脚步,叶凌隐约看见他脸上的轮廓,叶凌刚想说话,就觉唇上多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叶凌脑中一片空白,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孟谨川的吻从唇慢慢移到耳边,感觉叶凌的脸从冰冷变得滚烫,轻声道:“叶凌,我不怕。”

第二十八章 山神叹息

两人在林中站了一会儿,都不言语,叶凌的心跳极快,砰砰直响,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孟谨川的,周围一片死寂,忽然有人唉了一声。

黑黝黝的林木之间,站着一个人影,显然没有恶意,叹气之后,径直离开。

孟谨川已经没有精力去追他,抱着叶凌,走进被砸得破碎的山神庙。

山神庙内,还有另一个人,青衣上都是脚印,挽发的木簪不知丢在那里去了,头发散乱,披在脑后,坐在碎裂的山神像前,有人来,也不回头,拾起碎片一块块垒起。

孟谨川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把叶凌紧紧搂在怀里,将她手臂拿出来看,上面果然有红色的斑点,孟谨川丝毫不惧,指腹在红色斑点上滑过。

山神象的两只脚已经被磊起来,上面的缝隙像一道不可逾越的深渊:“她没有瘟疫,只是普通的疹子。”

入夜,天气渐凉,叶凌昏昏沉沉,不断往孟谨川怀里钻,孟谨川脱下外衫,盖在叶凌身上,检查她头上的伤口,用灵气修复。

孟谨川沉默不语,看着叶凌柔和的睡颜,她好看的眉毛微微皱着,孟谨川用指腹抚平,没过一会儿,又皱起来,孟谨川极有耐心,又用指腹轻轻抚平,直到叶凌眉间舒展,沉沉睡去,孟谨川淡淡一笑,将盖着的衣服拉紧。

另一边,见愁已经将山神像的半个身子磊起来,忽有风至,哗一声巨响,磊得一半的山神像土崩瓦解,扬起一地灰尘。

见愁也不避闪,坐在地上,猛烈的咳嗽着,浑身的肌肉扭曲在一起,仿佛要把所有内脏都咳出来,像极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咳着咳着,见愁眼睛发红,似要落泪,他急忙用衣袖揩去,猛得看见衣袖上灰扑扑的脚印,鼻子一酸,眼泪如山洪爆发,见愁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用手蒙着脸,眼泪争先恐后的从指缝流出,肩膀轻轻颤抖。

见愁哭了很久,山下的村子死一样静谧。

在修晤应承钧那件事发生之后,那也是好几十年前,见愁本是一株见愁草修炼成人,那时山上就已经有了这座山神庙,不过是空庙,里面的山神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所以见愁就居住在这里。

凡人却不知道这是空庙,常来祭拜,祈求神明保佑,见愁灵智初开,并没有害人之心,反而见凡人进进出出,虔诚无比,趣味十足。

来庙里祭拜的都是陆家村的村民,所求甚好,不敢是庄家收成好,或者多打猎,或者家中有老人患病的,就祈求病愈,见愁妖力微薄,但那些凡人的祈求,稍施些手段,也能实现。

起初只是好奇,在第一个村民的愿望实现来山神庙还愿的时候,见愁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喜悦,从那之后,见愁开始帮助村里的村民,凡是来的,有求必应,久而久之,村民就对山神庙更加敬畏。

即便是见愁收不到村民的香火,也得不到供奉,但是他坚信,他就是山神,那座慈眉善目的山神象,就是他的化身。

一个妖怪保佑一方百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直到瘟疫突发,见愁束手无策,只能化身云游大夫,来村里相助,和每日供奉他敬畏他的百姓朝夕相处,被他们称作活神仙,那时候,见愁以为,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以为,自己真的是神仙。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后来,见愁也没有医治之法,被逼到绝路的村民砸山神庙,毁神像,见愁固然心痛,但是他认为,只要他救了村民,村民就会重建山神庙,就还能回到以前。

