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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沈岁知突然回来乖巧问好,惹得沈老爷子惊诧地看了她一眼,沈擎也蹙眉打量她,但没说什么。
晏景峰微微愣住,他对于沈家老幺倒是略有耳闻,只不过见面次数寥寥无几,今日姑且可以算作二人初次正式见面。
女孩眼底诚挚不似作伪,晏景峰稍作停顿,温和地笑笑,道:“这位是小知?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伯父客气了。”沈岁知笑吟吟地,模样十分乖巧,“伯父才是愈发英俊,不知道的以为晏楚和什么时候多出位兄长呢。”
莫名被cue的晏楚和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语,最后还是没开口。
晏景峰闻言有些忍俊不禁,跟前小姑娘与传闻中大相径庭,他转向沈擎,玩笑道:“沈擎,你还能养出这种活宝来?”
沈擎看向沈岁知,眼神中不带什么感情,淡声回:“性子不随我。”
话音刚落,周围几人陷入沉默。
沈岁知这还是第一次听他间接提及宋毓涵,不由狐疑地打量着他,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沈老爷子的脸色却比刚才面对沈岁知时更差几分,语气都跟着冷下不少:“沈擎。”
“我不过随口一提。”沈擎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大喜的日子,您别动气。”
不知为何,沈岁知觉得他这副神态非常熟悉。
她仔细回想,反应过来,可不是熟悉吗,她刚才对着老爷子阴阳怪气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个样儿。
本以为沈家内部成员很是和睦,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沈岁知腹诽豪门秘辛就是多,面上不动声色。
最后还是前来祝寿的人打破僵局,气氛才缓和下来,沈擎也没再说什么,又恢复以往拒人千里的姿态,站在老爷子身旁。
沈岁知收回视线,在心底庆幸没跟南婉和沈心语撞上,不然那场面非得把沈老爷子给气到撅过去。
然而这想法刚冒出来没两秒钟,她就瞥见那母女二人共同前来,正是朝着这边。
倒霉。
沈岁知在心底骂道,表情勉强控制好,该有的礼节不能失,她没有即刻退场离开。
“我和小语刚去放了贺礼,没想到大家就都来了。”南婉莞尔道,眉眼漾着温和笑意,“呀,小知也在?”
沈岁知看见她就想起下午的事,强压心底厌恶,扯了扯唇角,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晏楚和想起沈岁知说过的事,便垂下眼帘看她,见她示意没事,却也没彻底放心。
“楚和跟小知最近走得挺近呢。”南婉却不肯放过沈岁知,佯装无意将话题扯过去,“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好。”
此话一出,各种视线落在二人身上,但更多是对沈岁知的恶意揣测。
毕竟众所周知,沈家老幺道德败坏,从来不是个善茬。
沈岁知觉得无所谓,面对南婉夹枪带棒的发言她早就习以为常,迎接他人白眼她也全当看不见,只是觉得晏楚和在旁边被莫名殃及,让她有点儿不爽。
她蹙眉,正要开口怼人,哪知身旁晏楚和轻轻按住她肩膀,不紧不慢地对南婉道:“是挺好的,不过小辈之间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南婉笑容僵住,难得有哑口无言的时候。
旁人也没想到晏楚和竟然会帮沈岁知说话,也没人敢吭声,默默观战。
沈岁知强忍住笑意,不着痕迹地扯了扯晏楚和的袖口,示意他差不多就行。
晏楚和这才收声缄默,恢复往日礼貌疏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呛人的话不是出自他口中。
“行了,这会儿是各位长辈交谈的时候,我就不多打扰了。”沈岁知笑吟吟地对在场宾客举了举杯,“祝各位聊得尽兴。”
说罢,她终于不再看那群人的脸色如何,径直转身离开这片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区域,转去寻找苏桃瑜的身影。
大厅没她,沈岁知皱了皱眉,不知道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没影了,正疑惑着,就听到通往后门的走廊处,隐约传来争执声响。
那条道不怎么有人经过,沈岁知想着说不定是哪对小情侣闹别扭,就没打算过去,只在路过的时候随意瞥一眼,哪知就找到了自己正在寻找的人。
但是多了个表情很臭的叶彦之。
沈岁知停下脚步,只见苏桃瑜被摁在墙上动弹不得,表情羞恼地瞪着叶彦之,而叶彦之脸色也不好看,双眉拧得死紧,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俩人好像在好死不死比力气,不过很显然苏桃瑜输得彻彻底底。
“我跟你什么关系啊你问这么多?!”苏桃瑜压低声音,凶巴巴道,“赶紧放手,我要出去!”
叶彦之攥紧她手腕,眼神阴沉,问:“他是你什么人?”
“你关心这个干嘛?”苏桃瑜冷笑,“昨晚不是你说的吗,‘谈恋爱,怎么可能’,那我私生活跟你有关系?”
叶彦之猝不及防被她噎住,开口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脸色更差了。
再听下去不太像回事,沈岁知沉吟片刻,决定不过去了,转身就走。
临走前,她余光瞥到收在旁边的挡路牌,想了想,很是贴心的把它拿过来撑好,摆在通道口。
做好事不留名,沈岁知深感欣慰地重新回到宴会场地,只见众人都已经落座,看来是沈老爷子该发言了。
她的位置在门边,沈岁知坐过去,百无聊赖地玩起手机来,没过多久场面便静下来,随后音响中传来老爷子的声音。
老爷子侃侃而谈,沈岁知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往心里去,只在心里琢磨着自己似乎很久没出去逛逛了,正好最近没什么工作,也算清闲。
正盘算着去哪儿玩比较好,手机便弹出来来电提醒,幸亏她开的是静音,没闹出来动静。
沈岁知瞥了眼,见是李医生的电话,她不由皱起眉头。
她迅速起身,好在位置并不明显,方便她直接从门口溜出去。
沈岁知快步穿过大堂,和门口招待生颔首示意,便走出酒店,她没拿外套,猝不及防冻得浑身发冷。
沈岁知观察四下环境,见没什么人了,才接起电话,“喂?”
