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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杯滚烫的热茶泼在盛月姬身前的纱帘上。
一双如刀的眼睛落在温阮身上。
纪知遥眸子微眯,盯着温阮。
可温阮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疑惑地看着台上的盛月姬。
隔着纱帘,她看不见盛月姬是何表情,只看到她略作停顿之后便下台,行走间的步子看上去很从容。
倒的确是个见惯了大场面的女人。
“原来温姑娘近来习得演戏之法。”身后传来纪知遥微凉的话语。
温阮抚了下二狗子的毛,眸光淡淡,不准备接纪知遥的无理取闹,难道在纪知遥眼中,自己蠢到了实名制行凶的地步?
别说今日这事儿她不知情,就算知情,那也是温阮叫人泼的,跟她温阮有什么关系?
但温西陵就忍不了他了,暴躁老哥在线芬芳。
“我妹妹有没有习得演戏之法我不知道,但纪大将军血口喷人,我却是看见了。姓纪的,你莫不是以为靖远侯府的金枝,真是你能随意羞辱的吧?”
温西陵握住温阮的小手给她找场子,回头冷冷地看着纪知遥,又道:“别说还不知今日这茶是不是我妹妹叫人泼的,就算是,你又能如何?我温府的小妹要杀个把人,我都替她递刀,你要不要试试?”
温阮下意识地想将手从他掌间抽出来,但只是动了一下,又停住了。
罢了,他一片好心。
纪知遥没将温西陵的话当回事,一个沉迷生钱之道的世家子而已,他还不放在眼中。
他只是依旧盯着温阮的背影看,似乎要将她的后背盯出一个窟窿来。
温阮感受到他的目光,但还是不回头,不说话,不动气。
她只是想到了什么事,觉得有点好笑,于是挽了挽唇。
可这个事儿,她不太好当着温西陵说,便也不出声。
而殷九野与她所想一致,且,他说了出来:“心上人遭辱,纪将军不急着去看她,反倒有空在这里说如许多的废话。”
温阮轻挽的唇角往上多扬了一丝弧度,此人说话喜欢揭人短,嘴毒得很。
揭自己的短,她不喜欢,但揭别人的,她喜欢。
所以她取了茶盏,对着殷九野轻轻地抬了一下,当是敬他。
英雄所见略同。
殷九野端了茶盏回敬,轻笑一声,洋洋洒洒地慢声叹息:“看来在纪将军心目中,心上人远不如温姑娘来得重要啊。”
温西陵赶紧捧哏:“可别,咱们家小妹哪儿能跟盛姑娘比啊,是吧?盛姑娘什么人物,那才是值得纪大将军魂牵梦萦的,否则稍不注意,可就要被踢下床了。”
他说这话时,还特意掩了一下温阮的耳朵,像是觉得这等粗俗之语会污了自家小妹纯洁的心灵。
孰不知,他家小妹揶揄起人来,说的话要比这离谱得多。
但温阮的确微微动了一下眼神。
温西陵对温阮,是真的好。
以前的温阮真是为爱痴为爱狂为爱哐哐撞大墙,撞得头破血流还撞不破纪知遥这堵南墙,反倒平白冷待了家中的兄长。
虽然古代讲究个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但温西陵喜欢赚钱,喜欢做个商人,这事儿很丢人吗?
这世上难道还有不爱钱的人?反正温阮爱。
温阮拿下温西陵掩在自己耳朵上的手,终于回头,看向了身后脸色已经不太好的纪知遥,笑意柔软,语气平缓:“安陵君不去看看盛姑娘么?”
纪知遥分开双膝,单肘立在膝上,前倾了身子,直直地看着温阮的眼睛,定声说:“温阮,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温阮抬眸看着纪知遥,笑说:“安陵君的自我感觉,可真是良好呢。”
她笑是笑得蛮好看,说话却像是隔着十万八千里那么远的距离,生怕跟纪知遥扯上什么关系的样子。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攻他略他攻略他!我要看追妻火葬场!”二狗子兴奋地喵喵喵,它跟温阮学坏了,也开始讲这些霸言霸语。
温阮手指勾了勾二狗子的下巴,去你妈哒追妻火葬场。
纪知遥又看了温阮一会儿,他觉得,温阮的眼睛像一潭死水,不见任何情绪,哪怕她面上明明是笑着的。
但他到底起身去找盛月姬了。
见纪知遥离开,温西陵才凑上前来对温阮说:“小妹,是我不好,早知道不带你来这儿听曲了。”
“为何?”温阮不明白。
“撞上了这对狗男女呗,我看着都膈应,就更别提你了。”温西陵笑骂道。
“其实还好。”温阮想了想,说,“先前那个唱曲儿的小姑娘,生得很水灵,歌喉也不错。”
“你喜欢?”