见愁草本身含有剧毒,偏偏和这瘟疫相生相克,那日见愁见那小女孩病情恶化,情势危急,不得已铤而走险,割血喂她,没想到,以毒攻毒,却有奇效。

见愁十分为难,如果要救村民,他就活不了,所以他嘱咐小女孩别说出去,只是没想到,后来的事情超出他的预料。

见愁的故事说完时,天已经大亮,暮色逐渐遁去。

叶凌头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在孟谨川怀里躺得很舒服,睡得正香,孟谨川将她额前碎发理顺,露出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

见愁枯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塑。

门外突然出现三道人影,孟谨川望去,正是孟康乐孟新觉祈元正三人。

见叶凌在孟谨川怀中睡得正香,三人都是一惊。

“你们果然在这儿?叶凌没事吧?”孟氏两人早就看出些苗头,今日算是确定了,两人心中都有些欣慰。

孟谨川不动声色,将衣服拉紧,道:“没什么大碍,外面呢?”

“村民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但是昨晚,又死了十四个人。现在能救他们的,只有——”孟新觉话未说完,就瞧见角落里的见愁,止住话头,默然不语。

几人都是沉默,半响,坐在角落里的见愁忽然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走去,行到门口,顿住回身,脸上一片惨淡道:“走吧,去救他们。”

众人沉默,见愁惨淡一笑,道:“他们恐怕不想见到我。劳烦各位。”见愁周身冒出冲天火焰,将他紧紧裹去,火舌舔舐着他每一寸皮肤,发出噼啪爆响,见愁人身敛去,化作一株见愁草,在火光中剧烈颤抖,发出痛苦的惨叫。

“他在干什么?”祈元正问。

“把自己炼成解药。”孟新觉回道。

一个时辰后,见愁草灰飞烟灭,化成数颗药丸,放在一片叶子上,孟新觉上前拾起,摸着还在滚烫的药丸,思绪万千。

瘟疫被治好了,村民对着几人又跪又拜,孟新觉道:“不是我们,救你们的是山神!”

说罢,众人往山神庙的方向看去,竟然看到一股霞光,冲天而起,众村民热泪盈眶,跪伏在地。

“那是什么?见愁不是死了吗?”孟康乐惊道。

孟新觉但笑不语。

一行人离开村子,在临京城住下,正巧过几日祈氏家主寿诞,广发贺贴,几人自然也要参加,此处距祈氏两日路程,时间宽裕,几人打算在临京城住上一日,

叶凌性子懒,一找到客栈,就回房睡了,到了晚上,也没出来。

孟谨川担心叶凌会饿,在厨房拿了吃的,给叶凌送去,谁知敲了数下门,也不见答应,正在门口迟疑时,孟新觉三人从另一边走来。

孟康乐走在最前面,见孟谨川端着菜盘,里面放着几道精致小菜,笑道:“师弟,你在这干嘛呢?”

孟康乐有心戏弄,孟谨川却不以为意,不变声色。

“谨川,我刚才看见叶凌出去了,她应该是上街去了,我们也正要去逛逛,一起?”孟新觉道。

孟谨川思量片刻,点头答应。

见孟谨川答应得爽快,一旁的祈元正道:“谨川,我刚才问你,你还说不去呢,怎么现在答应得这么快?”

言毕,除了孟谨川,其余两人都憋着笑意。

临京城繁华依旧,彩灯纵横,游人入织,四个少年走在路上,不免无聊,好在孟康乐善谈,祈元正对临京城也算熟悉,有两人在耳边聒噪,也还算有些意思。

途径一家赌坊,人进人出,喧闹无比,孟谨川的脚步突然停下,几人正要发问,谁知孟谨川说声:“你们先走。”就径直走入赌坊,其余三人惊在原地,实在难以想象孟谨川居然会进赌坊。

孟谨川在赌坊了找了一圈,并不见叶凌,出来时,发现三人竟在等他,主要是孟谨川一向端正自持,莫说赌坊,恐怕以前连赌钱都不知道是什么,如今却堂而皇之的走进赌坊,三人惊奇之余,自然不能错过。

孟谨川的脚步在看见三人时停了半瞬,面不改色的走近,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孟康乐道:“师弟,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进赌场的事情告诉你爹的。”

孟谨川目光凉凉的扫了他一眼:“多谢。”