在看到来电的时候,她就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但在听到李医生的话语后,那预感竟然成了真——
“沈小姐,宋女士去散心时跌进了花园池塘,现在还在昏迷,你……”
沈岁知在听清楚“还在昏迷”四个字后,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仿佛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将她淋了个彻彻底底,她遍体生寒,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挂断了电话,指尖都是颤抖的。
平城的冬风刺骨的凉,她却浑然不觉,自己似乎已经从头到脚冷透。
她想,是不是应该冲进去把南婉从位置上揪起来,问她为什么要对宋毓涵动手。但万一宋毓涵是发病后自/杀未遂呢,她脑子乱糟糟的,头昏脑胀,无法控制身体。
耳鸣、头晕、眼前满是跳跃嘈杂的黑点,焦躁的感觉在血液里横冲直撞,让她感到反胃,几欲作呕。
——她还会不会醒,我该怎么办?
沈岁知无法控制自己的偏激思维,她觉得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已经彻底崩盘,理智告诉自己该冷静,但大脑却开始谋杀自己。
状态真的太糟了,发病带来的濒死感几乎令她窒息,手抖得不成样子。
——如果宋毓涵再也醒不过来了呢?我是不是该拔掉氧气管,然后吞药跟宋毓涵一起死?好烦啊,为什么这么烦,死掉就好了,活着怎么这么难啊。
沈岁知看不清眼前事物,她呼吸急促,直觉自己该吃药控制情绪,但是手边没有药,也没有烟,也没有……
也没有什么?
沈岁知茫然抬起手,她迫切希望自己恢复冷静,潜意识告诉她有人说不能伤害自己,但她现在实在太痛苦,右手无意识握紧成拳,指甲狠狠嵌进还未愈合好的伤口。
刺痛传来,鲜红血液闯进视野,沈岁知觉得自己似乎舒服点儿了,正要继续发力,手腕却被人紧紧攥住。
她神情恍惚,只看到眼前是只骨节分明的手,却不知为何,有几分克制的颤抖在其中。
沈岁知分不清是谁在害怕,她混混沌沌地抬起脸,眼前黑点刚退散些许,她并不怎么清醒,还未问对方是谁,就已经被人紧紧拥入怀中。
“沈岁知。”他开口,嗓音低沉,“听话,没事了,放松。”
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包围,沈岁知听到自己警戒线刷刷绷断的声音,她突然觉得疲惫,将头抵在男人胸膛,一语不发。
晏楚和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到让她满心委屈眼眶发酸,温暖到让她暂时放下过去所受的所有苦难,安心被人当作珍宝,好好珍藏起来。
晏楚和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无声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耐心地轻抚着她的头发和后脑,像是在安慰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负面情绪被缓缓平息,烦人的耳鸣终于消失,头也不再那么痛,沈岁知后知后觉将方才那些竭斯底里的想法挥开。
她疲惫地闭了闭眼,心想自己刚才犯病居然没吓到晏楚和,想扯起嘴角,但太难了,她干脆放弃。
“我没事了。”沈岁知开口道,嗓音有些喑哑,“你能不能把车借我,我有急……”
“我开车送你。”晏楚和不容置喙地打断她,“你喝过酒。”
沈岁知从他怀抱中抽出身来,无奈道:“沈老爷子寿宴还没结束。”
他看了她一眼,“你的事比较重要。”
沈岁知不再多言,毕竟自己的确喝过酒不能开车,而且现在她脑子根本容不下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想着赶紧过去看宋毓涵。
随晏楚和取车后,沈岁知钻进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对他说:“南湖疗养院。”
晏楚和的动作只稍微停滞一瞬,不曾多问,开车前往她所说的地方。
沈岁知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她轻轻摩挲着食指和中指,想抽烟,但没那个条件,她只好憋着。
晏楚和余光瞥到她坐立难安的模样,腾出手从储物屉中拿出什么,递给她。
沈岁知定睛一看,是两块薄荷糖。
心头微酸,她把糖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便拆开包装往嘴里塞。
清凉甜爽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散,稍微让她满心烦燥平复些许,效果立竿见影,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晏楚和的糖、晏楚和的怀抱,还有晏楚和这个人,好像就是沈岁知的舒适区和安全区一般,不论什么时候都能让她平静下来。
抵达南湖疗养院后,沈岁知匆忙推开车门下车,这才想起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这件事情太私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在晏楚和看出她的为难,道:“你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沈岁知点头,顾不得其他,只给李医生发了条短信,就慌慌张张赶去宋毓涵的病房。
当她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宋毓涵刚醒不久,拿着水杯正要喝水,被开门声吓得差点儿全洒出去。
她分明刚把护士支开,没想到这会儿又来了个人,她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来,却没想到看见的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沈岁知面上是不经掩饰的紧张彷徨,连眼眶都是红的,整个人状态紧绷又脆弱,宋毓涵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见过这样暴露情绪的沈岁知了。
近年她们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哪怕把话说得再难听再刻薄,她也不曾露出这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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