“喜欢。”
“那我把这儿买下来,你喜欢听就管让你听个够,再定个规矩,纪知遥与狗,不得入内。”
温阮看看壕气冲天的温西陵,心想,真的,不必。
旁边的殷九野悠悠出声:“此楼,好像是贾先生的。”
“草,对哦!”温西陵又爆粗,“我说盛月姬怎么会来这儿唱曲呢,原来是贾臻请她来的。妈的,我真服了这帮没长眼睛的狗东西了!”
贾臻,有名的富商,财力与极擅钻营赚钱之道的温西陵相较,怕也不相上下。
且,是七龙珠之一。
温阮想着这些,慢慢地饮了口茶,笑说:“二哥悠着点骂,大哥……”也是没长眼睛的狗东西么?
温西陵瘫回椅子里长叹:“小妹你都想开了,大哥怎么还自闭着呢,盛月姬有什么好的?”
温西陵又望见了两个朋友,过去问好,让殷九野帮忙照看温阮。
“方才多谢阴公子解围。”温阮向来讲礼貌,树新风,是个三好市民。
殷九野倚在椅间,闲看着温阮,问:“怎么谢?”
“那柄擅香扇,我挺喜欢的。”温阮说。
“等下我便叨扰一趟,随阴公子去渔樵馆取回来吧?”
“我已经扔了。”
这么傲娇的吗?她点头,“那就算了。”
殷九野看了她一眼,这么果断的吗?
两人正互比谁更能沉得住气间,有个女子跑上前来。
她一见到温阮,就冲上来嚷声喊话,一副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的架势,脸上尽是奸滑的得意之色。
“温妹妹,刚才那茶我泼得你解不解气?”
温阮转眸看她,陈雅然,原温阮的手帕交,在原温阮对盛月姬和纪知遥做出的一系列蠢事中,这位手帕交良计出尽,居功至伟。
她喜欢纪知遥,但她比原温阮有逼数。
不求能成为纪知遥的唯一,能嫁给神武非凡的纪知遥她就满足,而温阮是她通向安陵君纪府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她将这块绊脚石变作了垫脚石。
比如今日她泼的这茶,当然是为她自己泼的,但借着温妹妹的名头,那就不一样了。
温阮心想,虽说原主只是个女配,但作者也不用安排一个段位这么低的情敌吧?
温阮理着这些事,还没来及得说话,又听到一个声音:“还真是你,我刚才在后边儿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好吧,小狼……小疯狗吕泽瑾。
吕泽瑾见盛月姬出事,第一反应就是跑去后面看盛月姬如何了这一点倒是比纪知遥来得稍显可爱些。
结果却被盛月姬身边的丫鬟拒之门外,他此刻肚子里又憋着火,能不找始作俑者发脾气么?
温阮按住又在疯狂尖叫“我爱修罗场”的二狗子,微不可察地吐了口气。
这京城,原来这么小的吗?
还是说她跟盛月姬的男人……们,真的这么有缘?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纪知遥了吗?那你干嘛让陈雅然泼月姬茶水,温阮我发现你这个人虚伪啊!”吕泽瑾像是揪住了温阮的小辫子,猛开嘲讽技能。
“温妹妹怎么可能不喜欢纪将军,世子殿下莫不是糊涂了吧?”陈雅然连忙说道。
“毒妇!”吕泽瑾冷嗤一声,撸起了袖子就要上前跟温阮理论,要给盛月姬出气。
只是他步子刚动一步,就又摔了个大马趴,摔倒在温阮脚下,这次险些连门牙都嗑掉了,疼得龇牙咧嘴的。
温阮收起jiojio,挪到一侧。
她合理怀疑,这位看上去挺人高马大的小疯狗,莫不是缺爱又缺钙吧?还是说嗯嗯过多真的对身体伤害这么大,会让小疯狗变成软脚虾?
有点担心大哥的身和肾啊怎么办,回头叫府上的厨子多给他做点温补的药膳吧?
她克制住自己的脑补,忍了忍笑,语气关怀:“世子殿下何需总是如此大礼?”
“你!”世子殿下他气得要跳起来打人啊!
殷九野将微湿的手指曲起,稍稍扣住茶盏,想着这蠢货如果再不识眼色,就泼他一脸热茶,让他给盛月姬作个伴。
“小妹,这是怎么了?”温西陵见这边吵起来了,也赶紧回来看情况。
温阮抬头看看眼中藏不住喜色的陈雅然,再看看脸上全是怒意的吕泽瑾,抚了抚二狗子的毛,她缓声说:“二哥,你是不是说,若我要杀人,你会替我递刀?”
“当然,小妹要杀谁?”温西陵笑说,以为她在开玩笑。
温阮笑意宁和,语气轻软。
“先杀这位陈姑娘吧。”