几人又在街上走了几圈,见众生百态,都在为自己的事情奔走,耳边喧闹,却只得清净,除了孟谨川,左顾右盼。

几人正走着,忽有人拍了一下孟谨川的肩膀,孟谨川心里一喜,回头看时,发现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不是心想之人,孟谨川原本上扬的嘴角垂下,恢复清冷模样。

孟谨川脸色转变飞快,张镖头愣了半瞬,随即笑开,道:“几位少侠,好久不见。”

原来是他们去云中时,路遇水鬼,带他们一程的张镖头。

经他提醒,几人这才想起,开口寒暄。

张镖头如期将船运到邕州,到了邕州之后,在把东西运到临京城,这一来一去,四处耽误,所以现在才到临京城,与几人相遇。

路遇故人,几人十分高兴,张镖头更是承蒙搭救,热情非凡,要请几人吃东西,几人虽然推迟,但是抵不过张镖头的热情,被他拉去吃饭。

回来时,已经是午夜,孟谨川辞别众人,在叶凌房前站着,心想她现在应该回来了,又思及天晚,现在找她,终是不妥,但是有些话他又不得不说,几番踌躇,手举到半空又停住,他一向做事果断,今天不知为何,如此纠结,想了许久,终于还是离去。

殊不知伏在门口的蓝衣女鬼,松了口气,对黑暗里的叶凌道:“他走了。”

第二十九章 山中客栈

第二日一早,几人吃过早饭,便一路闲行,祈氏长泽谷,距离临京城不到三日路程,若是脚程快,两日便至,祈氏家主乃祈元正父亲,今年五十寿诞,祈氏御剑大宗,势震江湖,此番定要好生热闹一番。

寿诞是五月初四,现在才四月下旬,虽说许多世家都会提前到达,但几人少年心性,并不喜欢人群喧闹,且世家子弟相聚,多是恭维应酬,几人心中都不喜,虽不言明,但一路逗留,心照不宣。

叶凌是几人中唯一女子,又鬼灵精怪,有她作陪,一路欢声笑语,甚有趣味。

原先叶凌很是缠着孟谨川,无论到哪里都要跟着他,几人都看得出来,这几天不知为何,总是躲着孟谨川,纵然说笑,也只和其他三人,见孟谨川远远走来,立时不言,转身就走。

三人和孟谨川关系匪浅,都知道孟谨川一向不近女色,除了叶凌频频让他破戒,叶凌性子跳脱,到和孟谨川沉闷性格中和,但这几天叶凌这般,定是孟谨川不善言语,与女子相处行为笨拙,惹了叶凌。

孟康乐眼看自己的小师弟情场失意,好不担忧,常常出言提点,孟谨川看似不耐,实则暗中记下,一一领略,但叶凌的气来得突然,连孟谨川也不知何意,纵然心中藏了孟康乐诸多鬼点子,但叶凌终是不理他,他做事一向谨慎,生怕冲撞叶凌,所以叶凌不与他说话,他也不敢去找叶凌言明。

一日将晚,五人正愁没有住处,又要夜宿于林,眼前林木稠密,隐见火光,越过林子,眼前出现一间客栈,烛光摇曳,隐约有人来往,人声不断。

回长泽谷本有一条快捷大路,几人有意慢去,所以选了一条长而偏僻的小道,祈元正只知方向,从未走过,也没想到四处荒野丛林,这里竟然有家客栈。

几人大喜,走进客栈中,要了五间上房,记账的是一个长得极俊俏的男子,气度不凡,不知为何会在此处做账房先生,听说要五间上房,抬头微微一笑,温声道:“适逢祈氏家主寿诞,往来祝贺者不在少数,今日不巧,只剩三间上房了,要不各位屈就一下。”

几人虽是世家嫡子,但自小算不上娇生惯养,当即答应,正在付钱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孟少侠,叶小姐,你们竟也在此处?我们当真是有缘分。”几人回头去看,身后立着一个黑袍少年,双眸含光,正笑着将几人瞧着。

正是前段时间在妖林中遇到的应星阑。

“你怎么在这里?”叶凌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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